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宅恭次和唐千林坐在秘搜課專列內針鋒相對的時候,日本憲兵已經敲開了易家的大門,直接進屋搜查,輕而易舉就在地窖中找到了小田君,並強制性帶走。
夏霜、葉達等人都沒有制止,只是冷眼旁觀,因爲唐千林臨行前說過,日本人有可能會來,會帶走小田君,至於爲什麼會這樣,他回來之後自然會跟大家解釋,但他保證絕對不是他出賣的小田君。
小田君被憲兵帶出地窖的時候,腦子中還閃現着唐千林臨行前對他說的那番話——
“如果你不按照我所說的做,你遲早也是死路一條,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兔死狗烹’這個道理。”
小田君坐在桌前,看着眼前這個揭穿自己所作所爲的男人,這個從一開始就似乎不喜歡自己,而自己也一直提防着的嵍捕。
唐千林站在那,冷冷地注視着小田君:“當初三宅恭次之所以會幫助你逃離,原因就在於你的才能,而你的身份是個逃兵,等榨乾你價值的那一天,他大可以把你拖出去一槍斃了。”
小田君沒說話,就那麼冷漠的看着唐千林。
唐千林又道:“你的願望不是復活你妻子嗎?我想,你和三宅恭次合作,無非也是想從關東軍方面得到相關寶貴的醫學資料,可三宅恭次的計劃卻需要我的推動纔可以進行下去,換言之,你需要三宅恭次,三宅恭次卻需要我,也就是大象雖然可以戰勝老虎,卻忌憚我這隻耗子一個道理,怎麼選,你自己做決定。”
小田君終於開口:“你要我怎麼做?你又能給我什麼?”
唐千林道:“我們的爲人和日本軍方的所爲,你自己心裡有比較,我無法向你保證什麼,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可以死而復生那麼一說,畢竟我也經歷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如果有,而且在不會造成其他危害的前提下,我答應幫助你,我的話說完了,你怎麼選,給我個答案。”
小田君深吸一口氣:“我得考慮考慮。”
唐千林道:“已經沒時間了,我估計三宅恭次很快就會派人來把你帶走,所以,你現在就得給我答覆。”
小田君想了想道:“那我應該怎麼做?”
唐千林道:“你願意把命交到我手裡嗎?”
小田君皺眉:“什麼意思?”
唐千林拿出了一顆蠟丸:“這裡面裝着一種蟲蛹,一直處於假死狀態,我等下會用溫水化開蠟丸,取出那種蟲蛹,你服下之後,會在大概四小時內出現身體麻痹,類似癱瘓的症狀,不過你不用擔心,這是正常的,只要在發病兩小時前生吃一枚雞蛋就可以在發病後三小時內緩解,和常人無異,之後你每天都要在中午和晚上臨睡前各吃一枚生雞蛋,保你平安無事。”
小田君問:“那這種蟲子在我體內會留多久?”
唐千林道:“直到我幫你取出來,或者告訴你取出來的辦法爲止。”
小田君遲疑着:“聽起來很冒險。”
唐千林道:“我會告訴三宅恭次你中毒了,解藥在我這裡,也就是命在我手中,接下來就需要我們倆的默契配合了。”
小田君皺眉看着唐千林,仔細聽着唐千林對他敘說接下來的一步步計劃……
秘搜課的專列內,唐千林喝完杯中茶,笑眯眯地看着三宅恭次:“三宅先生,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怒不可遏的三宅恭次努力壓制着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他現在完全被動了,尋找薩滿靈宮的秘密掌握在唐千林手中,就連替代久保天道的小田君的命也似乎掌握在他手中,現在自己手中半個籌碼都沒有。
唐千林如此自信,不可能撒謊說他下了毒,即便如此,自己也必須回去對小田君做個全面的檢查,但是接下來怎麼做?控制不住唐千林,也無法擺脫柳謀正……
等等!柳謀正?對呀,還有賀晨雪,還有唐子程,這些都是自己手中的籌碼。
冷靜,必須冷靜,我怎麼會輸給一個支那人呢?三宅恭次平復着內心。
坐在他對面的唐千林,也在思考着三宅恭次的下一步,他會做什麼?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三宅恭次也盯着唐千林,思考着除了柳謀正之外,他還有誰可以動?
李清翔?不,李雲帆很重要,柳謀正說了,沒他找不到薩滿靈宮,雖然不知道理由,但如果動了他,也會激怒唐千林,萬一小田君死在他手裡,自己就完了。
還是從柳謀正入手吧,先把他抓起來,把賀晨雪和唐子程也關起來,捏在手裡再說。
三宅恭次起身鞠躬道:“耽誤唐先生時間了,我派人送唐先生回家。”
唐千林起身道:“我還有個要求,我要和李雲帆一起,去見見朱書記。”
三宅恭次問:“爲什麼?就算見了又能怎樣,難道還想救他出來?”
唐千林道:“有些事現在的確查不清,但是,對該說的人還是得說清楚。”
“你無非就是想讓李雲帆告知朱書記,他不是叛徒。”三宅恭次冷笑道,“可惜,他人在憲兵隊關押着,估計還剩下半條命,這在我職權範圍之外,我幫不了你。”
唐千林的語氣也是無比冰冷:“是嗎?那你剛纔還說自己動用憲兵帶走了小田君,你幫不了我,那我也幫不了你。”
三宅恭次語塞,知道自己先前說漏嘴了,沒想到唐千林在說小田君的時候,在語言裡又布了一個局。
三宅恭次只得道:“好,我想想辦法。”
唐千林轉身離開,扔下兩個字:“儘快。”
唐千林走後,三宅恭次才如釋重負的坐了下去,這個嵍捕太可怕了,以前真的沒有覺得他能算得如此的精明,看樣子柳謀正選擇他,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該如何對付這個人呢?
不,現在應該想的,是儘快讓小田君研製般若三號,先應對德國觀察團再說。
唐千林離開火車站,並未返回易家大宅,而是直接前往李清翔家中,將先前與三宅恭次的對話,告知給了李清翔和李雲帆父子。
李清翔聞言道:“萬萬沒想到,罪魁禍首竟然是柳謀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唐千林道:“毫無疑問,他是孤軍的人,而且應該是個孤軍中的掌權者。”
李雲帆沉思着:“難道說,我們組織內部有孤軍的人?”
唐千林分析:“不排除這種可能性,總之現在你的嫌疑根本洗不清,抗聯對你的暗殺還得繼續,另外,這幾天三宅恭次就會安排我們去見朱書記,雲帆,抱歉,我已經盡力了,我也沒辦法救出你的同志。”
唐千林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讓李雲帆很是感動了,他看着唐千林,只是點頭道:“謝謝,非常感謝。”
李清翔問:“那麼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唐千林道:“做好前往漠河的準備。”
李清翔問:“我可以一同前往嗎?”
唐千林看着李清翔:“前輩是否可以一同前往,就看前輩您的目的是什麼了?”
李清翔明知故問:“什麼意思?”
李雲帆很清楚唐千林要說什麼,他擔心發生言語上的衝突,正要開口,被唐千林擡手製止:“前輩,如果您這番跟隨前往,目的是爲了您的黨國,那就不必了。”
李清翔立即道:“爲國爲民有什麼不好?”
唐千林道:“如果真的爲國爲民,我唐千林沒有二話,可是,您自己心裡也應該清楚,這個國家如今是誰的,您又在爲誰效忠,就我來看,前輩您和馬延慶之流沒有任何區別。”
李清翔大怒,一拍桌子:“你把我和那些封建餘孽相提並論是什麼意思?”
唐千林淡然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李雲帆見火藥味太重,趕緊道:“千林,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易家吧,我也想去看看夏霜和雨時他們。”
李雲帆與唐千林一同離開,李清翔雖然生氣,但也不再多言,如今他的處境最爲艱難,重慶方面不再信任他,他現在就是枚死子、棄子。
他最不明白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就在李雲帆駕車與唐千林一同離開的時候,街口角落中的一名乞丐慢慢起身,注視着遠去的車輛,然後慢慢走向李家宅子的後巷。
乞丐來到後巷之後,觀察一番,確定四下無人,終於脫下外表那身破爛衣物,露出一身的勁裝,竟是一個花甲老人。
老人用黑布蒙面,單腳一點,躍向牆頭,然後又輕巧的落在院中。
老人落在院中之後,俯身在地上撿起石子來,捏緊在手中,然後朝着屋內彈去。
第一枚石子直接命中了李清翔手中的茶壺,茶壺頓時被石子擊得粉碎。
李清翔一驚,還未有所反應,第二枚石子又穿破窗戶襲來,直接射向他本人。
李清翔不敢去接,俯身避開,緊接着石子如子彈一樣不斷從屋外襲來,將屋內的不少物件盡數打碎。
“什麼人?”李清翔一邊問道,一邊衝出屋外,衝出去那瞬間,還偏頭避開了射來的一枚石子。
老人站在院內,拍了拍手,雙手往身後一背,昂頭看着李清翔。
李清翔上下打量着老人,問:“不知道這位兄臺是?”
老人擡手一展,然後拉出架勢,那模樣是要和李清翔比劃拳腳。
李清翔不急於動手,只是問:“江湖規矩,就算是比武,也得自報家門吧?”
老人冷哼一聲,也不廢話,直接撲向李清翔,出手就是重招。
李清翔見只是重手,而不是殺招,只是慌忙避過,又問:“不知閣下……”
對方根本不給他說完整句話的機會,同時封住他進攻和撤退的路線,閃電般出手,也不給自己留絲毫的餘地。
李清翔知道不使出全力,今天恐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於是運氣之後,與那老人鬥在一起,但僅僅不過是二十招之後,李清翔就中了三拳一腳,直接靠在後方的柱頭上,摸着胸口,氣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蒙面老者看着李清翔,微微搖頭,用傲慢的語氣說了兩個字:“廢物!”
說完,老者轉身躍上牆頭離開。
李清翔看着老者離去的身影,但卻從他那句“廢物”之中瞬間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因爲幾十年前在冥市之中,他曾經與一個人拼死決鬥,卻在十招之內輸給了對方,而對方揚長而去的時候,也扔下了“廢物”二字。
對李清翔來說,這是他一輩子最丟臉的時刻,雖然那次決鬥,他看似輸了,但實際上卻是贏了。
因爲他輸在拳腳,卻贏了感情。
而對方不是別人,正是他年輕時候的死對頭北子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