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勸解

又一個冬天過去,人間再次迎來春暖花開的季節。

街邊公共綠地裡的桃花已經開得滿枝滿樹,喜歡漂亮的姑娘穿上裙子迫不及待地跑去拍合影,老人和孩子在樹下指指點點,到處是生機盎然,欣欣向榮的景象。

從醫院裡出來孫瑤還是心中茫然,一時不知自己該往什麼方向去。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年紀輕輕和癌症沾上,怎麼就這麼倒黴呢?

雖然醫生告訴她還需要做更多檢查才能確定是否宮頸癌,而且也說了這個應該不是什麼特別惡性的情況,讓她不必慌張,

但孫瑤還是免不了想到更多、更可拍的事。她臉色蒼白,腿有些發軟,趕緊攔了輛出租車回公司去。

要不要告訴同事們?還是暫時保密?要讓他知道嗎?孫瑤有點拿不定主意。

老朱去年底終於和朱繪媽媽辦完了離婚手續,春節時和她去悄悄領了結婚證。

在場只有趙唐一家、朱繪和囡囡在場,兩家合成一家,自己也算終於有了歸宿。可怎麼這麼倒黴又橫生枝節呢?

孫瑤咬住嘴脣,忍着要流出來的淚水,對司機道:“師傅,麻煩你改道,去西山苑吧!”

車停在家門口,保姆胡大姐開門很驚奇地問:“喲,這是怎麼啦,今天回來這樣早?”

“我有點不舒服,提前回來了。”孫瑤勉強笑笑回答。

“要不要給你弄點粥喝?”

“算了,我還是上去睡會兒吧。你忙着,不用管我。”說完她自己上樓去了。

胡大姐滿心疑惑,看着她情緒低落、疲憊的樣子總覺得有點不得勁。本來已經回到廚房了,想想還是出來。

她朝樓上看半天,聽聽似乎沒啥動靜,搖搖頭又往廚房走,

自言自語道:“這是怎麼了?從來沒見她這麼憔悴,別是病了?不行,我還是給老朱打個電話,好歹說聲爲好!”

老朱剛開完會走出會議室。雲瑤科技有了資金注入得以續命,幾個月後因新產品受到投資方青睞獲得了數億元投資。

看着企業發展順利他心中高興,加上和孫瑤終於結成伉儷,雙喜臨門,讓他頗有年輕了十歲的感覺。

“喂,胡姐,怎麼了?”他聽說孫瑤情形有些不對,馬上緊張起來。擡手看看腕上的手錶,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

他正要說什麼,吳芳從後面來,碰碰他胳膊輕聲問:“怎麼了朱總?家裡有事?”

老朱點頭:“保姆打電話來,說莎莉情形有點不對。”

吳芳從手機上看下時間:“這麼早她已經回家了?那可能真是有狀況。她聯繫過你嗎?”

“她說過有些不舒服,想午飯後去醫院做個檢查。”

“那就別猶豫了,”吳芳立即道:“趕緊回家,說不定她現在正需要你!”

“可……還沒到下班的時候……。”老朱猶豫。

“有些事是不能等的,工作並非永遠、應該是第一位!趕緊回去吧,這裡有這麼多同事在呢,不缺你一個。”吳芳勸道。

朱總笑着點頭。他對自己的同事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他們同進退而已。

但吳芳說的是,工作有很多,愛人卻只有一個。你可以跳槽、可以調崗,但那對的人肯定是無可替代的!

當司機魏忠奇穩穩地把車停在門口時,老朱猶豫了下,說:“莎莉有些不大舒服,你先別離開,說不定我們要用車……。”

“好!”小魏點頭:“我停好車在一樓休息,需要的話您喊下即可!”

老朱感激地拍拍他肩膀下車,快步跑上臺階。胡大姐聽見聲音就已經迎在門口了。老朱緊張地問:“怎麼樣?”

胡大姐搖頭:“我上去看過,人在臥室沒開燈,似乎躺在牀上,一點聲音也沒有。”

老朱聽了不再說什麼,立即快步上樓。

來到臥室門口,裡邊果然沒開燈。他心裡疑惑,在門口站定了往裡看。那門虛掩着,輕輕推開,隨着光線進入可以看到孫瑤倒在牀上。

“你回來了?”她的話音有氣無力:“別開燈,我不想讓你看我現在的樣子!”

老朱如釋重負。他輕手輕腳走進去,逐漸適應了裡面的光亮,找到牀頭坐在她身邊,柔聲問道:“我的寶貝,你怎麼了?”

“我沒事。”孫瑤輕輕搖頭。

“下午去醫院了?大夫怎麼說?”

孫瑤輕輕嘆口氣,指指牀頭櫃:“都在那裡,你自己看吧。”

老朱伸手往牆上碰了下,牀頭燈亮起。

他注意地看看愛人帶着淚痕的面容,伸手拿起那幾張打印出來的檢查報告,從西裝內側摸出老花鏡戴上,認真地看起來。

越看臉色越凝重,手也有些微微顫抖了。

他放下那幾張紙,摘下眼鏡。仰着頭想了想,忽然笑了笑。

“好吧,”他輕聲說:“我知道了。需要做癌症相關的檢查嘛,這上面既沒確診,也不能肯定是早期、中期還是晚期。所以……,”

他看看孫瑤:“你自己怎麼想?”

“我不知道,就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倒黴呢?”孫瑤說着伸手抹眼睛。

“嗨……。”老朱抱着她,親吻她的額頭、眼睛:“別這樣!就算是確診了,只要不是晚期那也沒什麼。

現在的醫學技術比起你大姐那會兒要強多了,放心!”他指的是自己第一任妻子。

“咱們現在先別自己嚇唬自己,也不能氣餒。一切聽醫生的,讓怎麼檢查、怎麼吃藥或住院都行。反正不能把自己嚇死在牀上!”

孫瑤“噗嗤”地破涕爲笑,說:“看你這沒正經的,人家都癌症了,你倒蠻開心!”

“那怎麼可能?不過,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那癌細胞都不受影響對吧?既如此,不如開心些,反正也不會有更多損失了。”

“要損失也是我,於你有什麼關係?”

“那可不能這樣說,至少咱們想嘗試試管嬰兒的事是沒戲了。”

“你還在想這個?”孫瑤含羞帶怒地捶了他大腿一下,老朱反而哈哈笑起來。

在走廊上聽着的胡大姐鬆口氣,轉身輕輕下樓。魏忠奇趕緊過來:“大姐,咋樣?”

“好像是病了,不過又似乎沒那麼厲害。朱總在哄她呢,應該沒事。”

“哦,沒事就好!”魏忠奇也放下心來:“那,要不我先回去了。”

“粥熬好了,我再蒸幾個饅頭。你吃完再走,那時要是還沒事就真的可以放心啦!”胡大姐想得周全,魏忠奇點頭同意。

樓上,夫妻倆的對話還在繼續。

老朱摸着妻子的秀髮輕聲問:“你是不是哭過?爲啥要哭哩,你不是挺堅強的嘛?”

孫瑤抱着他一條胳膊,把臉貼在上面:“我怕。萬一是個惡性、晚期的,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纔在一起幾個月,我捨不得……。”

“唉,真是個傻丫頭!”老朱嘆氣:“你總得全檢查完,讓人家醫生有了結論再說不是。再說,你就只想着我麼?”

“當然還有別人,想着囡囡這麼小怎麼辦?繪繪的新郎我看不到了;還有公司這攤該交給誰……。唉!一切都太突然。”

“爲什麼這麼說?這種事,當然不會有什麼計劃性的。”

“呸!我是說,大魏、朱莉他們這撥幹部,要是再帶幾年,哪怕就兩年,都會有很大成長,我就可以放心了。現在,真的是太早了!

他們幾乎都是拔上來的,以前最多管理過百人團隊。

像這樣已經超過七百人、十六家分支機構和關聯公司的大企業,除了大魏沾過邊,其他人都沒經歷呀!只能邊學邊做了。”孫瑤遺憾地搖頭。

“放心吧,他們會成長的。”老朱肯定地說:“不能認爲人什麼都能幹,但也不能忽視人的適應性和自我學習能力。

當然不是任何人都有這種本事的,也要分是誰。

至於你,你的責任就是看準人,看準了把擔子交給他就是。

譬如大魏,你覺得他行不行,行的話放手讓他做,人家未必就做得不好。

你們做招聘的應該瞭解,找高管就和找媳婦一樣的。能不能找到合心的是一回事,找到既合心又會打理家務的是另一回事。”

說完他笑着用手點着說:“我看你就是把大魏當小弟久了,總覺得他還是當初那毛頭小夥子呢。”

“還真是。”孫瑤承認:“我眼前總是第一次遇到他那時候的樣子。

不過,仔細想來這幾年他的改變也真不小,現在和各分公司坐在一起開會也很有老總樣子了。”

“就是嘛!”老朱拍拍她手背:“沒人是天生的帥才。但元帥一定都是從基層幹出來的!

有人做到一定程度就上不去,因爲他眼光僅限於局部的戰術運用,他就只能當將軍。

只有能夠考慮戰略問題,從多個複雜的戰區思考全盤聯動、整合協同的纔是帥才。

所以你要考慮自己的接班人問題,首先就要考慮誰擁有這樣的潛質和能力。

把大魏他們幾個都放上去稱稱,不要因爲遠近親疏做出輕率的決定。”

孫瑤這時已經半坐起來靠在枕頭和靠墊上。她仔細聽着,緩緩點頭,臉上已經重新恢復些顏色。

“嗯,我會注意想、仔細看的。不過目前我還是覺得大魏比較適合。朱莉很有潛力,但她剛剛被吸納爲合夥人。

大魏已經提名,經管會正準備討論任命她做運營官。但我估計分歧會比較大,婁總他們還是顧慮她太年輕。

而且有了查理他們那回,誰都不願意接受空降高管。

你看互聯網部門最後也沒挖個人來負責,還是拆分成硬件、軟件和社交通訊三大部門,然後各設一名總監。

說到底,這行裡將帥之才少而又少,還是覺得自己培養的最放心!

你瞧那找個幾百萬資金,招十幾個人就封一堆總監的,豈不可笑?這種‘總監’誰敢用啊……?”

他倆就這樣在屋裡輕聲聊着,互相探討。

說起工作來,孫瑤的心思漸漸被從醫院的報告單上引開,甚至不時發出笑聲。

胡大姐在樓梯口仰着頭聽了,這才面帶微笑地走回廚房,對吃得差不多的魏忠奇說:“成啦,我看沒什麼大事羅。

吃完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可嚇死了。

唉,要說還得有個家纔好。不然真有什麼事,連個勸解的人都沒有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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