暮鐵栓是個混,暮家莊村的人都知道,但暮大栓是暮家莊的族長,更是暮鐵栓的大哥,所以村裡的人敢怒不敢言,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暮鐵栓在混,也沒有礙着他們。
而暮大栓這些年明裡暗裡一直在給暮鐵栓擦屁股,暮鐵栓就算是幹了啥渾事,那也不敢明着幹。
而今天暮鐵栓當着暮家莊宗族十幾個族老,爲了五十兩銀就將妻韓氏給當衆休棄的事情,卻真是將暮大栓的臉面給丟盡了。
暮鐵栓看着那五十兩銀票,眼珠都在發光,他也不管那暈倒在地的韓氏,心裡卻想着,有了這五十兩銀,他就是鎮上的窯買個年輕貌美的婆娘都不事。
有了銀,他也不管暮雲深遷不遷戶籍了,直接將銀票給揣在懷裡,一回頭看見面如豬肝色的暮大栓,暮鐵栓眼珠轉了轉,嘿嘿乾笑着退後幾步,嘴裡嚷嚷着:“大哥,你忙,你忙……”
完,暮鐵栓一溜煙的跑走了。
暮雲深冷硬的面容並無任何表情,他但莫無情的看着暮大栓還有暮家莊的村長道:“族長,村長,現在可以給我戶牒和牽引的戶籍了吧。”
暮大栓麪皮抽搐不已,他雙目死死瞪着暮雲深,急速的喘息了幾聲,對暮雲深道:“暮雲深,即使你恨暮家莊,恨我們,你也不必做的如此絕……”
暮雲深挑眉看向暮大栓,卻是淡淡道:“族長,您這話我便是聽不懂了,是你我遷出戶籍需要他的同意,如今他同意了,卻不知族長這話何意?”
暮大栓死死盯着暮雲深,盯着暮雲深那雙同張秀雲長得一模一樣的黝黑眼眸,忽然有一瞬間,他以爲是死去的張秀雲在看他!
暮大栓忽然想起張秀雲死前對他和馬氏的話,張秀雲她拼死生下這第二個孩,爲的就是希望暮鐵栓可以回心轉意,即使他不能回心轉意,張秀雲也求暮大栓看在暮雲深和剛出生的暮雲是暮家孫的份上,讓他多照拂着他們兄妹二人。
然而,事實上呢?暮鐵栓在張秀雲剛嚥氣第二天,就將韓氏給帶進家中,暮大栓雖有阻止,卻也並未將韓氏給趕出去。
韓氏懷了身孕,便設計害死了暮雲,當時還的暮雲深跪在他面前,求他給暮雲報仇,將韓氏扭送官府,他又做了什麼呢?
他只是事不關己的讓暮雲深忘記,只道韓氏有了暮家的孩,他們怎麼能將韓氏扭送官府?更何況,這事情若是傳出去,於他們暮家莊並無益處,反而回惹來非議嗎。
暮大栓考慮的是他在暮家莊這個族長的威嚴和功績,在乎的是暮家嗣,再畢竟死的又不是他的閨女!他又怎會在乎?
暮雲深走投無路,韓氏更是想害死暮雲深,最後韓氏咎由自取的落了胎兒,而暮雲深卻被暮家莊的人趕出去,還被韓氏誣陷,背上了害死妹妹,災星的謠言。
而從始至終暮大栓作爲暮家莊的族長,作爲暮雲深的大伯,他什麼都沒有做。
如今暮雲深回來,他更是想着利用暮雲深,想讓暮雲深留下來,可是他沒有想到,當年的孩已然不是孩,他再也不會被他們所擺佈!
暮大栓身體顫抖的厲害,一旁扶着他的馬氏卻是偷偷抹淚,勸道:“當家的,就給雲深吧……”
他們家已經很對不起雲深一家了,現如今,要遷出戶籍,也是情理之中。
暮大栓不敢在看暮雲深的眼睛,他顫巍巍的低下頭,而後拿出暮雲深的戶牒還有牽引的戶籍,交給暮雲深。
暮雲深接過後,垂眼看着手中的戶牒,如今拿到這些,他就從此再也不是暮家莊的人了。
不,應該,他從未將自己當做暮家莊的人。
在暮雲深拿着戶牒走出屋後,暮大栓忽然擡頭,他一張面容恍惚間竟是又蒼老了不少,一雙渾濁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的愧疚。
他道:“雲深……你可曾怪過大伯?恨過大伯?”
暮雲深背對着宗祠沒有回頭,聽到暮大栓的話,暮雲深腳下一停,停了少時,他沒有回答,而是擡腳朝着暮家莊的村口而去。
馬氏低着頭抹眼淚,她自知他們一家對不起暮雲深,更加對不起那死去的暮雲,他們心中有愧,而流落在外多年的暮雲深怎能不恨他們?
……
暮雲深拿着戶牒沒有直接離開暮家莊,而是去了暮家莊的後山。
此時正是夏末秋初的時候,後山樹多風大,也有些涼。
暮雲深上了山,熟門熟路的來到兩座墳冢前,停了下來。
這一處到處荒僻,卻好在極爲安靜,這處墳冢雖有些遠,可是墳冢周圍卻並沒雜草,就算是有,也都是新長出來的,一看便是每年都有人打掃的。
暮雲深面前有兩座墳冢,一座大的,一座的,正是張秀雲和暮雲的墳冢。
並非清明祭奠時節,暮雲深身上也啥都沒有,他看了一眼墓碑,而後緩緩跪了下來。
“娘,妹妹,我有許久沒有來看你們了。”
“你們看,我將戶籍遷出來了。”
“娘,你那時不是還擔心我過不好嗎?我現在過得很好,您就放心吧。”
“對拉,娘,您不知道吧,暮鐵栓休妻了,就是那個害了您和雲的女人,呵,您當初所遭受的罪,如今韓氏也一分不少的受了。”
“我過,娘和雲的仇,我暮雲深此生一定會報,如今韓氏雖活着,卻比死了還要痛苦吧。”
“娘,雲,你們若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吸了口氣,暮雲深又溫聲道:“日後我會將戶籍定在大邱村,對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就快成親了,你們是不是也很高興?”
“她很好。”
“娘,我從未想過我這一生還能這樣開心,我也從未想過她會真的看上我……她對我很好,他們一家人對我也很好,娘,我將你留給我的簪給她啦,她帶着同娘一樣,很漂亮,很美。”
“……娘,妹妹,你們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今日我將戶籍遷走以後,就不打算再回來啦,你們會不會怪我?”
“我不想讓她來這暮家莊,讓她同我一樣,看到那些噁心的人。”
“我想要好好保護她,跟她好好過日。”
“娘,妹妹,你們會怪我麼?”
暮雲深跪在墓碑前,兀自喃喃的了一大堆。
初秋的風有些蕭瑟,這山林中的風就更添了幾分涼意。
嗚嗚的風聲從樹林中穿過,伴隨着暮雲深的話淺淺的消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