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陸山民明白何麗的意思,但一點也不激動,有吳民生的前車之鑑,呂家和田家豈會輕易給人下手的機會。“你是把呂家和田家的人當傻子,還是把我當傻子”?
“與吳德的一戰,吳崢受了很嚴重的傷,他有充分的理由將會談的地點約在吳公館”。
“吳公館”?“他不怕惹火燒身”?
“剛纔我已經說了,他比你更像把事情鬧大”。何麗說着頓了頓,“而且,膽子也比你更大”。
吳家發生的事情,七分源於禍起蕭牆,三分在於時勢運氣,想在呂家和田家身上覆制,沒那麼容易。
何麗笑了笑,“都說陸晨龍重情重義恩怨必報,結果他低頭了。都說你陸山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沒想到也和他一樣”。
“我不是初入社會的愣頭青,三言兩語的激將對我沒用”。
“我只是不明白你在怕什麼”。
陸山民半眯着眼看着何麗,“我曾經看到過一種眼神,死一般的沉寂,冰一樣的冷酷,那種眼神寫滿了無所畏懼,和你的眼神有幾分相似。但也有些不一樣,你的眼中還殘留着感情和濃濃的仇恨。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的人,目的又是什麼,但我看得出你不是一般的死士。我猜想你的身世一定很可憐,你的父母是誰,怎麼死的,你的仇人又是誰”?
“與你無關”。
“以吳崢的性格,向來是寧可枉殺一千也不錯漏一人,他爲什麼還留着你”。
“這也與你無關”。
“如果我沒猜錯,吳崢是看中了你背後的勢力,想與你們結盟,對不對”。
“你跑題了”。何麗面帶不悅。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害怕。我和你一樣也不一樣,一樣的是這條路我會走下去,不一樣的是,我不能像你這麼灑脫想死就死。我怕的東西比你要多得多”。
陸山民輕輕的攪動着咖啡,“我不管你和吳崢達成了什麼協議,總之我勸你小心爲上,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能入這個圈子的人,大多都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死也要看是怎麼個死法”。
“婆婆媽媽,相比之下,吳崢就比你活得乾脆得多”。
陸山民笑了笑,“那是因爲他沒有在乎的人,身邊的人對於他來說都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說着反問道:“你有在乎的人嗎”?
見何麗避開眼神,陸山民搖了搖頭,“看來你沒有,如果你有的話就不會把自己的命看得那麼賤”。
何麗冷笑一下,“相比於你這種主子少爺,我的命本來就賤”。
陸山民能感覺到何麗對他沒有惡意,但奇怪的是,她說話的語氣卻偏偏夾雜着敵意。
何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是不是信不過吳崢”?
“你剛纔不是說連自己人也未必值得信任和倚靠嗎,更何況是吳崢這種冷血無情之人”。
“正因爲吳崢是冷血無情之人,才更加值得相信。他的野心,他的慾望,註定了他不想就這麼結束,這就足夠證明這一次他沒有騙你”。
陸山民淡淡的看着何麗,“吳民生事件之後,整個大羅山都在警方的嚴密監視之中,別說一場驚天動地的圍殺,哪怕只是風吹草動,也會立刻引來大批警察”。
“大羅山轄區的警察交給吳家,季鐵軍那邊交給你”。
陸山民眉頭微皺,“這麼大的事情,他未必扛得住”。
“想釣大魚就得有犧牲,警察也不例外”。
陸山民眉頭皺得更深,“看來你知道的並不少”。
“吳崢調閱了吳家的檔案,當年的事情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操控,至於那隻大手是誰,相信你心裡清楚。這是揪出他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一旦真的達成和解協議,憑你一己之力,再也別想翻起浪花,警方也將永遠失去釣上這條大魚的機會”。
“即便吳崢重傷無法離開吳公館,但你怎麼確定呂家和田家就一定會答應去吳家商談,這些人都是人精,他們未必完全信得過吳崢”。
何麗笑了笑,“他們一定會去”。
陸山民好奇的笑了笑,“你這麼肯定”?
“因爲吳崢會告訴他們,你會前去找他們報仇。”
陸山民眉頭微皺,“這話聽上去怎麼有些矛盾”。
“並不矛盾,不管呂家和田家是否選擇和解,都需要與你有一個正面的了結。這對於你是一次機會,對於他們又何嘗不是一次機會”。
陸山民冷冷一笑,“吳崢打得一手好算盤,這是打算把我的家底都賭進去啊”。
“那你敢不敢賭”?何麗瞪大眼睛,緊緊的盯着陸山民。
陸山民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需要考慮考慮”。
何麗有些失望的起身,“時間很緊,希望你儘快考慮清楚”。
看着何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陸山民陷入沉思,彷彿看到了什麼,但伸出手去,卻抓不住。與她的一席話之後,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決定。二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改變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命運,而是一羣人的命運。
而這一切,躲是躲不過去。
往事如斯,總得需要一個瞭解。
走到這一步,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得失利益來衡量,也早已超脫了結局的好壞,人人都在拔腿狂奔,前方等着的可能是勝利的旌旗,也可能的是無底的深淵。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
··········
韓瑤低頭扒拉着飯,無精打采。
韓孝周夾了一塊菜放進韓瑤的碗裡。“一粒一粒的吃,照你這樣的吃飯,一下午也別想把碗裡的飯吃完”。
“爸,按照你所說的做,真的能救他嗎”?韓瑤擡起頭。
韓孝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年輕的時候總相信人定勝天,現在年紀大了,漸漸的越來越相信一切皆有命數,有的時候,人力是無法改變天命的,再強大的人也不行”。
“爸、、”。
“但也別灰心,不是另外還有一句話嗎,叫做盡人事聽天命”。
薄蘭芝眉頭皺起,不悅的說道,“別人家的女兒都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就你把女兒當跟草一樣,你看把瑤瑤都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媽,這都是我自願的”。韓瑤說道。
“你真當你是自願的”?“你知道你爸外號叫什麼嗎,韓家小諸葛,多神氣、多了不起,你以爲你的自願是自願,當初要不是放任你和那個孽障接觸,怎麼會有今天”。
韓孝周被罵得面紅耳赤,咳嗽了兩聲,“當初不是想還陸荀一個人情嗎,畢竟他也當過我幾天的師傅。”
“你的人情重要,還是女兒的幸福重要”
“我也沒想到那小子魅力這麼大,更沒想到會發展到今天這樣,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會這麼做”。韓孝周無奈的說道。
“那現在呢,現在反應過來了,你又在做什麼,還不是再把女兒往火坑裡面推”。
“媽,不關爸的事,是我求爸的”。
“看吧,我現在也是迫不得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耳根子軟,哪裡經得住女兒的央求”。
“你總有理由,一堆的破理由。我告訴你,要是瑤瑤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跟你離婚”。薄蘭芝氣氛的把筷子往桌子一拍,“不吃了,氣都被你們兩父女氣飽了”。說完提着挎包就走了出去。
韓孝周指着門口說道,:“你媽這脾氣、、哎,你以後嫁人了,可千萬不要學她”。
聽到“嫁人”兩個字,韓瑤低下了頭,“你女兒這輩子會不會嫁人還兩說”。
“哎、、”韓孝周長嘆一口氣,“那小子的眼睛是被屎糊住了還是缺心眼兒啊,明明可以過上別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好日子,偏偏要瞎折騰”。
“爸,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韓孝周搖了搖頭,“瑤瑤,目前來看,只能這樣,放棄之前的恩怨選擇和解才能穩住那些置他於死地的那些人,然後入贅我們家,韓家才能名正言順的保他。兩者缺一不可”。
韓瑤低下頭,神色沮喪。
見韓瑤情緒不好,韓孝周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不是還有爸爸嗎,你也聽到你媽媽剛纔說的話了,你爸我可是小諸葛,韓家這個時候雖然不方便出面,但關鍵時候我會盡力的”。
“謝謝爸爸”。韓瑤擡起頭,眼神中多了些光亮。
接着又說道:“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雖然這段時間我們盡力避免捲入他們的紛爭,但他們幾家也會時不時給我們通個氣,前兩天田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陸晨龍出現了,親自向他們表達了和解的意願”。
“真的嗎”?韓瑤激動得差點把碗打翻。
韓孝周笑了笑,“當然是真的,陸山民這小子聽不進別人的話,相信他親爹的話總能聽進去吧”。
“太好了”。韓瑤開心得跳了起來。
韓孝周慈祥的笑了笑,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韓瑤這樣的笑容了。
“趕緊吃吧,今天不去給那小子上課嗎”?
韓瑤重新坐下,有些沮喪的說道:“他這幾天比較忙,總是斷斷續續”。
韓孝周眉頭微微皺了皺,沉默了半晌之後說道:“這小子,不見棺材不掉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