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站在自己的新辦公室裡有點詫異。
與他以爲的不同，這房間朝向第五大道一側靠近書桌那，多出來個梯形落地飄窗，倒擴大了整體的面積。
他試着在飄窗下襬放的椅子上坐下來，邊體驗着它的舒適度邊擡頭問：“露西，這是怎麼回事，你沒弄錯房間吧？”
“沒錯啊，這圖上標着呢，東區第四大道409室。”
小助理也有點胡塗了，上次她來認門的時候，那邊還沒安窗戶，所以不曾見到這個外飄的結構。
“您等等呵。”她說完跑出去給楊菁和許靜打手機，一會兒又帶着笑容回來了。
“沒錯，就是這裡。朱莉說原本設計窗子是平直的，但鋼結構卻比牆面向外多了八十釐米，說是安全和便於維護的需要。
助理覺得有些浪費，就和設計師商量把原來的直窗改成每隔四米就增改一個梯形外飄，深度是六十五釐米。
我們上次來沒看到窗戶，就是因爲構件正在重做的緣故。”
“這樣呵，但這樣改動會不會多花錢？”魏東皺眉。
“朱莉說因爲改得及時，預算幾乎沒超出多少。1
您看，原設計兩面直窗之間的連接有這塊牆體，現在其中一面改飄窗了，只需調整牆體的長度就行。
玻璃是方案修改後才製作的，本身就不需要重做。”路倩說完長出口氣，她可不想再搬動已經放進來的傢俱和物品。
“哦，那好，咱們就在這新家安頓下來吧！”魏東說完起身。
路倩過去接過他脫下的呢絨外套，走到門口打開宜家馬爾姆衣櫃用衣架掛好，後退一步滿意地點點頭：“嗯，這櫃子也比以前牆上做的那個強多了。
高低搭配，還有放襯衫和領帶的抽屜，下邊可以放房間裡換穿的便鞋。朱莉他們籌備組真的很用心。”
魏東聽了點點頭。依照原來習慣，經管會成員辦公室的裝修要根據本人的愛好進行。
但後來許靜提出這樣風格差異過大，而且也容易出現工作環境上的過度兩極分化，再說現在也不是辦公樓那樣的環境，反覆裝修容易造成環境污染。
因此經管會重新商議並制訂了辦公室內裝（包括硬裝和軟裝）的費用和風格標準，超標的部分個人自行負擔。
按着新規各人辦公室牆面可選擇塗色或壁紙，傢俱由行政統一自宜家購置標配產品，包括：衣櫃、辦公桌、電腦椅，飄窗下的小圓幾和一對椅子。
風格則有現代、傳統、鄉村、簡約和新材料五種，每個風格又分深色、淺色、灰度三檔。
如果不喜歡標配或有其它需要，可以在公司規定的範圍內自行購置、添置後憑票報銷標準內的部分。
比如這次裝修，魏東的辦公室仍按他喜歡把辦公桌後面的背景色塗成了辦公藍。
屋裡這些宜家傢俱，行政按事前選好並由路倩上報的現代淺色風格購置，但除了標配傢俱外這屋子目前還有些空蕩蕩，魏東可以自己選購書架、沙發、地毯等來充填，只要依舊選同風格的其它傢俱，基本上都可以搭配。
如果仍希望選擇宜家商品，把產品編號報給行政，她們即可代爲購買。
採購宜家產品是由於它既可辦公也能家用，而且都實現了配件標準化，所以裁汰、更換下來的傢俱和裝飾產品可以由保潔負責回收和保養，進行循環再利用，甚至內部處理給員工，實現較好的環保、節約開支等效果。
這個辦法據說是肖銳的提案，想不到這個暴脾氣的傢伙也有心細的時候。魏東想到這裡嘴角微微翹起。
“想什麼美事呢？還是對自己辦公室很滿意？”魏東回頭一看，趙唐左手插在風衣一側的斜兜裡，右手扶着門框正衝他樂。
“怎麼，你對自己的辦公室難道有什麼不滿意？”
“哪有！”趙唐笑着讓路倩接過了自己的風衣，走進來帶着幾分驚奇：“咦，我還以爲你們樓下可能會冷，沒想到好像比我們樓上還暖和些。朱莉這鬼靈精怎麼設計的？”
“你爲什麼以爲我們這裡會冷？”魏東不解。
“我們上面離中央空調近呀。”
趙唐回答：“我還特意叫人買了個電子壁爐，仿燒木柴的那種，叫貝貝囑咐他們靠牆安裝好備用。結果進屋以後覺得溫度還行！”
貝貝是去年來的實習生，今年轉到董事會給趙唐任秘書的，因爲她英文名拗口，所以大家直接用她中文名沐貝貝里最後兩個字稱呼了。
“託尼同學你要信任同事纔對。”魏東擺出姿態來擺擺手：“你要相信我魏東的徒弟是不可能那麼笨，連溫度都不會考慮的。”
“那她到底怎麼做的？”趙唐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嘴臉嘖了聲，不耐煩地問道。
“這大廈裡供暖方式有三套。”
魏東好整以暇，先邀請他在飄窗邊坐下，指指窗外：“喏，五環外熱電廠的供熱系統從東邊進來走東南疏散門下邊進入咱們大廈，它的管線控制室就在東區朱莉辦公室腳下，然後管線向建築內各處暖氣輸送熱量。
但是原來二層只有靠近第一大道和最東邊的十二大道附近有暖氣，顯然不夠我們現在使用。
所以就增加了些線路和暖氣片。但是這樣一來，就產生了二層暖氣溫度可能不如一層足的問題。”
“哦，所以增加了中央空調系統？”
“中央空調是個補充。”魏東點點頭：“不過還有一套系統在咱們腳下。”
“嗯？”
“各層都有一套電熱地暖系統，和屋頂的光伏電池組相連。
這套系統從上到下把所有辦公區域分爲四十五個分區，每個屋都有開關可以啓動本分區的地暖系統，也可以由物業總控室啓動開關。
如果停電中央空調無法運行，就會切換到地暖系統，保證所有房間至少在二十度。
另外，每天晚八點以後中央空調會調整到最省電狀態，地暖系統自動開啓，到次日八點前保障所有房間仍維持在二十度。”
“牛啊！”趙唐驚奇地睜大眼睛：“那，不用中央空調只用地暖的話，那電池能用多久？”
“沒試過。”魏東搖頭：“不過據廠家工程師說，等外面院子左右的三排平房屋頂也都裝上光伏的話，充滿電開最低運行狀態，可以保證咱們整個辦公區（包括平房那邊）持續十八到二十小時，各房間室溫二十度的需要。
當然，這是在不使用其它電器的前提下。”
“這是什麼意思？它還能給其它電器供電？”
“全場緊急照明、安保中控室、物業總控室可以切換到電池組，另外膠囊旅館、浴室和餐廳日常用電就是通過電池組的，電池組裡存儲的電力需要釋放才行。”
“但是，這套東西花了不少錢吧？”趙唐皺眉問道。
“還行，”魏東笑着用手一直：“這套系統的供應商就是咱們創業園區裡的。
他爲了搞樣板工程給了成本價，然後朱莉又拿二十個招聘職位和他抵換了一百萬現金，結果咱們只花費了二十萬。”
他說完擠擠眼睛，那樣子像是說：“你瞧，我徒弟能幹吧？”
趙唐目瞪口呆半天才緩過來，他想想用手一指：“這工程裡不會還有別的什麼換來的東西吧？”
“多了。”魏東咧嘴，指指頭頂：“那上面的天窗，塑膠跑道，中控室的電子設備和軟件，多多少少都有交換。”
“還能這麼玩？”趙唐痛苦地指着魏東：“你們師徒倆，真是一丘之貉！”
“嘿！不然你以爲就這預算裡的三百多萬能做出這等效果？
連這塑鋼窗的供應商咱們還有五十名實習生的校園招聘交換哩，這事我已經拜託給特麗莎了。”魏東忍着笑告訴他。
趙唐一副不忍卒聽的樣子以手加額。“好吧，不過別太過了，影響團隊士氣那可不好。”
他提醒道。這種交換項目即便做成，肯定對顧問來說是爲公司做貢獻，油水不會太多。趙唐怕下面有意見，所以這樣說。
“放心。”魏東安慰他：“經管會已經商量過，雖然做這種單子沒什麼提成，但不能讓大夥兒白乾。
獎金可以發些，按照年度貢獻獎的例子，另外視承擔的任務量多少，在一到兩個季度內給與績效貼分和評價加分。
這樣大家積極性也高些。總之，給一定補償，但肯定在情理之內，並且合乎規矩。”
“好！”趙唐點頭，然後他換了一個話題：“對丫頭的合夥人申請，你有什麼想法？”
“唐黎山是個麻煩。”魏東皺眉道：“而且他公開表示自己對朱莉的不滿，這個很棘手。
婁總的意思，我們要是出面會給人不公平的印象。所以暫時拿他沒什麼辦法。”
“但是，也不能總這樣拖下去呵。朱莉的貢獻有目共睹，她都不能做合夥人，那其他員工看在眼裡會怎麼想？”趙唐不滿地說。
“話是這樣說，可事情還得合理合法地來。你現在要是對姓唐的怎樣，他立即就會嚷出去說我們經管會偏袒、施壓等等。
反正他說什麼都方便，承受目光的是我們這些人。”
魏東輕聲說：“我也覺得這樣的結果是不對的。但目前沒辦法從哪裡挑出來他不符合規矩，所以暫時動不得。”
“唉！”趙唐拍拍腿站起身往外走，說：“這朱莉真是，千軍萬馬都殺出來了，沒想到在小人手裡翻了船。
我告訴你，這件事如果不解決，後面很可能會造成某些不好的影響。這樣的情形我是不願意看到的，你們還是多上心，儘快解決吧。”
“嗯，她的事我肯定上心！”魏東回答。
走到門口，趙唐對起身要去幫他取風衣的路倩擺擺手，忽然迴轉身來，壓低聲音說：“差點忘記了，李智讓我轉告，他現在在深圳忙個項目暫時趕不回來參加咱們的新址啓用慶典。
當然，他其實還是不要在這種場合下經常露面爲好。還有……，”
他往屋裡跨了一步：“他說了句話讓我想好幾天，你要不也想想？”
“西蒙說了句什麼話，能讓你琢磨幾天時間？”魏東難以置信地看他。
“他說：也許朱莉纔是適合做智心CEO的那個人。”
趙唐說完，看着目瞪口呆的魏東，用手在他肩上拍拍，出去拿笑着從路倩手裡接過風衣，打個招呼就上樓去了。
這天大早，天冷颼颼的一點都不作美。陰沉的垂雲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卻沒能擋住大家復工並參加新址啓用典禮的熱情。
各處趕來的智亞員工紛紛走進園區的大門，在保潔和安全員組成的引導組指引下人流匯向那藍灰色建築的正門，看着它上方簇新的“智心網”和“智亞集團”巨大字樣每個人都非常興奮。
越接近大門人越多，大家呼朋喚友，在久別重逢的興奮中互相擁抱、拉着手跳躍，彼此分享這幾個月的生活和各種話題。
昨晚下了小雪，在地上勉強鋪着薄薄的一層。員工們在臺階上跺腳，蹭掉鞋底的泥土和雪水，生怕把它們帶進這嶄新的巨大建築。
進了門的，便情不自禁爲裡面的空間寬闊和層疊錯落而驚歎，各種聲音層出不窮。
那些在門口迎接的籌備組成員們早已看慣了這裡的一切，這些都是出自他們自己的努力，所以當有人再次驚叫時他們都報以自豪的笑容，說：“歡迎回家，請告訴我你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
覈實之後，他們告知員工到前臺找第幾號服務人員，用舊工牌換取新工牌，憑此員工將可以出入這建築裡與其權限相符的區域，或享受相應服務。
進來的員工逐漸增多，他們拿到新工牌的同時收到一張打印的字條，上面註明了工位的位置和編號。然後又有後勤部門的人教他們看頭頂的指示牌。
“誒，恐怕要亂幾天才行呢。”楊菁擔心地說。
“不能亂。”許靜在旁邊堅決地搖搖頭：“三天！這三天時間讓所有先來的同事要積極地幫助剛來還不熟悉情況的藍牌子（今天報到的智亞和智林員工都屬於獵頭業務部門，胸卡爲藍色。後勤爲綠色，安保物業爲紅色，智心前臺黃色、後臺銀灰色）。
後勤加強主要節點巡視，三天以後再恢復正常工作佈置。
咱們都走到這步了，可不能因爲他們喝不了水、吃不上飯、找不到廁所而前功盡棄，那不成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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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菁立即答應。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才發現，原來這朱莉不光是長得好看，做事雷厲風行，果決、細膩，和當初的莎莉相比又是別樣的風格。
上午十一點整，全場廣播打開，在樂曲和鐘聲裡，各部門員工涌進第五大道。
他們圍着自己的部門長站成一團團的，自由但有部門間明確分界。
一層中央有塊向前突出的平臺，它原本關着的摺疊門被推開，魏東和趙唐並肩走出來。
魏東這側後面後面跟着經管會成員和重要高管。有陳蘭、劉科、婁大勝、許靜、韓威、樑丹丹，右邊則是滿面笑容的韓菊等其他董事。
人們歡呼着，朝中間聚攏過來。
崔婷笑容滿面地走上平臺，她穿着許靜幫她選的紅色暗紋奧黛款旗袍裙，裙裾飄擺，映襯着月白麻紗散腿長褲，一出場便贏得全場的掌聲與喝彩。
第一次見到這樣大場面的崔婷倒不驚慌，杏眼朝口哨聲的方位含笑帶嗔地瞪了眼，將手裡的話筒遞給趙唐，趙唐謙遜地擺擺手，示意還是請魏東說話。
魏東接過話筒向前跨了一步來到欄杆前。
此時他心情非常激動，因爲多數面孔都是時隔幾乎半年才又看到的。
他本來很擔心能有多少人在這麼久之後還願意回到智亞，但最後人力統計的結果，只有十一名員工缺席，這讓他和經管會所有人都大大鬆了口氣。
他拿着話筒，一時語塞，竟不知從何說起。“各位兄弟姐妹們，咱們終於又見面了！”話音剛落，下面爆發出歡呼和掌聲。
魏東把手向下壓壓，等大家重又安靜，繼續說：“在幾個月前，我差點以爲智亞站不起來了；在昨晚，我又以爲可能好多人都不會回來了。但是在剛纔，我得知百分之九十九的員工今天都聚齊在這裡了。我高興，我謝謝大家！”下面又是一陣掌聲。
“智亞能有今天，不是因爲我或者託尼，而是因爲你們！”
魏東把手向臺下一揮：“你們是真的英雄，沒有大家支持我和智亞都堅持不下來。
是的，有些人不想讓智亞堅持下來，有些人把你們恨得牙癢，恨不得你們現在散夥！”
臺下鬨然大笑，有人叫：“他們想錯了！”
“可不，他們想錯了，連我都想錯了。我低估了你們，也曾經動搖過。
但是看到你們齊刷刷地站在一起，我感到羞愧，也爲和你們做同事而自豪。
有這樣的團隊，我們有什麼做不成，有什麼理由動搖呢？”
他喘口氣繼續說：“爲什麼他們怕智亞，怕咱們團結？
因爲智亞有良好的風氣、有優良的企業文化，我們沒有內耗，我們一心一意追求每個人的幸福生活，並因此緊密地團結，擁有其它獵企羨慕的力量！”
“說得對！”有人叫道，立即又是陣鼓掌。
“今天，我們乾脆鳥 槍換炮了！”
魏東一手緊緊握住欄杆扶手：“我們不僅丟掉侷限我們、消耗我們大量利潤的辦公樓，而且我們還將全面轉向，成爲爲智心平臺提供全面服務的人力資源服務企業。
我們要開展的是不對稱的競爭，全方位、全維度。怕我們，擔心我們強大？我們會說，明天的智亞插上了互聯網的翅膀會更強大！”
人們再次鼓掌。這時，忽然隊列裡有些聲音傳來：“咦，下雪了、下雪了！”
原來中央那棵大雪衫上方的天窗開着，不知什麼時候起飄進了雪花，而且越來越多。
“下雪了，好兆頭呵！”魏東大笑：“武王伐紂，遇大雨，王以爲此乃‘天洗兵’，是老天在洗刷兵器上的污濁，大吉！所以後來一戰而勝！
我們今天是新址啓用的慶典，是新開端，有雪天降，也是大吉！智亞從來不懼艱險，我們只會迎難而上、愈戰愈勇、愈挫愈強！
我宣佈，智亞集團時隔六個月之後重返市場。我們，復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