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語很刺耳。
但戴隱和唐敬宗卻知道,楚牧峰說的不錯,這絕對有可能的發生。
畢竟那個眼線身份也很敏感,不可能非得大晚上發來電報通知,這種電文的發出本身便是一種不科學不合理的表現。
再有就是這個電文的內容很重要嗎?
不重要的。
無非就是說上次的電文有誤,是特高課那邊進行篩選間諜的一種伎倆。
這樣的電文完全可以明天白天或者說找個合適的時間發出來,何必要大晚上這樣做?
這樣做不就是怕力行社這邊已經開始對夏組展開行動嗎?
“局座,你看這事……”唐敬宗略顯遲疑道。
“這事日後再說!”
戴隱沒有繼續想要探討這事的想法,楚牧峰自然也不會說非要揪着這事不放。
他知道能被戴隱安排在特高課那邊的內線,等級肯定很高,甚至就連唐敬宗都未必知道對方的身份。
自己不能說因爲這樣的分析就斷定對方已經被策反,那樣未免太武斷了。
“牧峰,夏組的案子你辦得不錯,剩下的就交給總部來做就成,你那邊準備下,我這邊會派人過去交接。”戴隱沉吟片刻說道。
“局座,那個田野冢君和芳田惠子……”
“牧峰!”
聽到楚牧峰說起這個,唐敬宗便直接打斷他的問話,神情嚴肅的說道:“你只要把所有間諜全都移交出來就成,剩下的事和你無關,總部會考慮的。”
“是!”楚牧峰連忙應道。
“牧峰,你回去吧,特殊情報科可以好好的放幾天假,總部這邊也會給你們嘉獎的。跟下面人說說,好好過個新年吧!”戴隱笑着說道。
“多謝局座!”楚牧峰說道。
從這裡離開後,楚牧峰就跟着唐敬宗來到他的辦公室中,看着眼前這個心腹愛將,唐敬宗是沒有遮掩的,直奔主題說道。
“像是剛纔的事,你就不要再多此一舉的詢問了。是,你是答應田野冢君的要求了,但你對間諜能有同情心嗎?他們的手上不知道沾染着多少咱們同胞的鮮血,既然發現就不可能說讓他們安然無恙的脫身。”
“何況他們最後結果如何,也不是你去操縱,而是另有其人,你也不用因爲這事而有什麼心結,知道嗎?”
“卑職明白!”
楚牧峰也不是多迂腐的人。
其實他從當初答應田野冢君的那刻起就知道這事不會那麼簡單,你以爲自己說出來這些就能安然脫身?
別鬧了,這已經是戰爭,哪有那麼容易放人。
“處座,那我就回去準備安排下交接事宜。”
“去吧!”
等到楚牧峰離開後,唐敬宗又回到戴隱辦公室中,“局座,是不是說把他們所有人都關押在老地方?”
“對,你去辦這事。”
“是!”
戴隱站在窗戶前面,撥弄着自己那盆綠植,突然間說道:“牧峰會不會想不通,心裡會不會有點別的想法?”
“沒有!”
唐敬宗畢恭畢敬的說道:“局座您應該是清楚楚牧峰的,他不是一個做事迂腐的人,他答應田野冢君的條件也只是在他的權限內而已。”
“剛纔在我的辦公室中,他也向我表態了,對這事是不會說有任何意見的。”
“那就對了,對於這些島國間諜,可不是隨便就能放的。等到那個螳螂帶回來後,我要親自見見他,看看在我眼皮底下一直活躍着的螳螂到底是誰,是不是長着三頭六臂。”
戴隱眼底閃爍冷漠至極的眼神,身上爆發出一股凌然殺意。
“是!”
“做事去吧。”
當這裡只剩下戴隱自己的時候,他摘下來一片綠葉,眼神深邃,自言自語。
“你可不要讓我失望,要是被我查出你被策反的話,哼。”
戴隱將手中的綠葉碾得粉碎。
……
特殊情報科,審訊室。
wWW▪тт κan▪c○ 楚牧峰正在和螳螂對話,其餘人都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都能夠交接,剩下的只有這個“大人物”。
在被押送走之前,楚牧峰想見他最後一面。
“螳螂,你的願望達成了。”楚牧峰淡淡說道。
“願望實現了?”
渾身傷痕累累的螳螂擡起頭,有些愣神後突然說道:“你是說你們力行社的高層要見我了?”
“怎麼樣,是不是感到很高興,希望你見到以後,能老實交代你們夏組的所作所爲,否則你別想有好日子過。”楚牧峰冷冷說道。
“你很厲害!”
螳螂在沉默過後,望着楚牧峰,帶着幾分欽佩道:“真的,我在金陵城潛伏這麼多天以來,只有你識破了我的真正身份。”
“倘若換做別人的話,或許抓到了金石成就已經能夠滿足,你卻還能將我給挖出來,真的很厲害!”
“金石成是你的弟弟吧?”
“不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金石成應該也是你們特高課的人,只不過他沒有你優秀,所以只能被推舉出來當你的替身傀儡,是吧?”
“不不不,你說錯了。”
松下京間搖搖頭,帶着幾分糾結之色說道:“弟弟比我更加優秀,他之所以會成爲我的傀儡替身,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或許你已經看到,他有病,而且還是不治之症,所以就算是特高課那邊想要重用也沒有機會不是。”
楚牧峰聽到這番話後,冷笑道:“特高課冷血,你也夠冷血的。明明知道自己弟弟身體不行,還非要推出來當間諜,分明是嫌他死的不夠快!”
“你錯了,這是身爲一名戰士的榮譽,我這是爲了大島國的崛起!爲了天皇陛下!”松下京間大聲爭辯道。
“哼,狡辯之詞!”
楚牧峰懶得和松下京間爭辯,起身就往外面走去:“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們高層的饒恕嗎?那你就去吧,希望你能成功。”
“等等!”
眼瞅楚牧峰就要離開,松下京間突然喊住他。
“怎麼?”
“我……我弟弟他怎麼樣?”松下京間眼神中帶着一絲憂慮問道。
“他?”
楚牧峰都沒有轉身,漠然說道:“會死!”
會死?
聽到這話的松下間京,神情顯得蕭瑟枯寂,身爲間諜,就應該有死的覺悟,想必他一定不會畏懼的。
接下來就是人員交接。
楚牧峰將抓捕的夏組間諜全都移交給江聲,後者看向楚牧峰的眼神是充滿着欽佩和敬仰。
他是做夢都想不到,一夜之間,竟然會有這麼大的事情發生。
“楚科長,你可真是個能人啊,居然能一下子將夏組全部拿下了。”江聲是感慨萬千道。
“嗨,運氣使然,恰逢其時罷了,”楚牧峰謙虛地說道。
“嘖嘖,這份功績可不得了,我看你恐怕要升官嘍!”
“借你吉言。”楚牧峰拱手笑道。
“那我就先走一步,回總部復明了!”
“慢走!”
送完江聲,楚牧峰轉身掃向背後站着的特殊情報科衆人,揚手朗聲說道:“弟兄們,昨晚辛苦大家了。”
“這次能夠將夏組全部拿下,你們是功不可沒,上面是大大有賞,我也會額外獎賞,只要你們好好幹,我楚牧峰就絕對不會讓大夥吃虧!”
“多謝科長!”所有人齊聲吶喊。
“先回去好好休息,放你們三天假!”
……
抓獲夏組,對楚牧峰而言是件大事,但對於整個金陵城而言,只是件小事。
歷史的進程,依然在緩緩向前推進。
在新年來臨之前,力行社對特殊情報科的獎賞也發佈下來,除了一筆豐厚的獎金外,還有個分量十足的獎勵。
這種獎勵即便是楚牧峰也沒有想到。
擢升楚牧峰爲力行社訓練營總教官。
訓練營是力行社的內部機構,每個想要進力行社的特工在這之前都必須在訓練營接受訓練。
除非是有着很大功績的特招人員,不然的話必過這關。
“處座,我沒有在訓練營待過,這個總教官的位置我來坐,合適嗎?”楚牧峰坐略帶幾分不解問道。
唐敬宗卻是無所謂的一笑,語氣平靜地說道:“這沒有什麼不合適的,你的確沒有訓練營訓練的經歷,但現在不就有了嗎?”
“你去擔任這個總教官,可是局座的意思,他想讓你將怎麼樣抓間諜的經驗傳授給那些新人們。”
“是,那我就遵從局座的命令。”楚牧峰朗聲應道。
唐敬宗宣佈完這條命令後,跟着拍了拍楚牧峰肩膀說道:“牧峰啊,這個訓練營的情況是有些說法的,不過也不算多複雜,你只要知道訓練營之前一直都是魏師碑掌管的就成。”
“這個總教官的位置剛空缺出來沒有多久,局座的意思是你既然立下夏組這樣的大功勞,就交給你去鍍鍍金。”
原來如此。
就說訓練營不可能說是歸屬情報處掌管,現在看來是屬於行動處。
這時候戴隱將這個位置交給自己來坐,雖然說是一種獎賞,可楚牧峰總感覺這裡面有點蹊蹺。
“鍍鍍金?”
想了想,楚牧峰跟着問道:“處座,您剛纔也說了,訓練營一直都是歸屬行動處掌管的,現在我貿然去當這個總教官,行動處那邊不會有意見嗎?”
“局座對我的這個獎賞,我怎麼感覺有些架在火上烤的意思?”
“你想多了。”
唐敬宗淡然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訓練營總教官的這個職務其實並不是最高長官,你或許也瞭解過,這個訓練營的最高長官是副處長孟傳柳。”
“這個孟傳柳雖然說和魏師碑走的比較近,但也僅僅是止步於此,因爲他是局座的人。”
“你說,他都是局座的人,你又是局座任命的,在訓練營還有什麼問題嗎?就算是魏師碑的人有心想要和你計較,給你下套,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
“哦,我明白了!”
楚牧峰很快就捋順其中的關係,實際上不管這事有沒有麻煩,自己既然是論功行賞得到這個位置的,就斷然不會再讓出去。
何況唐敬宗說得夠明確的,這個位置就是讓他去鍍金的,有着這樣的經歷在,他日後再升職也會更加容易。
“明年就是元旦,你就不用忙活,好好準備準備,過個好年吧!”唐敬宗笑眯眯說道。
“是!”
楚牧峰從旁邊拿出來一個皮箱子,遞過去笑着說道:“處座,這是我準備的一點薄禮,還望笑納,祝處座新年快樂,步步高昇!”
“牧峰,都是自己人,這麼見外幹嘛。”
“承蒙處座關照,應該的應該的!”
唐敬宗拎了拎,笑得更愉快了。
……
新年的鐘聲,在鞭炮聲聲中敲響了。
民國二十六年來臨了。
這一年,就是歷史上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1937年。
楚牧峰的團圓飯是在老師葉鯤鵬家吃的。
到場的只有楚牧峰,因爲趙仰他們都很忙,甚至就連葉霖城都沒有辦法在家裡吃個團圓飯。
“雖然說只是元旦不是春節,但我覺得他們也都該回來陪陪您,霖城哥就算了,怎麼小薇姐也這麼忙呢?”楚牧峰嚥下嘴裡的韭菜雞蛋餃子說道。
“忙點好,忙點好啊。”
葉鯤鵬倒是沒有絲毫介意,淡淡說道:“現在的金陵城形勢有點緊張,也就你能來陪我吃頓飯,別人就算了。”
“形勢緊張?”楚牧峰放下筷子,神色微微有些嚴肅。
“不錯。”
葉鯤鵬說到這個,臉色也變得很凝重,語氣低沉地說道:“收到確鑿消息,日方有向我們金陵城派兵的計劃。”
“你說他們佔領了東北全省,後來又謀略華北地區,如今又要對我們金陵城派兵,他們想要做什麼?這分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什麼?”
楚牧峰儘管說早就知道這件事會發生,卻沒有想到在新年伊始就有這種跡象。
真要是有日方軍隊過來的話,這對金陵城而言無疑是一場災難。
幸運的是,金陵城已經收到了消息,開始有所防備。
“老師,這事要是真的,咱們政府準備怎麼做?”楚牧峰低聲問道。
“隨着我們國家統一了抗日的大方向,他們必然會撕破臉皮,所以動武我覺得是必然的!”
“但問題是,有些人卻安於現狀,覺得戰事根本就不會發生。在他們眼裡,島國軍隊是在東北三省的,距離金陵城遠的很。”
“而且這裡是華夏的帝都,防禦力量也是最精銳的,島國絕對不會隨便選擇進攻這裡,即便他們硬攻,也未必能攻下來,他們真是想得太美好的。”
葉鯤鵬說起這個的時候,語氣不免有些苦澀。
“還有人會有這種愚蠢的想法?”
楚牧峰頓時略帶幾分怒色喝道:“老師,我早就說過,島國亡我華夏之心是不會死的,他們時時刻刻都想要將咱們華夏佔領,讓這片大好河山成爲他們的盤中餐。”
“對待這種有狼子野心的人,咱們國家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舉全國之力抗擊日寇,爭取將他們早日趕回去!”
“沒想到都已經到這麼嚴峻的時候,還有人會有這種無聊至極的荒謬想法,覺得島國不敢動手,不敢圖謀金陵,他們怎麼會這樣愚蠢呢?”
“說的就是!”
葉鯤鵬感慨地嘆息一聲,“你二師兄,四師兄他們之所以沒有過來吃飯,也是因爲在忙碌着這事。”
“他們都在積極地謀劃着抵抗對策,我那也希望他們能夠拿出應對策略,能讓上面重視,調遣重兵防守,要不然,咱們這座帝都恐怕就要遭殃。”
“希望吧!”
楚牧峰是不會就這事給出多麼斷然的話語。
畢竟他是清楚這裡遭受戰火荼毒是肯定的,金陵城會淪陷也是必然的,就連這座城市的老百姓會被無情的屠戮掉也是會發生的。
可他沒有辦法去改變大勢。
怎麼改變?
跑出去大聲宣揚這事嗎?會有人相信嗎?會有人願意拋棄一切,選擇離開金陵南下嗎?
去找高層彙報這事,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嗎?
他們或許會相信戰爭必然會到來,但說他們會一敗塗地,這無疑是在扇他們耳光,沒誰會認,沒人會信。
“老師,我能做點什麼?”楚牧峰低聲問道。
“備戰吧!”
葉鯤鵬的話語中透露出一股心酸至極的苦澀,但在這樣的苦澀中卻也隱藏着一種至死不服輸的強勢氣息,他眼神恍如火炬般明亮。
“就算咱們金陵城會遭受戰火,也絕對不能讓那幫小鬼子好過,你們警備廳是維護城內秩序的,就要對得起你們這一身警服。”
“保家衛國,捍衛金陵,保護百姓,牧峰,我要你做到這點,你能做到嗎?”
“能!”
楚牧峰蹭地就站起身來,凝視着葉鯤鵬雙眸,語氣肅然的說道:“老師,只要他們敢來進犯,我一定會讓小鬼子們付出沉重代價。”
“好樣的!來,咱們爺倆兒走一個。”
“老師,我敬您。”
“不過牧峰,我是希望你殺鬼子,但不是讓你不計後果地玩命,你可別太沖動了!”葉鯤鵬跟着又叮囑道。
“放心吧,老師,我知道!”
吃過團圓飯後,楚牧峰就離開了大唐園。雖然說現在是敏感時期,但他還是沒有坐車回去,而是直接來到了玄武湖。
坐在冰涼的椅子上,看着面前這座已經結冰的湖泊,楚牧峰眉頭緊鎖,心情有些煩躁和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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