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村的村民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周勤祭祀完後閒庭信步的走了。
春種時村裡有人去問黃家莊子,但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
村裡這幾個月的說親情況很不理想,有些人已經開始暴躁了,但礙於目前的行事敢怒不敢言。
因爲阿盛真的去鎮裡衙門諮詢了一番,人家的回答和周勤說得分毫不差。
他去福滿樓不過略提了周勤的名字,沒想到卻驚動掌櫃前來問候,嚇得他連話都不敢說。
這下大家都知道周勤如今的確不一般了,劉家和黃家都幫着他,惹不得。
周勤到家時牽起徐丹的手進了屋裡,想了想還是將自己心裡的想法全盤托出。
“丹娘,我想拿些錢去幫那些孩子,你會不會覺得我傻?”
周勤說的孩子,是救劉銳傑時在破廟中看見的那些流浪乞兒。
流落在破廟做乞兒的,要麼是父母雙亡無田產,要麼是家有病患拉垮了一個家的。
人生疾苦三千種,一樁樁一件件,旁人聽了不由得淚沾襟,訴者卻沉默無所思。
徐丹說可以做些有意義的事,周勤想,在別人最低谷時給別人一個希望,那應該是很有意義的事吧。
徐丹不由得彎了彎嘴角,覺得自己真的沒看錯人,“周大哥宅心仁厚,心有大義,要說傻,也是傻得可愛,傻得可敬纔是。”
“沒丹娘說的那麼好啦,就是這些錢我們還可以賺的,拿一部分幫別人也,也可以的。”
周勤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其實都是自家娘子賺的錢。
“周大哥想怎麼幫?”
周勤將她抱在自己膝上坐着,下巴靠在她肩膀煩惱嘆氣道:“丹娘幫幫我吧,我沒主意呢。”
“其實這件事要想得長遠些,最好和劉家商量商量,不過我覺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要讓他們以後能更好的生活,還是要教他們一些技能,有生存根本纔是正確的決定。”
徐丹無聊拿起他手掌看了看,再把自己的手貼上去,比比大小,又莫名的捏捏他的指肚。
動作隨意懶散,話語裡的建議卻十分值得深思。
“破廟附近的荒地貧瘠得很,種不下什麼東西,開荒出來也沒多少意義,而且老弱病殘的哪裡守得住,丹娘,你最聰明瞭,想想有什麼辦法。”
“周大哥,你有沒有想過在別處買些田產或置辦個小莊子?”
“啊?”周勤停頓了一下說道:“沒想過。”
他對自己的認知還停留在獵戶和貧民這兩個身份,即使家中有了大筆錢財,他好像還沒有從這些身份中跳開來。
徐丹則不一樣,她出身不同,眼界肯定要高些,不會侷限自己,但她不想事事強勢獨自決定,而是想陪着他共同成長。
“其實以我們如今手上的錢財,買個小莊子或小山頭是可以的。多置辦一些產業是好事,不如周大哥你好好想想再決定吧。”
“嗯,好……”
周勤迴應得有些含糊,他頭埋到徐丹修長的脖頸裡,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芬芳迷人。
“丹娘是不是換了香粉?”
徐丹不知身後某人的情感正暗流涌動,還乖巧應道:“嗯,聽雲姐姐說這是京上現下流行的茉莉香呢。”
“周,周大哥……”
身後燙人的胸膛熱得她臉上一片飛霞,只是這時周勤已經動了情,哪裡還剋制得住。
她趴在桌子上埋着臉,咬着牙,身後的他孜孜不倦,樂此不疲。
蜜蜜明顯已經醒了,正自己一個人哼哼唧唧個不停。
徐丹想到女兒可能會看到他們如今的樣子,她羞臊的瑟縮了一下身子,可是某人卻只啞着嗓子要她別動,不準分心。
蜜蜜哼唧到最後也只有爹爹的懷抱,因爲孃親已經昏睡過去了。
晚上吃飯時徐丹都沒有出房門,周勤一本正經的說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倒害得剩下三人擔心了一輪。
周勤給徐丹端飯回房裡親自喂她,齜牙咧嘴的喂她,因爲自己的大腿被掐得生疼。
周勤次日便動身去劉家拜訪,劉老爺聽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說他是個有點傻的好孩子。
原來劉家從上次劉銳傑事件後一直幫助那些流浪乞兒,原本是一次性送一個月口糧的,後來他們上門哭着說被苦厄村的人搶光了,還有幾個人被打傷了。
沒辦法,劉老爺便叫人隔幾日再送些東西過去,這樣總算保得住。
富裕人家無非是覺得他們可憐,念在前來報信,想的都是施捨。
周勤和徐丹卻不同,他們想讓這些孩子以後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合適的莊子山頭或田地也不是馬上就能尋到的,劉老爺說會幫忙留意,只叫他回去等消息。
周勤道謝告別去買禮物回去哄娘子去了,不然大腿都要被掐得不成樣了,即便如此徐丹還要嫌棄他的肉太硬了掐起來手疼。
自己被掐疼了還得給她呼呼小手,這卑微的家庭地位說出來都是淚啊。
家裡張媽媽帶着小義在剝野山筍殼,雀兒燒水煮筍,徐丹指導和晾曬。
小義手上動作很快,邊剝殼邊感嘆道:“這筍也就看着多,曬出來其實就得那麼一把。”
張媽媽點頭道:“是啊,幸好如今山裡筍多,下午我和雀兒再去掰一些。”
春筍雖然是好東西,但要配肉纔好吃。
平常人家不過吃個鮮,在當季找一些,曬乾不過一兩把,像周勤徐丹這樣囤貨的還真沒有。
小義滿臉笑容:“哎,周勤哥你回來了。”
“嗯,你們別把自己弄太累了,沒事也該休息一會。”
小義擺擺手說道:“沒事,這有什麼累的,我都是坐着弄得。”
張媽媽也趕緊接話:“就是說啊,這東西山裡多得很,去掰回來也不費什麼功夫,沒什麼要緊的。”
周勤見狀沒再勸,進門找徐丹去了。
“周大哥你回來啦?”徐丹忙着晾竹筍呢,和他打了個招呼便低頭繼續幹活了。
雀兒也在埋頭苦幹,只有蜜蜜在周勤新做的四周都圍起來的小竹牀裡自顧自的吐泡泡玩。
周勤只好放下手裡的東西加入了他們。
“周大哥,不如我們出點錢,把這活計給別人做吧?”
“丹娘想給誰做?”
“人選可多了,上次送小義來的那兩個小夥子,還有六婆婆那邊,哪裡不能做。這活計簡單,家裡有人手的都能做,我們要的也不多,跟他們定個數就是了,你說呢?”
去年送了些筍乾給劉家,劉家拿上了京,說那邊親戚很是喜歡。
徐丹想着北上吃食喜歡濃油醬赤,喜歡燉煮,放筍乾墊底倒是不錯,不僅久煮不爛,而且吸飽了湯汁更好吃。
徐丹想着今年乾脆多做點來做人情,反正他們也只能從這方面下些巧功夫了。
周勤拿過她手裡的筍撕成兩半,溫聲道:“好,聽丹孃的。”
徐丹撇嘴:“哼,說得好聽,都是哄人的,昨天你不就沒聽我的嗎。”
周勤挑眉:“丹娘,那件事除外。”
“你……,不理你了,混蛋。”
徐丹甩手要走,周勤忙跟上去牽住她,也不管她橫眉怒目的模樣,自顧舀水給她洗淨了手,又拿毛巾幫她擦乾。
周勤撥開她耳邊垂下來的碎髮,笑着溫柔說道:“丹娘,我給你買了紙鳶,下午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真的?在哪?你買了什麼樣子的?給我看看,”
徐丹一聽有紙鳶玩,立刻蹦噠起來,她長這麼大還沒放過紙鳶呢。
周勤忙把買來的紙鳶拿給她看,一個是蝴蝶樣式的,一個是燕子樣式的。
徐丹興致勃勃催促道:“現在可以玩嗎?我想現在玩!”
“吃了飯再玩好不好?”
徐丹抓着他手臂輕輕晃了晃,嬌滴滴說道:“不好,哎呀,現在玩嘛,先玩一會也好啊,行不行嘛。”
“好。”
徐丹聽罷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輕親了一下:“唔,周大哥你真好,快點快點,我們去外面。”
徐丹拿着紙鳶像只輕盈的蝴蝶快步往外走,沒看見身後的男人勾了勾脣。
“呀,是紙鳶!”
雀兒早在兩人親暱時從廚房避開到外頭來了,這會看見徐丹拿着紙鳶出來,也忍不住叫了出來。
徐丹見狀把其中一個遞了過去:“吶,這個蝴蝶的給你玩。”
“謝謝表姐。”雀兒揚起笑臉接過,看見走出來的周勤,很有眼色喊道:“謝謝表姐夫。”
徐丹刮她臉皮哼唧道:“就你機靈。”
“嘻嘻。”雀兒眯着眼睛,樂呵呵的。
一時家門口的空地上都是幾人玩樂的聲音。
張媽媽抱着蜜蜜在那指揮雀兒,“高點高點,哎,丫頭跑起來,對對對,就是這樣。”
小義也忍不住指揮道:“放點繩子啊,再多放點,對了。”
其實大家都沒玩過,但是人一旦變成旁觀者,好像便會不由自主的開始指導別人,這真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雀兒被指揮的亂七八糟,紙鳶掉了一次又一次,不過她性子開朗,反正玩樂嘛,多試幾次就好了。
周勤跟賣貨小哥仔細打聽過放紙鳶的要點,雖前兩次也不成功,好在第三次紙鳶便飛起來了。
徐丹見狀蹦噠着勾他的手,興奮道:“周大哥,給我給我,我要玩。”
周勤退到她身後,把她圈在懷裡,再慢慢將線軲轆放到她手上,教她如何控制。
“哇,飛得好高啊!”
徐丹興奮得跺腳,張媽媽和小義也連連感嘆。
周勤見徐丹這邊穩定了,便又去幫雀兒放,這回一次就成功,樂得雀兒手舞足蹈的。
春風吹拂,陽光明媚。
黑色的小燕子紙鳶和金色的花蝴蝶紙鳶在藍藍的天空中迎風招展。
湯圓也興奮的追着地上的兩個影子蹦蹦跳跳個不停,好一幅歡樂的農家田園生活。
平凡生活也可以製造一些浪漫的氣氛,給生活增添樂趣,加深彼此的情感。
晚上抱着嬌娘子一夜好眠的周勤,次日一大早便帶着小義去大韋村了 。
一是去看看小義的骨頭長好了沒有,二是去談談這收筍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