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來者是客”。人羣中走出一人。
來者白面無鬚,年紀看上去與吳民生相差不多,身上帶着股不怒而威的威嚴氣質,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人。
陸山民認出了來人,吳家老三吳民德,從來不參與吳家的生意,也很少在新聞媒體露面,甚至不少人都不知道他是吳家的人。但在天京政界,是位實打實的高官。
吳民生忍着胸中澎湃的恨意和怒意,向身後擺了擺手,人羣緩緩讓出了一條路。
陸山民在吳民德身上多留意了兩眼,和大黑頭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剛走進靈堂,就迎上吳崢的目光。後者眼神中流露出掩蓋不住的殺意。
這兩天,他一直無法安然入睡,當然,原因自然不是因爲吳世勳和吳存榮的死而感到悲傷。
他殺吳存榮的時候,小妮子用手機錄了像,陸山民掌握着那段錄像,就等於把住了他的命門,就猶如他掌握着吳世成和吳世康殺吳世勳的視頻一樣。
陸山民的眼神從他的身上一掃而過,現在,吳崢在他面前就猶如一頭猛虎關進了籠子,絲毫沒有威脅感。
怔怔的看着兩具金絲楠木棺材,陸山民臉上竟漸漸的浮現出一抹悲痛。
這麼悲痛是那麼的真切,絲毫看不出假裝的痕跡。
確實,他也不是裝的。
不過他的悲痛不是因爲棺材中的人,而是另一個讓他痛到無法呼吸的人。
何麗拿着兩炷點燃的香緩緩走過來,遞給了兩人。
陸山民接過香,一步步走近拜臺,每走一步,腦海裡葉梓萱的面龐在腦海中就更加清晰,那乾淨的笑容,那纖塵不染的眼眸,都讓他心痛。
香在手中微微的顫抖,火星在周圍搖曳。
站在棺材前,陸山民有一種想掀開棺材板把裡面的屍體抓出來大卸八塊的衝動。
見陸山民呼吸沉重,臉色越來越不好,大黑頭一步上前,率先將手中的香插入香會盒,壓低聲音說道:“別衝動”。
陸山民緊握着手裡的香,深吸一口氣,然後鞠了個躬,也將香插入香灰盒子。
心裡暗暗道;‘可惜你死得太早,沒有親眼看見吳家的垮塌。這只是開始,我會慢慢的將你的子孫後代一個個送去見你’。
上完香,陸山民撇了一眼吳崢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緩步走到吳民生身前。壓低聲音說道:
“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害死了吳老爺子和吳存榮”?
吳民生心頭猛的一震,瞳孔急劇放大,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陸山民。
“難道不是你”!
心頭猛的一陣的不僅僅是吳民生,還有就站在幾米開外的吳崢,還有就在吳崢。
陸山民撇了一眼吳崢,看見他臉上的肌肉微微跳動,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呵呵”,陸山民笑了笑,看着吳民生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從裡面能清晰的看到知己的面容,他看到此刻的自己臉上的笑意有些邪魅,邪魅中帶着冷酷。
“吳董事長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有這種想法,做夢都在想,但是我哪有這個本事”。
“那是誰”?!吳民生也不太相信陸山民有這個能力。
吳崢心臟劇烈跳動着,那顆強有力的心臟如重錘打鼓,咚咚的聲音直往腦門兒上串,額頭上的汗珠也愈發密集,細細的汗珠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臉頰滑落。
他的雙臂緊繃,拳頭捏出了汗水,若不是大黑頭就在陸山民旁邊淡淡的看着他,他不知道會不會控制得住一拳打爛陸山民的腦袋。
陸山民看了眼在靈堂外側的呂震池喝田嶽,上前一步,附耳輕聲道:“是呂家和田家”。
“胡說八道”!
一聲響亮的聲音在靈堂裡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兩人身上。
吳崢胸口的肌肉一張一合,剛纔陸山民附耳說的那句他並沒有聽到,見吳民生反應這麼大,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上。
靈堂裡立刻鴉雀無聲,連誦經的和尚、做法的道士,全都在吳民生一嗓子之下停了下來。
“挑撥離間,如此卑劣的手段,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嗎”!
陸山民神色平靜,“早知道你不信,我就不該告訴你了”。
吳民生自然不信,但仍然下意識看了田嶽和呂震池一眼。
田嶽和呂震池站在較遠的位置,只聽到了吳民生喊出的‘胡說八道’四個字,心想多半是被陸山民這小子故意激怒了。
靈堂角落,韓約本來在閉目養神,此刻也微微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了陸山民身上。
距離雖然隔得遠,但他卻是將兩個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吳崢異常跳動的心跳聲都聽見了。
在陸山民身上停留了幾秒,他就感知到一股濃厚的氣勢如山嶽般從頭頂壓下,充滿了霸道的力量和威嚴。
順着這股氣勢望去,那個高如鐵塔,雄壯如山的男子,正瞪圓了虎目凝視着他。
韓約揮了揮衣袖,丹田裡的內氣沿着經脈快速上行,與那股雄壯的氣勢相撞,靈堂裡瞬間無風氣浪,紙錢、菸灰紛紛揚揚。
陸山民轉頭望向角落,目光在韓約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即回頭繼續看着吳民生。
他知道這種挑撥離間的小伎倆太low、太沒有技術含量,但古往今來,這一招卻是百試不爽,永遠有人在用,也永遠都會取得一定的效果。
正猶如當初左丘在納蘭文若心中種上一顆懷疑的種子,才導致納蘭子建不能上位,才最終讓納蘭家兄弟骨肉相殘。
挑撥離間這種事情,埋下一顆種子就夠了,至於能不能發芽,茁壯成長、開花結果,就只能看造化了。
“你是個商人,比我更加明白什麼叫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你們之間的默契是建立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之間,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平衡,現在這個平衡由於我的出現打破了。雖然你們都是害我父母的兇手,在這一點上你們是天然的盟友,但是如果能削弱吳家,甚至是吞併吳家,來個一石二鳥,又何樂而不爲呢。”陸山民呵呵一笑,“資本嘛,向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比我懂”。
說完再次看了吳崢一眼,留下呼吸急促的吳民生,瀟灑的走出了靈堂。
田嶽和呂震池再次來到吳民生身邊。
“吳兄,這小子剛纔說了什麼,讓你大動肝火”?田嶽問道。
吳民生竭力的壓制住複雜得無法描述的情緒,淡淡道:“沒什麼”!
呂震池安慰道:“民生兄弟,他就是來故意激怒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千萬不能中了那小子的圈套”。
“以後的事等我操辦完家父和犬子的喪事纔到府上請教,兩位請回吧”。
呂震池和田嶽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那我們先告辭了”。
走出吳公館大門,陸山民深吸一口氣,“還是外面的空氣新鮮啊”。
“你剛纔注意到角落裡那位老人沒有”?大黑頭問道。
“嗯,有多高”?
大黑頭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陸山民有些震驚,大黑頭說不知道,那意味着至少是半步化氣以上。
“又是一個化氣”?
“很有可能,我剛纔雖然只將五成左右的氣勢集中爲一點壓迫過去,但那人也只是揮了揮衣袖就化解了,感知不到他一絲一毫的氣息紊亂。”
“看來我們都小看了吳家的底蘊,除了一個金剛,竟然還有一位很可能是化氣的高手”。
大黑頭點了點頭,“還好今天看見了,以後要是遇見,一定要小心謹慎”。
“對了”!陸山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剛纔吳崢的氣勢有些壓制不住外漏,肯定瞞不過那位老人,這下麻煩了”。
大黑頭也是皺起了眉頭,“吳崢好歹是姓吳,那老人境界如此之深,心境自然穩如磐石,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相信不會隨便發言”。
陸山民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吳崢不能這麼容易就失敗,否則吳家的大亂將很有限”。
“你剛纔的一招很妙,從吳民生的狀態大概能看出他心有所動,這很大程度上能減小他對吳崢的懷疑”。
正說着話,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兩人停下腳步,吳崢正大踏步追了上來。
陸山民輕輕的笑了笑,“恭喜恭喜”!
吳崢看了一眼大黑頭,雙眼緊緊的盯着陸山民,“你剛纔和吳民生說了什麼”?
“你覺得我說了什麼”?
“你開個價,看我接不接得住”。吳崢直接了當的說道。
陸山民淡淡一笑,雖然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生意人,但好歹也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知道談判這種事情一定要沉住氣,一定要先讓對手沉不住氣。
所以他沒有拿着視頻主動找吳崢談,等的就是他自己找上門來。
“你想和我結盟”?
“旗山一戰,沒能殺死你和劉妮是我這輩子最失敗的一件事,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得選擇嗎”?
“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和我結盟”。陸山民輕蔑的一笑,轉身朝山下走去。
“什麼時候纔有資格”?身後傳來吳崢的聲音。
“等你當上吳家家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