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閃電劃過天際,光芒在劉希夷臉上一閃而逝,他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顯然在思考着該怎麼講,該講些什麼。
“有些事情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事先聲明,你們知道我們組織的嚴密性,有些不該問的你們也別問,什麼屈打成招、一死威脅都沒用”。劉希夷開口說道。
“說吧,我只需要你講述關於他的事情,至於你們組織的事,我沒奢望過你會告訴我”。陸山民說道。
劉希夷臉上浮現出一抹輕鬆,自嘲的笑道:“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這種方式逼迫着談話”。
“不丟人,能夠讓我用這種方式逼迫的人,你也是第一個”。黃九斤語氣平淡的說道。
劉希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向陸山民,“贏恬之前應該告訴過你,你的母親曾經是我們的人”。
陸山民點了點頭,心頭不自覺有些緊張和急盼,不論是父親還是母親,都是他心頭的一個結,一個永遠帶着遺憾的結。
劉希夷繼續說道:“英雄是時代的產物,那個時代盛產英雄,而陸晨龍就是英雄中的英雄。但是,‘英雄’這個詞,在光環的背後,往往是悲劇,華夏上下五千年,歷來如此。”
“儘管你不信,但實際上我們從成立之初,骨子裡都帶着英雄之氣”說着看了眼陸山民,果然從他眼中看出淡淡的不屑。
劉希夷笑了笑,沒有絲毫介意,繼續說道:“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羣分,你父親一出現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我們開始調查他,漸漸的發現他並不算是個純粹的草莽英雄”。
“天京是整個華夏的中心,也是整個華夏機遇最多的地方,整個時代的變遷最初都是從這裡開始。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嗅到機遇,也不是所有嗅到機遇的人都能準確的把握住機遇,更不是把握住機遇就一定能成功。”
“在衆多路邊賣煎餅的小商販中,你的曾祖父敏銳的嗅到了機遇,並且把握住了機遇,而且在龍虎匯聚之地一路逆襲,成爲在天京頗有名氣的大人物”。
“自古從商之人,有了錢之後,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培養子孫後代讀書,你的爺爺沒讓他失望,不僅鯉魚躍龍門進入了青華,還成爲當時天京頗有名氣的大才子,寫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好文”。
“那個時代是個瘋狂的時代,整個華夏像打了興奮劑一樣,日新月異,一日千里。他們兩父子都是時代的寵兒,乘着時代的東風扶搖直上,到後面已經隱隱有了與那些世家並肩而立的氣勢”。
“但是,表面上的欣欣向榮與實際上的強大是兩碼事,這就像普通人的家庭一樣,有的人突然成了暴發戶,看上去風風火火,實際上經不起大變故。那個時候的陸家就像是一個暴發戶,雖然有錢,但是底蘊不足”。
“什麼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是這個道理,沒有底蘊的支撐,反而容易成爲別人眼中待宰的羔羊”。
“你的曾祖父和爺爺也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想方設法的拉關係攀交情,從官方到商界甚至到學術界,也算是竭盡全力了,但交情這種東西哪裡是一時半會兒能培養得起來的,到後來錢也花了,卻沒拉上幾個真正的盟友”。
“商場如戰場,別看昨日錦衣裘馬,說不定明日就衣不蔽體”。
“說白了,那些個根深蒂固的豪門貴胄看不起暴發戶,也不想多出一個家族與他們搶蛋糕,不管是從心理上,還是客觀實際上,都已經註定了不可能和陸家建立什麼交情”。
“後來,在一場經濟糾紛中,陸家就猶如它的橫空出世一般,曇花一現般的沒落了”。
“再後來,就是你的父親陸晨龍橫空出世,先是在江州強龍壓住了地頭蛇,帶着江州積累的財富一路北上到了天京”。
劉希夷停頓了一下,拿起石凳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看向陸山民。
“雖然這個世界一再強調人人平等,但實際上貓貓狗狗尚且講究血統,何況是人。陸晨龍也罷,你也罷,你們的血統有些奇怪,說是世家吧,那些真正的世家肯定會嗤之以鼻,說是草根吧,在真正的草根眼裡,你們所擁有的資源已經足以讓人樣仰望了”。
陸山民靜靜的聽着,雖然這些信息年代久遠,但到天京這麼久,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陸家曾經是否輝煌,其實在他心裡並不會引發多大的波浪,是世家子弟也好,還是山野村民也好,對於他來說既不會讓他升起所謂的家族榮譽感和自豪感,也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就低人一等。
這一路走來,更多的不過是爲了活下去,爲了跟着他一起打拼天下的人有個好歸宿。當然,現在他還必須爲那些死去的人報仇,也要弄清楚他父母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他的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當年,我們派你母親到陸晨龍身邊,沒有加害他的意思,只是想拉攏他。不過正如我剛纔所說的那樣,他並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一個草根,骨子裡有着他自己的驕傲,不願意與我們合作。後來他們日久生情,你母親就脫離了我們”。
陸山民下意識握緊拳頭,冷冷道:“爲了防止暴露,你們就殺了她”!
劉希夷半眯着眼睛看着陸山民,半晌之後說道:“在你的眼裡,我們都是一羣冷血無情的人”。
“難道不是嗎”?
“組織裡確實有這種聲音,甚至、、”劉希夷頓了頓,似乎觸及到了不該說的事情,“但是大部分人是不同意的,因爲你的母親身份並不簡單,她是老先生的關門弟子”。
說着解釋道:“你見過的,就是那位帶着面具的老人”。
“信不信由你,至少在我知道的範圍內,我們沒有對她下手”。劉希夷說道。
陸山民怔怔的盯着劉希夷的眼睛,張了張嘴,“他、、、、爲什麼沒死”?
劉希夷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有些人認爲是納蘭家或者什麼人故意調開了道一、黃金剛等高手,爲對他下手創造了條件。”
“但我並不這麼認爲,不管是他陸晨龍也好,還是道一、黃金剛等人也好,都不是傻子,明知道有危險還孤身犯險,若不是他親自支走他們,誰也不能完全調離他們”。
“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佈局,着手安排好了我的人生”?陸山民拳頭越握越緊,聲音也有些顫抖,他這一路走來,沒有怕過生死,也沒有怕過艱辛,但是因爲他的人生,死了太多的人,那一張張鮮活的面孔時常浮現在他的腦海,讓他痛不欲生,他唯一害怕的是身邊的人因爲他而一個個死去。
劉希夷臉上的笑容帶着些戲謔,“看來你還不足夠了解你的父親”。
“我,本來就不瞭解他,他也沒有給我瞭解的機會”。陸山民聲音低沉。
“有一點你們父子很像,太重感情了,以至於不像一個商人。要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功的商人不是說不該有感情,而是應該把利益擺在第一位,把感情擺在第二位,這一點你們兩個都做得不太好”。
“他並沒有給你安排什麼人生,如果硬要說有,頂多就是把你交給你爺爺躲進山野當一個普通的山野村民”。
“我相信現在知道他還活着的人都以爲他當年佈下了一個瞞天過海的大局,說不定現在這些人正絞盡腦汁琢磨分析着這個局。”劉希夷說着呵呵一笑,“實際上沒有那麼複雜,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劉希夷看着兩人臉上疑惑的表情,接着說道:“他就是生無可戀了,抱着必死的決心孤身引仇敵現身”。
說着嘆了口氣,“英雄嘛,就該有英雄的處事方式。哪有那麼多陰謀詭計,他就是一心求死而已”。
陸山民下意識和黃九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動容。
“一心求死”!站在陸晨龍的角度,愛妻已死,不想苟活,似乎是一個很正常的事情,但陸山民聽來,還是很震驚。一代梟雄,只爲求死,如果把這個事實告訴其他人,估計沒有人會相信。
劉希夷點了點頭,“你母親畢竟是老先生的關門弟子,他當時並不知道你母親其實已經去世,當知道他們夫妻倆獨自出遊的時候,有些不放心,後面就悄悄的跟了過去,當他趕到的時候,屍橫遍野,發現陸晨龍當時還有氣息,就救下了他的性命”。
“由於意志消沉,再加上深受重傷,他在河北的一個小山村養了一年,才逐步恢復了過來,不過已經是心灰意冷,不問世事”。
“警方發現的那具屍體是誰”?陸山民問道。
“那不過是一具和你父親身形相似的殺手而已,老先生對他的屍體進行了處理,在那個刑偵技術落後的年代,足以瞞天過海”。
“不對”!黃九斤虎目一瞪,“陸叔叔既然是求死,怎麼會帶着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