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聊得開心,許靜暗地鬆了口氣。
她約趙殷茵的時候特地把提前了四十分鐘,然後自己又早來二十分鐘,打出了充裕的時間量和趙殷茵交流。
因爲根據從幾個方向反饋來的消息顯示,這姑娘生性活潑、樂觀,做事大氣、果決,加上同性緣故,許靜揣度應該和自己較爲投緣。
所以她先見趙殷茵,果然沒費太大力氣就取得了共識,接下來就是兩個女人之間算計怎麼把陳啓聲拉下水的話題了。
當然,結果令許靜滿意,首次配合非常成功!
“對離職時間和理由,你們有什麼考慮?”許靜問。
她倒不是怕他們不會說,而是想引導兩人儘量柔和地完成跳槽,不要做得太引人注目或引起矛盾。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趙殷茵先說:“三個人一起走恐怕不好,還是稍微分開些。”
她見許靜點頭,便繼續說:“我打算用考研的理由離開。反正也沒什麼業務了,回家準備考試,這總說得過去吧?”
“嗯,可以!”許靜讚許地點點頭,又看陳啓聲。
“呃……你們是覺得有必要對高總編個理由麼,直接說要來智亞不可以嗎?”陳啓聲似乎對爲什麼需要這樣做有些不大明白。
許靜告訴他:“不是不可以,但高總自己來找過我們魏總並且被拒絕了,所以我擔心他會對你們來智亞設置障礙或阻撓。”
“高總和魏總見過面?他怎麼沒和我們商量過,自己就行動了?”陳啓聲大吃一驚。
趙殷茵因爲已經知道所以倒沒特別驚奇,只是嘆息聲,之後戲虐地說:“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呀!”
她之所以與許靜如此配合默契,有部分就是因爲得知高虎城私下找出路的原因。
“這……。”陳啓聲一時無語。他其實原本心裡還存着對高虎城的幻想,有些感念他起用自己的意思。
但聽說他自己跑到智亞來找出路,心裡頗爲失望。“魏總爲什麼拒絕?”他問許靜。
“魏總說他名義上打折幫兄弟們找下家的旗號,實際是給自己找出路,拿着團隊和資源向公司要價、加條件,這樣的跳槽我們不能接受。
另外他個人素質上也有問題,雖然能任用有能力的人,臨事卻先考慮自己,強調自己在團隊裡的作用甚至不惜貶低同僚,表現得沒有大將氣度。
再者就是我剛纔說的,目前階段智心網的BD團隊也不需要一個如此高位的幹部,徒增成本,而他又不甘心,不願放下身段參與智心網建設。”許靜回答說。
“唉,看來雙方雖然見了面,可思維沒在一個頻道上。”趙殷茵說。許靜微微點頭。
“所以你們直接找我們,而不再和他談?”陳啓聲又問。
“和他談的前提是必須同意他進來。既然這條路堵死了,他就不會再和我們溝通其他人的安排,所以只好這樣做。”許靜平靜地回答。
有片刻陳啓聲沒說話,趙殷茵看看許靜,忽然開口說:“要是熱尼婭過來,就成你們這裡僱傭的第一個外國人了吧?你們能幫她辦下籤證嗎?”
“她是俄羅斯護照?”
“可不。”
“園區裡就有辦事服務大廳,我讓人力去辦理,應該不難。”許靜瞥了眼陳啓聲:“我們消費團隊有個高級經理也是混血,不過這位先生是中國護照……。”
“我看這樣吧。”陳啓聲忽然說:“熱尼婭就說要回國一段時間,她這個好辦,甚至都不用等一個月就可以離職。
至於我,也沒什麼。我就說想在家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決定後面的路怎麼走。
我想臨走之前再和高總談談,畢竟他待我還不錯,能救能幫的時候我應該伸把手。談完之後我辦離職,之後悄悄找時間再過來入職,你看這樣可以麼?”
“沒問題。”許靜知道男生有時講起義氣這兩個字來很沒道理的,就像女生有一堆口紅但還要買一支。
她不想攔着,都是成年人了該自己能思考、會拿主意纔對。
如果需要女生成天在旁邊絮絮叨叨告訴他怎麼做、做什麼,那男子漢的尊嚴又該放哪兒呢?
去和高虎城談談也好,許靜想。談過之後無論留下還是走人,上下級之間的裂痕已經在這裡明擺着,不可能再和沒事人一樣了。
即便最後只有趙殷茵過來許靜也完成了魏東交給的任務,陳啓聲能來則錦上添花,不來亦無傷大局。
“你真要去考研麼?”出來分手時送走了陳啓聲,許靜忽然問趙殷茵。
“嗯……原來是有這個想法。不過要是到智亞,也許就沒時間想這個了。”趙殷茵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想學什麼?”
“商業心理學。”
“好呀!說不定你學完可以到獵頭學院兼做教員,也給咱們學生講講心理學的應用。”
趙殷茵驚訝地看向許靜:“你想讓我去學?”
“你打算脫產麼?”
“這個不用脫產也可以的。”
“那就更沒問題了。”許靜笑道:“在智亞做滿一年的正式員工都有筆學習經費,經理級應該可以領到兩千五到三千五百元。
所以你明年可以憑在學證明和上年度的最終成績,向人力申請領用這份補貼。心理學,很好呵!”
“太好啦!”趙殷茵爲能遂自己的志向並且還有補貼拿感到驚喜和高興,笑得很開心,拍着手露出了她俏皮的小虎牙。
許靜也鬆口氣,這下趙殷茵過來肯定是實實在在的。她琢磨着要到沃爾夫那裡要一頓日料做獎勵。
我可給他找了一個心理學碩士做講師呢,雖然得過幾年才能走上講臺的啵。
蔡坤急急忙忙地把藍總約出來見面,因爲他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這個消息是他從那個姓孫的會計那兒得來的,必須儘快告訴藍總才行。
然而藍總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是:“這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蔡坤也沒想到藍總這麼說,一下子懵住了。
“做假賬,你知道現在管得有多嚴?陳東彬就算有三個膽子也不會幹這麼笨的事纔對!再說……,”
藍總想了想,覺得蔡坤是自己心腹,說出來也無妨,遂道:“非凡已經提交了上市申請,他這個假賬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提交之前的話是蓄意操縱股價,之後的話也逃不脫一個弄虛作假,不管怎麼都是很嚴重的,他姓陳的難道腦子進水了?”
蔡坤一時張着嘴巴愣在那裡。他今天是頭回聽說非凡申請上市這個事,如果已經走過這道程序,那罪名可就不是一般的了。
“什麼時候提交的呵?”他問。
“元旦前,特意趕在年底交的。陳總說要給所有人驚喜,所以不讓聲張,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藍總回答。
“我明白了,怪不得那會計一個勁說這事兒要坐牢他不想奉陪呢。
我還說不至於,交點罰款認個錯,怎麼把人嚇成這樣,原來後面有這個雷呀!”蔡坤自言自語道。
“你和她面談的?”藍總趕緊問。
“沒有直接見,按您吩咐我請的約翰出面。他和那大姐聊,我遠遠地坐着觀察,他們沒發現我。
約翰悄悄錄了音,後來發到我郵箱一份。”他說着拿出一個極小巧的優盤來:“我帶來了,您回去聽聽。”
藍總不說話把優盤收進口袋,又問:“你就是因爲她這句話找我?”
“哦,是這麼回事。這大姐她話裡可沒承認是陳總指使的,而是財務總監蘇筱洪說爲了上市的業績指標,讓她們虛開一百二十多萬的票。
從非凡的體量來說這金額倒不算多,甚至可以說就是個零頭。事情可大可小,所以我找您問問什麼主張?這線索用還是不用?”
“蘇筱洪?怎麼把她牽扯出來了?”藍總有些失望,不滿地撇撇嘴。
“就是呵,問了半天倒是套出來孫會計要跑路的原因了,可跟陳總不沾邊,他完全可以說自己不知道、不清楚,再說數額又這麼小……。”
藍總擺擺手:“你等等,也不能說完全不沾邊。”
“怎麼說?”蔡坤立即瞪大眼睛。
“這個蘇筱洪你知道是什麼人?”藍總笑裡帶着笑意盯着蔡坤看。
“呃,藍總你這不是考我嘛?她不是財務總監麼,還能是……?”
他看着藍總的表情突然似有所悟:“藍總你不會是說……她、她、她是……?”
“沒你想的那麼齷齪,不過也差不太多。”
藍總“嘿嘿”了兩聲說:“陳東彬的夫人去世以後他就一直沒續絃,那時候蘇筱洪還是個小財務,經常到他家裡去幫着照料、照料,然後據說就走到一起了。
可他倆要是結婚,蘇筱洪就得離職。沒辦法只好後來又分開。蘇筱洪嫁人、生子,後來她丈夫因病去世,她自己帶着孩子走過這四年。”
蔡坤聽了皺皺眉頭:“可……這裡頭沒陳總什麼事,他倆之間現在是乾淨的?”
“不知道。有傳說他們幽會,誰知道呢?”藍總意味深長地十指交叉扳了兩下,讓手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
“關鍵不是他倆有沒有幽會。蘇筱洪上來做財務總監一定有陳東彬在推動,而且誰能說財務總監自作主張,和陳總就一點關係沒有?
就算沒有,一旦知道他倆的關係那也就有了。
我不知道陳總是不是給過她這樣的指示或者暗示,我只能肯定:蘇筱洪是陳東彬最在意的人!這點,你信不?”
“哦!高,實在是高!”蔡坤由衷佩服地豎起拇指:“要是把這件事翻出來抖抖,後面藏着什麼其他故事說不定就都露餡了。
吶,陳東彬這回沒事也能給他找出事來,而且是上頭的人來查,和咱們沒關係。您這手真是高明!”
“什麼叫無中生有呵?這回讓你見識、見識。”
藍總得意地搖頭晃腦,然後從兜裡摸出那個小優盤:“原件還在你郵箱裡吧?
找可靠的人把關鍵位置剪輯下,然後尋個四六不靠的咖啡廳發給監察部門。
同時告訴他們,上次誣告智亞賣簡歷的也是陳東彬,這件事應該是陸恆那小子經手的,他知道來龍去脈。”
“哦,對了,您提到陸恆。”蔡坤一拍大腿:“還記得我說的那個林靄不?陸恆手下的副總監。”
“唔,想起來了。怎麼,他那邊有什麼反映?”
“咱們的兄弟請林靄喝酒,說讓我作陪,那天我就去了。結果小子們三兩下把林靄灌得舌頭都直了。
據他說,陸恆爲了衝業績,每到年中、年底就會去拎着禮品賄賂重點客戶的甲方人力總監。
金條啥的都藏在茶葉盒子裡,在月餅盒包裝之間放金箔。
他說了好幾個客戶盒人力總監的名字,我都記下來啦!您看……這條有沒有用?”蔡坤問。
“有用,太有用了!”
藍總用手指敲着桌邊壓低聲音道:“等咱們絆倒陳總,我掌權的時候,就用這條讓這小子滾到雲南分公司去,再也別想回來!誒,對了,到時候你就接他的位置。”
“好啊!”蔡坤很振奮。“說到這個,您上次不是說賢仁網的高虎城有意帶着團隊投奔過來嗎?那事怎麼樣了?”
“唉!陳東彬擋在路上不好辦。”藍總搖頭說。
“這個我知道,您後來和他又有接觸嗎?”
“沒有,怎麼?”
蔡坤搓搓手,說:“我是覺得還該和他保持聯絡,哪怕是表面的。”
他看看藍總沒有反對,接着說:“要是陳東彬因爲這個事情跌倒,您做爲唯一的副總裁肯定得上來,哪怕是代理總裁職務呢?
現在全公司過半數都是獵頭,如果有了BD團隊,業務拓展的事主要交給他們做,顧問就成了輔助。
這樣獵頭都會感激並且支持您,也就等於獲得了公司過半人的忠誠和信賴。
如今非凡流水靠RPO和派遣,可利潤還得靠獵頭才行,而且利潤還是最主要的。
您想,獲得獵頭團隊的支持是不是很重要,非常有助於您樹立威信和鞏固地位!”
“咦,你小子可以啊,能考慮這種問題了?有進步、有進步!”
藍總大爲高興:“好樣的小蔡,我沒白培養你。好好幹,我們把自己在非凡的根基打紮實了,讓它變成我們自己的地盤。
瑞森雖然沒了,可藉着非凡咱爺們又殺回來啦。是吧?哈哈哈……!”
數日後,一封神秘的郵件發到了監察部門的舉報郵箱,並很快得到重視。一支特別構成的聯合工作組迅速組建,並來到非凡開始工作。
一時間非凡內部雞飛狗跳,有被帶走詢問的,有被滯留在公司協查的。
人力嚴厲地囑咐所有員工:別說話、別討論、別傳播!
“嘿,真沒想到。這是一年查一家的節奏麼?會不會明年就輪到歐聘了?”來訪的謝凱對許靜感慨地說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站在第五大道正中央,擡頭看上方的斜坡天窗。
“這地方好,有點羅馬聖彼得大教堂那感覺,只不過人家是圓的……。”他比劃着說,似乎對非凡被查的事僅僅是想發一句感慨而已。
“怎麼,歐聘有什麼可以查的劣跡麼?”許靜揶揄地問他。
“別逗了,就我岳父那樣謹慎小心的人怎麼會幹不法之事?”謝凱說着又玩笑地擠擠眼說了句:“有也不會讓你知道。”
“哼哼,你小心吧,當心人家說不定已經在後面盯着哩。”
許靜剛說到這裡,餘光就掃見蔡小安遠遠走過來,手裡揚了揚一張紙:“朱莉,有個地方需要你簽字。
我剛纔到辦公室去找你沒找到,你不是應該和廣州公司聯線會議的麼?”
“哦,對了,我差點忘記啦!”許靜接過那張紙簽好字遞還給他:“會議設備都準備好了?那咱們過去吧。等等,這兒還有客人。”
“我沒事。”謝凱揮揮手,一指不遠處站着的劉正卯:“有漢得森陪着繼續後面的參觀,你去忙你的!”
“得罪、得罪,那我先去,漢得森一會兒請客人到餐廳休息,吃蛋糕、喝咖啡啊!”
囑咐完,許靜轉身往辦公室走,頭也不回地輕聲問:“怎麼回事?”
“他在線,要和你說話。”蔡小安說。
“安全嗎?”
“用的特殊線路。”
許靜回到辦公室的裡間,蔡小安放下百葉簾,在筆記本上爲她接通了某個虛擬會客間,然後對灰濛濛的屏幕說:“通話調試四、三、二、七。”
然後向許靜點點頭讓她過來。片刻,屏幕上出現了“苦瓜臉”和白色的背景牆。蔡小安輕輕走出去並帶上門。
“你好啊,有段時間沒見面了。”苦瓜臉說。
“不知道是不是不見面比較好?我怎麼聽說又有一家人力服務機構被查了?”許靜微笑。
“你是指非凡吧?有人舉報了。據說去年給你們下絆子的就是他家,你不解氣嗎?”
“不。這行本來不大,這樣一家家被查不是讓人喜聞樂見的。”
“你倒直率!”苦瓜臉搖搖頭:“我聯絡是想問問你,你們業內對於非凡申請上市有了解嗎?”
“非凡申請上市?”許靜吃了一驚:“我第一次聽說。這次是和此事有關嗎?”
苦瓜臉對她的問題沒有回答,好像自言自語地說了句:“奇怪,你們都不知道這個事情,舉報人怎麼知道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他們內部掌握這類信息的人唄。”
苦瓜臉思忖片刻輕輕點頭。接着告訴許靜他這次主要是告訴她一驚在訊問中瞭解到上次對智亞的舉報完全是捏造的,並且陳東彬已經承認出於他的授意。
對於工作中出現的失誤,苦瓜臉表示道歉。
同時又告知許靜一件讓她吃驚的事情:有人幾次想通過遠程入侵智心網的核心業務程序,但目前爲止還沒發現攻破的跡象。
“誰幹的?”許靜問。
“還不清楚。”苦瓜臉說:“因爲職責上的緣故小蔡沒法自己決定是否報警。
第一次發生後,他告知了安全部門負責人,但不知道你們高層收到訊息沒有,很快又發生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雖然盡力幫你們抵擋着,但你們公司方面應該採取措施纔對。
該報網警的報網警,該增強在線安全力量的趕緊做,僅僅靠兩個人是不夠的!”
“我知道了,我會立即督促並通知經管會採取措施,謝謝您的提醒!”
等苦瓜臉掛斷信號,虛擬房間又恢復灰色屏,許靜一下站了起來。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沒聽說孫奇向沃爾夫彙報?
可如果自己貿然開口,從哪裡、如何得知的?別人一定會問起。那時怎麼回答呢?
她緊張地思考,同時告訴自己要快,因爲下次攻擊不知什麼時候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