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城,日租界,喬家。
外面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可這裡的書房卻是陰雲密佈。
喬東川臉色鐵青得彷彿要吃人,一股陰冷的氣息從身體中涌出。
站在眼前的都是喬家高層,可他們卻沒有誰敢說話,都戰戰兢兢地站着。
“說,瑞利煙館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動手殺死了黃三?巡捕房那邊到底給出什麼結論?”喬東川陰沉着臉問道。
“父親!”
在看到沒誰說話後,喬東川的長子喬蘭亭低聲說道:“巡捕房那邊說還要進行調查,一時半會是查不出來兇手。”
“至於說到事情原委,也沒有誰清楚,這事恐怕只有死掉的黃三和老琛才知道。父親,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將瑞利煙館重新運作起來。”
“運作起來?”
喬東川眉宇間浮現出一抹不耐煩的表情,“你們當我不願意這樣做嗎?關鍵不是瑞利煙館被人給毀了嗎?”
“那個該死的兇手殺人就算了,竟然還放火將整個地方都給燒了。”
“光是菸民就燒傷十來個人,這些人有的只是普通人,但有些卻有身份地位,要是說不能將他們擺平,咱們煙館你們想着能開起來嗎?”
“都說說,誰最有可能做這事?咱們喬家最近有得罪誰嗎?”
“得罪!”
說話的還是喬蘭亭,他神情略顯遲疑地說道:“咱們喬家最近一直都風平浪靜,要說有得罪誰的話,應該就是警備廳鄭岸找您麻煩那次。”
“鄭岸?楚牧峰?”
喬東川想到那事,嘴脣不由抖動了兩下,搖搖頭說道:“不可能,那天咱們也將禮數給了,面子給了,他好歹是堂堂警備廳廳長,不至於做得這麼絕吧?”
“再說就算他想要做,也沒那麼容易,能隨隨便便安排人進日租界嗎?”
“父親,我收到消息,前兩天瑞利煙館殺死一個臥底!您說這個臥底會不會和鄭岸有關係?”喬蘭亭低聲說道。
“臥底?什麼意思?”喬東川挑眉問道。
“這事是這樣的……”
隨着喬蘭亭將聽到的李星宇的情況說了一遍後,喬東川不由沉默起來,他掃視了一眼其餘人,揮揮手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是!”
等到這裡只剩下這對父子的時候,喬東川眼底閃過一抹狠辣。
“照你所說,這事或許真是和鄭岸有所牽連,但我覺得未必是他做的,因爲警備廳的勢力延伸不到這裡來。”
“最大的可能是別人做的,而這個別人,我覺得或許是那個來歷不俗的楚牧峰!”
“父親,那咱們怎麼辦?”喬蘭亭說道。
“我收到消息,他好像就要離開津門去華亭了。哼,在津門城這邊咱們是不能隨便動手,可要是到那邊,他有個三長兩短,誰能說是咱們做的?”
“我現在就和你大爺聯繫,他現在就在華亭那邊,請他出手,神不知鬼不覺。”
喬東川殺意四溢。
“即便鋪子的事不是那個楚牧峰做的,他也別想好過,沒誰能羞辱咱們喬家還這麼悠閒從容活着,必須要請老大出手,爭取將他能永遠留在華亭的黃浦江!”
“是!”
喬蘭亭彎腰鞠躬,臉上同樣佈滿濃濃殺機。
……
華亭。
等到楚牧峰帶着紫無雙抵達這裡,已經是臨近傍晚。
他是不準備高調過來,而且華亭和北平、津門的情況也不同,這裡分站的人是緊緊跟隨戴老闆的步伐,工作也是可圈可點,並沒有什麼失職之處。
之所以會選擇這裡當第三站督察,想必也是爲回金陵做準備。
畢竟華亭距離金陵很近。
楚牧峰沒有想着驚動這裡的警備廳,就在這裡隨便轉悠幾天,等到尹平知那邊完事,他就可以跟隊直接回金陵了。
當然,找了個酒店下榻後,他第一時間就和尹平知取得了聯繫。
“牧峰,華亭這邊沒什麼大事,我們的督察工作也進行得很順利,不出意外的話,咱們三天之內就能打道回府。”
“局座那邊說了,咱們此次的督察成效不錯,讓咱們回去梳理下總結出來報告書,牧峰,你可是當得上首功啊!”
接到楚牧峰的電話,尹平知笑着說道。
“這都是在尹主任主持下取得的,我只是做了份內之事。”楚牧峰客氣得說道。
“嗨,你就不必這麼謙虛了,那咱們隨時保持聯繫。”
“好的!”
結束通話後,楚牧峰看着已經將東西放好的紫無雙,笑吟吟的說道:“看來這趟來華亭,可以算得上是度假了。”
“牧峰哥,那不是挺好的!”紫無雙眨了眨眼。
“嗯,世人皆知華亭是繁華之都,卻從來沒誰能真正感受過這裡的盛世景象。上次來也是來的匆忙,走的着急,這次可得好好體驗體驗十里洋行的魅力了。”
“都聽你的!”
“收拾好了?那咱們走吧,先帶你去吃頓好的!”
“嗯嗯!”
紫無雙是連連點頭。
……
浦江邊,華亭最繁華的商業地帶,一間叫做楚藥的商鋪。
這家商鋪經營的就是藥品。
只要是藥品,不管是中西藥,楚藥都會大批量的採購。
當然,這樣的採購有的是能公開進行的,有的卻是在暗地裡發展。
畢竟當下藥品可是屬於受管控範疇,要是說被誰大批量囤貨,那可是會造成世面上的藥品緊缺。
這種擾亂經濟秩序的事絕對不准許發生。
第二天,中午時分。
楚藥後院的八仙桌旁,陳平和崔真正在吃飯。
看着眼前的幾碟小菜,陳平忽然放下筷子,唉聲嘆息的說道:“你說咱們能辦成這事嗎?那個劉科長爲什麼非要掐住咱們這事不鬆嘴呢!”
“阿拉又不是說不懂規矩,沒有孝敬,這錢也給了,他就是不辦事,真是急煞特人啊!”
“你說這個劉品江是不是嫌錢少呢?”崔真貼心地夾了一塊魚肉後問道。
“少?咱們給他的錢已經夠多了,絕對比其他人孝敬的還多,我也搞勿懂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非要這麼爲難咱們呢?”
搖搖頭,陳平拿起筷子繼續埋頭吃飯。
“華亭又不是說沒有藥廠,爲什麼別人的手續就能通過,到咱們這裡就非要刁難,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說法。”
“只是咱們這個手續只能是劉品江蓋章才行,找別人也沒用啊。”
聽崔真這話的口氣,竟然是要創建一家藥廠。
沒錯,他們現在奔波的大事就是建藥廠。
楚藥現在只是一家藥房,和藥廠相比的話,藥房的涉及面實在是有點太窄。
而且想要進藥都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可要是說自己能夠生產製造藥品的話,這就又要另說了。
“要不咱們給牧峰打個電話,說說這事?”崔真擡頭忍不住問道。
“這……合適嗎?”陳平微微挑眉。
“有什麼不合適的,咱們原本就是爲他做事的,我們已經盡了努力,但是辦不成啊!”
“還有就是你要知道,有時候遇到難題該說還是要說,要是一點困難都沒有,別人反而是會起疑心的。”
“你就別想了,聽我的跟牧峰說說吧。”崔真眼珠一轉,肯定地說道。
“行,那我吃完飯就去給他打電話。”
“給誰打電話呢?”
就在陳平話音剛落地,院裡面突然響起個聲音,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兩口子趕緊站起身來,互相對視一眼,帶着滿滿的意外和驚喜中走了出去。
“牧峰,真是你啊!你怎麼來華亭了?”
出現在門外的,正是楚牧峰。
從來到華亭已經兩天,楚牧峰實在是覺得很無聊,這不就乾脆來找陳平和崔真聚聚。
畢竟這兩口子是替他幹活,既然這次有時間,不過來看看不太合適。
“我來華亭出公差,公事辦完,這不想着就來看看你們兩口子。”楚牧峰笑着說道。
“快進快進。”
陳平拉起楚牧峰的手就向屋內請。
“這位是?”崔真有些好奇的看着紫無雙。
“我表妹,雙兒!”楚牧峰隨口應道。
“姐姐你好,我叫紫無雙,你叫我雙兒就行。”紫無雙露齒燦爛一笑。
“雙兒?好好聽的名字,走,進去聊!”
看到這裡正在吃飯,楚牧峰和紫無雙也沒有客氣,添了兩副碗筷後也就坐下來,然後便問起來剛纔的事兒。
陳平就開始一五一十地倒起了苦水。
“牧峰,藥鋪的生意經營的不錯,爲了擴大規模,我們拿下一家小藥廠,目前來說就差一個手續,只要有這個手續,就能立刻開始生產藥品。”
“可誰想就這關被那個劉品江科長掐住,我是錢也送了,飯也請了,可他就是不鬆口,每次見面都是給我磨洋工,一直拖着。”
陳平一肚子苦水往外倒着。
“我是真的沒辦法,這不才想要和你聯繫的,誰想你竟然就來了,真是太巧了!”
“哦,你想開藥廠?”楚牧峰揚起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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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
陳平說起這個,立刻情緒高漲地說道:“牧峰,我會想要拿下這個藥廠也是因爲機會挺好的,那個藥廠的老闆想要舉家離開華亭下南洋,所以想將廠子兜售。”
“我正好跟他相識,也算是知根知底,買下這個藥廠的話,咱們以後生產一些基礎的藥品也不用受制於人。”
說到這裡時,陳平忽然停頓住,看着楚牧峰,略顯遲疑着問道:“你不會想說這事做的不對吧?”
“當然不會!”
楚牧峰啞然一笑,搖手說道:“我是有點驚訝,你們兩個還真是做生意的人才啊,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僅將藥房經營得妥妥當當,而且還能買下一家藥廠。”
“那個,牧峰,這個廠子其實規模也不大,而且都是傳統中藥爲主。”
陳平搓了搓手,笑着說道。
“這沒什麼,咱們畢竟也是剛起步嘛,其實小藥廠更好,咱們就能更好掌控住。”
楚牧峰不以爲然地說道。
“對,你說得很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不知道劉品江到底爲什麼,非要這麼難爲咱們。”陳平說到這裡就顯得有些憤然。
“行了,我來處理這事吧。”
知曉了問題出在哪裡後,楚牧峰淡淡說道。
“你真能解決?”
陳平剛問出這話就感覺有些不對,自己怎麼能懷疑楚牧峰的能力呢,連忙有些侷促道。
“牧峰,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嗨,咱們之間不說這些,這事兒不算麻煩,小問題,放心吧。”
楚牧峰倒是沒有說大話,畢竟華亭警備廳的廳長言默可是他的三師兄。
區區一個衙門小科長,還真是不夠看的!
這時候就看出來葉鯤鵬的厲害,雖然人退下來了,但幾個弟子都在敏感核心的位置上坐着,難怪在金陵城中沒誰敢招惹,這就是底氣。
“牧峰,一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藥廠看看吧。”崔真笑着說道。
“對對對,那可是你的廠子,你這個大老闆可得看看才成。”陳平附聲道。
“好啊!”楚牧峰點點頭應道。
……
華亭市,郊區。
一座叫做啓明的小藥廠,這就是被陳平買下的。
之前的老闆早就離開。
現在廠裡的工人也都是在等消息,他們是見過陳平這個新老闆的,卻不知道廠子什麼時候才能復工,復工後又會生產製造什麼藥品。
當然,以前這裡主要是生產中藥,他們也只對中藥藥材熟悉,換做西藥的話,讓他們生產都沒有那個技術。
“你們說咱們廠子的新老闆到底準備做什麼?”
“還用多講,當然是繼續製藥。”
“可問題咱們前老闆有沒有將之前製造的中藥配方賣了?”
“這個我也勿清爽。”
……
製藥廠的幾個人正蹲在牆角閒着沒事抽菸閒聊,他們是這裡的工人不假,但要知道所有生產出來的藥品,最關鍵的兩步都在前老闆的手中掌握着。
也就是說除非新老闆掌握了配方,要不然他們就算是能繼續留下來,也不能製造出來合格的藥品。
“幾位兄弟,能不能幫個忙?”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粗布麻衣,大約三十來歲,臉色黝黑的男人走了過來,神情有些侷促地問道。
“呦,這不是老湯嗎?儂這是哪能了?”
老湯叫做湯民科,以前也是啓明製藥廠的工人,後來因爲和廠裡的劉慶宇發生點矛盾,纔會被辭職驅趕。
至於那個劉慶宇仍然繼續留在廠內,沒辦法,誰讓人家有點後臺,而且還是負責材料採購的小頭頭。
“阿拉村子裡的秦老師生病了,已經病了好幾天,需要咱們廠的護心丸和藿香散,你們能不能幫我帶出來點,我買,我出錢買。”湯民科搓着雙手說道。
“秦老師?儂說的是那個女大學生嗎?”
“對對對,就是女大學生。”湯民科點頭道。
“唉,這可真是可憐啊,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大學生,就爲了你們村的十來個孩子,硬是留在這裡教學。”
“你說說你們,這不是耽誤人家的前程嗎?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們的事情,不過你最好去城裡藥房買,咱們廠都好多天沒生產了。”
說話的是這幾個人的帶頭,是個四十多歲,頗有正義感的男人,叫做陳放和。
“哪能意思?”湯民科一頭霧水。
“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啓明製藥廠的鄺老闆出事了,不敢再在這裡辦廠,已經帶着全家下南洋了。”
“這個藥廠也賣給了城裡一家叫做楚藥的商鋪,簡單點說咱們換了新老闆。再有就是之前的藥品,庫房估計也沒什麼存貨了,基本上都被鄺老闆賣了。”
陳放和抽着旱菸袋,敲敲菸袋管說道。
“那怎麼辦?我等着藥品救命呢!”湯民科滿頭是汗。
“你們在這邊幹什麼呢?”
正當陳放和想着要不要幫忙去搞點藥品的時候,突然間從工廠門口傳來一道慍怒的聲音,隨即一個穿着長袍的男人走了過來。
陳放和他們立刻閉嘴。
“呦呵,我當啥寧呢,這不是咱們見義勇爲,仗義執言的大英雄湯民科嗎?”
看到是誰後,從裡面走出來的劉慶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怎麼會碰到這個混賬東西!
湯民科心底泛出一種不悅和鄙視後,轉身就要離開。
當他剛剛要走的時候,劉慶宇眉角揚起,慢悠悠地說道:“你不是想要買護心丸和藿香散嗎?告訴你,現在只有庫房裡還有點存貨,也就是說只有我還有點藥品。”
“城裡的藥房價格,可比咱們這裡貴多了,而且也未必有貨,你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可以考慮賣給你!”
“你……”
敢情劉慶宇早就偷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要不然怎麼會過來干涉,他純粹就是想要瞧湯民科的笑話,是特意過來諷刺的。
這傢伙真是個卑劣小人。
陳放和幾個人沒敢說話,他們以後還得靠着人家劉慶宇提攜才能在製藥廠幹活,要是說得罪了,肯定會捲鋪蓋走人。
要不是說考慮到這個,你當他們會沉默不言嗎?
“你什麼你?儂當初不是挺能耐的嗎?直接跑老闆那裡告老子的狀?到最後怎麼樣?還不是你滾蛋嗎?”
“聽說你被開除後,家裡過的挺艱難的是吧?你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沒有娶上不說,你的老孃也氣死了,你說說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居然跟我作對!”
劉慶宇發出猖狂至極的笑聲,指着已經變色的湯民科惡狠狠地說道:“想想當初的你多厲害,仗義執言,現在不照樣是站在我面前要低頭。”
“來啊,跪地磕頭,儂不是說想要救你們那個秦老師嗎?儂難道想要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嗎?快兒點,給我跪下,我就給你藥,不跪,嘿嘿!”
氣得瑟瑟發抖,陷入爲難境地的湯民科滿臉糾結,猶豫了片刻,最後狠狠一跺腳,咬咬牙準備彎腰下跪。
和自己的尊嚴相比,秦老師的性命更重要。
想要救她的命,只能向劉慶宇低頭,否則去城裡買不到藥的話,就完了啊!
“男兒膝下有黃金!”
誰想就在湯民科剛彎腰的瞬間,身體便再也沒有辦法跪下去,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身邊,將他拉住的同時,微微搖搖頭說道。
“你是堂堂男子漢,怎麼能給這種小人下跪?”
“我要救人啊!”湯民科兩眼通紅,憋屈道。
“誰說救人就只能出賣自己尊嚴,誰說你下跪了,他就肯定會給你藥品救人!”
“你呀,把這個世界想的太簡單,也把這個人想得太好了。”
楚牧峰直接將湯民科拉住後,斜視過去,漠然說道:“你是這家制藥廠的人?”
“對,怎麼着!”
劉慶宇剛想要耀武揚威,透過楚牧峰看到了走過來的陳平,急忙賠笑着走上前恭敬的說道:“陳老闆,您來了!”
“他就是新老闆嗎?”湯民科和陳放和幾個人都不由看過來。
陳平卻是無動於衷的無視掉劉慶宇的諂媚,衝着楚牧峰說道:“你想要怎麼解決這事?”
“我覺得這個製藥廠是要好好整頓整頓,要是說都是這樣的無恥之徒,遲早得黃掉!”
楚牧峰擡手指着劉慶宇漠然說道:“這傢伙開除吧!”
“好!”
陳平連絲毫遲疑的意思都沒有,便直接說道:“劉慶宇,從現在起,你被開除了!”
猛然間被這樣對待的劉慶宇臉色頓變,看向楚牧峰的眼神充滿着怨恨,“陳老闆,你確定要這樣做嗎?非要玩得這麼絕嗎?”
“爲了這點小事,你就要把我給開掉,你清楚開掉我的後果有多嚴重嗎?”
“哪來這麼多廢話,趕緊捲鋪蓋滾蛋!”陳平不耐煩地喝道。
“行,你們夠狠,給我等着,咱們走着瞧。”
“我倒要看看,離開我,你的這家制藥廠還能開下去!”惱羞成怒地劉慶宇指了指衆人,凶神惡煞地撂下狠話,轉身就走。
這一幕真讓湯民科驚住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不過就是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幾盒藥回去救命,竟然見證了劉慶宇被開除的事兒。
這事就是因爲自己才發生的,讓他的心情如何能平靜?
“各位,其實不用這樣的,我……”
“怎麼,你難道覺得他不該被開除嗎?”楚牧峰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問道。
“該!”
湯民科說到這個,立刻沉聲說道:“啓明製藥廠就算沒其他事,最後也會因爲劉慶宇而毀掉,他就是這家制藥廠的蛀蟲,早就該被開除。”
“那就行了,走吧,進去說話,我有事要問你。”楚牧峰揮手道。
“好!”
陳放和他們就這樣看着楚牧峰和陳平帶着湯民科走進製藥廠大門,彼此面面相覷後,趕緊跟上去,他們要將陳慶宇被開除的事告訴大家。
啓明製藥廠,老闆的辦公室。
楚牧峰已經從湯民科的口中知道他們恩怨的原委,清楚了事情始末。
像劉慶宇這樣的蛀蟲能夠繼續留任,其實只有一個原因,上面有人,而這個人是誰?就是他的哥哥劉品江。
要不是這個原因的話,鄺老闆會開除湯民科而留下劉慶宇嗎?
凡事都是有果必有因的。
“這麼說你之前就是負責廠子的藥材採購?”楚牧峰上下打量了對方兩眼道。
“是!”湯民科點頭道。
“那現在我要是讓你繼續負責採購的話,你能保證辦好這個差事嗎?”楚牧峰淡淡說道。
什麼?
讓我繼續負責採購?
湯民科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陳平,發現後者點點頭道:“不錯,楚老闆的話就是我的意思。”
“能能能!”
湯民科又不傻,怎麼能不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自己把握住,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拍着胸脯表態。
“兩位老闆,只要給我這個機會,我絕對會對廠子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像是劉慶宇那樣,以次充好,吃拿卡要。”
跟着,他又有些猶豫地說道:“不過老闆,能不能先賣我兩瓶藥,我急着回去救人!”
楚牧峰點點頭道:“你現在就去庫房領取藥品吧,等到你回去救好病人後,再來這裡找你們的陳老闆,他會告訴你怎麼做事的。”
“好的好的,謝謝楚老闆,謝謝陳老闆!”
湯民科感激的連忙道謝,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楚牧峰忽然間又叫住他。
“等等,你說要救的是一個大學生是吧?她是什麼情況?”
“秦老師真大學畢業的,是金陵大學的高材生,因爲老家就是華亭的,所以說纔回來的。”
“她會來我們村任教也是因爲機緣巧合,那可是一個好人,我們村給不了她太多的薪酬,她也一直無怨無悔地教孩子們……”
湯民科說起秦老師來那是滿臉的感激和欽佩之色。
“這樣的話!”
楚牧峰朗聲說道:“你先去庫房拿藥,回來後就在外面等着,我和你一起去見見這個秦老師,我也略懂醫術,沒準能幫上忙!”
“好的好的!”
湯民科千恩萬謝,轉身離開。
“這個啓明製藥廠要換掉名字,要對這裡的工人重新進行考覈,素質過關的留下,那些品行不好的一律都開除。”
“你只要知道一點,那就是咱們的藥廠工人能力差點沒關係,但做人做事一定要厚道。”楚牧峰特別交代道。
“好的,我按照你說的做!”陳平頷首道。
“你之前說那個鄺老闆也將藥品的配方賣給你了是吧?”
“對,不然光要廠子,我也沒用啊。”
陳平點點頭道:“總共是六種藥品的配方,全都被我拿下來,當然他會這麼痛快,除了是因爲急需用錢外,還有就是這些藥品的市場銷售額並不算多大。”
“倒不是說這些藥品沒用,而是說他們的經營方式是有問題的,沒有打開市場。”
“看來這個鄺老闆是真不想再回來了,不然不會賣掉配方的?”楚牧峰點頭說道。
“其實賣不賣都是一樣的!”
說到這個,陳平反而頗爲自負地說道:“我們也掌握着幾種藥品的配方,也就是說沒有生產線,要是有的話,也早就能製造出來成品。”
“現在有了廠子,我們的幾種藥品也能生產出來上市銷售。”
“哦,那很好。”
兩人就這樣閒聊着,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十分鐘後。
楚牧峰跟着湯民科離開,陳平則是留下來處理這裡的事。
之前只是買下來藥廠,很多事都沒有時間去處理,現在看來必須抓緊時間捋捋順了。
啓明製藥廠所在的地方距離這個叫做陽村的地方很近,在湯民科的帶領下,楚牧峰很快就來到這個村小學。
“湯叔叔,儂拿到藥了嗎?”
“秦老師疼得難受,要不咱們送她去看大夫吧?”
“秦老師都哭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
剛到學校門口,楚牧峰就看到幾個穿着衣衫襤褸的孩子跑過來,將他們圍住後七嘴八舌衝着湯民科嚷嚷道。
雖然他們穿着簡陋,但臉上浮現出來的那種神情卻是最真實的。
“放心,拿到藥了,秦老師吃了就會好了。”湯民科舉起藥瓶說道。
“好啊!”
等到走進屋子,看到所謂的秦老師時,楚牧峰也是暗暗驚訝。
眼前這位秦老師的確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披着個棉襖躺在牀上,正在翻看着一本書,不時猛烈咳嗽兩聲,臉色慘白如紙。
的確是生病了。
“秦老師,我拿到藥了。”
湯民科趕緊將藥遞過去,然後指着楚牧峰說道:“這位是啓明製藥廠的楚老闆,是他給我的藥,他說想要來看看您,我就帶着過來了。”
“楚老闆,就勞煩您給我們秦老師看看吧。”
“嗯!”
楚牧峰走到牀邊,看着想要掙扎着走下來的秦老師笑了笑:“秦老師,你躺着,不用動,我給你把把脈再說!”
“謝謝了!”秦老師感激地說道。
之前沒有把脈還好,這麼一把脈,楚牧峰的臉色就開始變得凝重起來,神情嚴肅地說道:“你這個病,有了好久吧?”
“對,一直都有,也沒有當回事。”秦老師咳嗽了兩聲說道。
“楚老闆,怎麼樣?吃藥能好嗎?”湯民科着急地問道。
“吃藥?”
楚牧峰皺起眉頭語氣加重道:“你的病情很嚴重,只是吃現在的藥是沒有辦法治好的,而且我也不建議你這樣吃藥。”
“因爲再這樣耽誤的話,你的病情就不只是加重,甚至會沒命的。秦老師,你不會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吧?”
“什麼?這麼嚴重?”湯民科傻眼了。
秦老師倒是很鎮定,看着楚牧峰平靜地說道:“我的病情我是清楚的,雖然說有時候疼起來會疼得想死,但應該還沒有到你說的那種地步吧。”
“有!”
楚牧峰搖了搖頭道:“你要是再不接受治療,會真的沒命。”
“我建議你現在就去華亭的大醫院治療,遲則生變!湯民科,我現在就要帶秦老師走!”
“這個……”湯民科有些慌亂。
“治,必須給秦老師治,多少錢我們都出!”
正當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楚牧峰看過去,是一個鬍鬚發白,拄着柺杖的老頭,他義正言辭地說道。
“吳爺!”
湯民科看到是誰後趕緊走上前來攙扶,並且衝着楚牧峰介紹道:“楚老闆,這位是我們陽村資格最老,輩分最大的吳爺。”
“吳爺爺,您怎麼過來了?”秦老師也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
“閨女,你別動了,躺着就好!”
吳爺爺走過來坐在椅子上後,衝着秦老師關切地說道:“閨女啊,你的情況爺爺我是清楚的,給你說讓你去看病,你就是不聽,就非要在這裡耗着,說什麼沒事,說要親自將孩子們都送走。”
“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你這個病是真的很嚴重,今天這位先生說你要趕緊治病,這也是我的意思。你啥也別說了,收拾下,趕緊就去城裡醫院看吧。”
話說到這裡,吳爺爺哆哆嗦嗦地從衣服兜中拿出來一個手絹,打開后里面有着六塊大洋,他直接塞給湯民科。
“這些是我攢的,雖然不多,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帶着這些錢去給秦老師辦理住院手續,還有,村裡面的人我也通知了,一會兒都會過來捐錢。”
捐錢?
這下是真的讓秦老師有些意外和吃驚,她連忙掙扎着坐起來,衝着吳爺爺連連擺手說道。
“吳爺爺,我知道這是您的一番好意,但你們的錢我是不能收的。就算是看病,也只能是花我自己的錢,我還有點積蓄,用不着鄉親們這樣做的。”
“胡說!”
吳爺爺聽到這話,立刻吹鬍子瞪眼起來。
“你能有什麼積蓄?你的所有積蓄都花光了吧?不要以爲我老了就什麼都不知道,這位先生,我給你說,我們秦老師真是一位好人啊。”
“你也看到了,她原本是能有着大好青春年華的,卻非要在我們這裡教學。她說有錢,那都是瞎說的,她的所有錢都給孩子們買了書本鉛筆,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打心眼裡感激。”
“老人家,您說的這些我都能想到,因爲在這之前,我也遇到過一個像是秦老師這樣的老師,她在北平城的貧民窟中也是這樣教學的。”
“這也是爲什麼我聽到湯民科說你們村裡有這樣一位老師生病了,所以纔想着過來看看的原因。”
楚牧峰很坦誠地說道,然後看着秦老師說道:“秦老師,我很佩服你,你能夠在大學畢業後就選擇來這裡教學,說明你絕對是有愛心的,但我卻不能認同你的方式。”
“你要是說再這麼固執下去的話,最後受傷的是誰?是你的身體垮掉,是外面那些盼望着你能重新回到講臺上孩子們的眼淚。”
“我……”秦老師滿臉糾結之色。
“所以這事聽我的,去住院治療,至於說到醫藥費,就不用你們操心了,我來出!”楚牧峰淡淡說道。
“先生,這可使不得,秦老師畢竟是我們陽村的老師,沒有道理說讓你來掏錢的。就算是治病,也得我們來治。”吳爺爺微愣過後,立即表態道。
“吳爺,其實這事……”
“吳爺爺,您說的對,秦老師的事,是我們大夥的事!”
就在楚牧峰想要有所解釋的時候,門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然後就有人在門口嚷嚷道。
說的是村裡人已經都過來,每個人都是來捐錢的。
“扶我出去!”
吳老爺子衝着湯民科說道,然後看着有些秦老師說道:“閨女,你也不要再說什麼不要的話了,這是咱們大傢伙的一片心意。”
“你對咱們陽村的付出,咱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你要是不讓咱們捐錢,咱們這心啊,會疼的!”
“吳爺爺,可我真的是不能要你們的錢,大家都不富裕,沒有道理說爲了我,你們就拿出來這麼多錢的!”秦老師搖搖頭,堅持說道。
“這事聽我的!”
湯民科攙扶着吳爺爺就走出去,楚牧峰也緊隨其後跟着,至於說到秦老師因爲身體不方便,只能是躺在牀上聽着。
聽着聽着,秦老師就淚流滿面。
外面。
這裡站着的是陽村的老少爺們,他們穿着樸素,一張張臉上充滿着淳厚。
看到吳爺爺露面後,他們都開始井然有序地排隊捐錢。
“湯民科,你去記賬!”
“行!”
隨着桌椅板凳搬出來後,湯民科就開始記賬,就算是捐錢,也得要條目清楚。
“吳叔叔,這是我們家的,總共是二十塊大洋,已經是我們家的所有錢了!”
“老吳,這是我準備給孩子攢的娶媳婦的錢,都捐了!”
“這是我們家的積蓄,一時半會用不上,就都捐了吧!”
“秦老師是好人啊,希望她能早點好起來!”
……
沒有太多華麗的話語,就是很樸實的心願。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看着眼前的情景,紫無雙的眼眸已經開始有些溼潤。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爲了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全村人竟然會這麼盡心盡力。
“這就是最淳樸的民心啊!”
楚牧峰深深呼吸一口氣,將心中涌動着的感動壓制住,他在過來前,的確就是因爲秦老師的事蹟和白吟霜很相似,所以纔想要過來幫忙。
可沒想到秦老師在陽村擁有的威信會這麼高,一羣老少爺們都願意拿真心換真心。
真誠和奉獻,是拉近人與人之間距離最好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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