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週末天卻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原先許靜以爲既然是小雨嘛總有停的時候,沒料想週六醒來拉開窗簾一看它還在下,竟是連綿了一宿沒停!
窗子一開小風呼地吹進來,可見得是立秋了。二喵不滿地叫了聲把自己藏在毛巾被下面不肯出來。1
許靜沒法,拿了罐貓食“咔嗒”拉開,二喵立即探頭往這邊瞧,急急忙忙爬出自己的小窩朝飯盆跑來。
看着它埋頭吃早飯,許靜撫摸二喵圓乎乎的腦袋,說:“小傢伙,就知道你禁不住誘惑。1
等會兒我還得出門,可比你慘多了,不能留戀溫暖的被窩嘍!”
二喵擡頭看了主人一眼舔舔嘴,正當許靜以爲它會安慰下自己的時候,這小子低頭又繼續吃上了。
“哼,你就是個吃貨、懶蟲,還有黏人精!”許靜氣憤地起身。
沒時間和它鬥嘴,自己也要填肚子,然後出門去見張寧給她約好的遲總。
外面雨雖然不大,但因爲下整晚的緣故帶走了地面大量的熱氣。
許靜出門就打個寒噤,她緊緊抱住兩臂沿着街道朝地鐵站方向去,心裡慶幸好在穿的是七分袖的彈力針織衫,不然怕是要凍透了!
眼看地鐵站已經近在眼前,忽然一輛轎車停在前方不遠處。車窗落下露出魏東的臉,大聲叫:“朱莉,這邊、這邊!”
許靜楞了下趕緊跑過去:“咦,大魏這麼早?不會是來送我的吧?”
“你是去見那遲總?”
“對呀,昨天下班時不是和你說過的?”
“別在雨裡說,先上車我們送你過去!”
“我們?”許靜沒明白,但還是開門坐進副駕駛位置。這時才注意到後座上還有個人。“喲孫良總,你早呀。你們今天這是怎麼了?”
“你先和司機講下去哪裡,然後咱們再說事。”
許靜按魏東說的先和司機打完招呼,這才擰過半個身子來聽他們說話。
原來昨夜有國外的友人給孫良打電話,說有件明末唐寅親筆真跡要在北美拍賣,而這位朋友很肯定該拍品是上世紀六十年代自家收藏的那幅作品。
“國寶不能落在洋人手裡,我們得設法把它買回來!”
孫良說:“現在問題是,上哪裡去找這麼個既懂文物,還了解拍賣,同時又對那邊法律比較熟悉的人。只有兩週時間,這可急死人了!所以我特地來找智亞幫忙,看看你們的人脈能不能幫得上忙?”
“兩週?這是什麼時間,拍賣會兩肘以後舉行?那還得算上辦簽證的時間……,這哪裡來得及?”許靜吃驚道。
她餘光瞟了下師傅,見魏東也一籌莫展的樣子,卻不斷給自己使眼色。
她忽然明白了,孫總是股東,師傅不好駁他面子,所以這意思是要死馬當活馬醫?
“那……,這個人,不一定非得找洋人吧?”許靜話說到半截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馬上改口問道。
“這是自然,要是華人咱們溝通還方便些呢!”
許靜笑了,朝魏東點頭:“師傅你來下令,還是我以師姐的身份出面啊?”
“什麼意思?”後座兩個人都沒明白。“你是說……李智?”魏東恍然大悟。
“可不,我記得他原來就是幹西洋畫拍賣吧?只是對文物可能沒那麼深的瞭解。”
“咳,試試看唄!西洋畫、中國畫,這中間能有多大差異!你撥手機,現在就和他講這個事!”
魏東在許靜掏手機的功夫轉向孫良解釋:“這可真是燈下黑了,光琢磨着文物、法律,竟忘了我還有個徒弟,他就是在北美搞過繪畫作品拍賣的……!”
“不管怎麼說,試試看,萬一能成呢?”孫亮這時候既無奈又發現了根救命稻草,趕緊死命一把抓住不放。
“哎呀師姐,這麼快就想我了?”手機裡傳來李智調笑的聲音。
許靜臉上一紅惱火道:“別瞎說,師傅可在旁邊聽着呢!”
李智果然老實下來,許靜就把孫良總這邊的事情和他大致說了,然後問:“怎麼樣,你覺得能接不?”
車裡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孫良伸着一隻手,似乎想把對方從手機裡拽過來。
“好事呀!”幾秒過後李智突然叫了一聲,這邊三個人頓時鬆口氣。“哎師姐,這種事以後可以多來幾件啊!”李智又說。
還多來幾件,有這一回難道不夠?
許靜正要駁他,孫良已經忍不住,大聲道:“李智,我是孫良。你把這件辦好了,以後再有我肯定找你!”
“孫總哇,你好!咱們見過面!”孫良懵了,接着聽他說:“在董事會上,宋律師旁邊那個就是我。”
“喲,你也是智亞股東?”孫良驚喜地看了魏東一眼:“那就更好說了,你幫我把這件文物弄回國來,我大筆獎金謝你!”
“要啥獎金呀?”李智哈哈地笑:“那錢你留着吧。”
“你是怕我買了畫就拿不出來了是不是?”
“買?爲啥買?”李智的話讓大家楞了下:“剛纔介紹情況的時候不是說,這畫上世紀六十年代還在你朋友家裡,動盪中丟失了嘛?
讓你朋友回去找找,看有沒有能證明這畫來源的東西。比如舊照片、印章、書信什麼的。
要是有的話,那些都可以做爲證據,興許我們可以用最低價格贖回,甚至不花錢都有可能!”
“還能這樣?”孫良大喜。
“喂,老兄,醜話可得先說清楚。這要是不花錢,你就沒什麼可掙的啦!幾乎等於義務幫忙,你樂意?”許靜盯了他一句。
“樂意呀,爲什麼不樂意?”李智笑道:“唐伯虎以畫仕女、山水名揚幾百年,可極少有人知道他存世的幾幅文字都是金不換的銘品。
如果我能爲這幅字的迴歸做些事,那傳出去是什麼效應你能想象嗎?商人逐利,可沒說這個利字只代表金錢呀!”
許靜看看魏東,見他一臉“原來如此”的模樣。再看看孫良,他不出聲地豎起拇指。
“好,那就這麼定了,我一會兒給你們拉個小羣,後面由孫總直接和你商量!”
一切辦妥,魏東和孫良鼓起掌來,弄得許靜有點不好意思。“我說她應該有辦法吧。”魏東得意道。
“你運氣,收了這樣兩個好徒弟!”孫良說完再次對許靜表示感謝。
這時大家才發現車已經停在一個地下車庫裡。“咱們到了,朱莉小姐你從這裡往前走幾步再左拐就是上樓的電梯。”
司機是個敏銳、有心的人。許靜看看錶已經到時間啦,她趕緊和兩位告辭。
哎呀,這恐怕還是自己做獵頭以來頭回遲到,讓人選等自己哩。許靜一面給對方發語音,一面急忙朝電梯跑去。
“真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耽擱了下。”她面前有個駝咖色的西班牙羊絨披肩晃啊晃,先進了電梯。
許靜不好意思超過對方,只得耐心跟在後面。忽然聽後面那人說:“沒關係,我也來晚了,說不定還在你後面。”
手機鈴聲一響,許靜打開語音聽完,慢慢地轉回身來,問:“你……是遲總?”
那人楞了下,將變色眼鏡往下按按,笑道:“你就是智亞的朱莉?怪不得我覺得語音聽了兩遍,還以爲自己幻聽了呢!”
兩人都笑起來。
之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她們一路上互相介紹,談論天氣和沒完沒了的雨,還有雨水帶給人心境的影響。
等走進約好的那家茶飲店,他們已經相談甚歡,如同認識了好久的舊友相逢一般。
“真有意思,我本來以爲獵頭面試我肯定會很嚴肅的。”遲總笑着說:“沒想到來了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說話做事讓人如沐春風。”
她上下打量許靜,稱讚她這身很漂亮,尤其是帶國風的寶藍腰封,襯着水色高齡針織衫,真是畫龍點睛之筆。
許靜也在打量遲總。她穿着深灰色職業套裝,上身小翻領短袖衫,披着那條西班牙大披肩。
手上掛着幾圈串珠,卻是黑曜石做子珠,南紅隔珠,糖玉做母,翠管爲墜。
嗯,大約不是爲念經,看架勢只是出於她個人配飾的喜好而已。
“我們找財務總倒沒有考慮上市那麼深遠,只是現在公司正在集團化,規模大了、單位和分支也多了,
原來的財務管理及制度不見得能跟上,所以希望人選有更大規模企業的工作經歷。”
許靜介紹說:“當然,健全現有的風控體系也是很關鍵的任務。”
“其實管理經驗倒不見得看對方原本企業的規模,不少大公司實際管理做得很差,我還見過至今有用手工記賬的所謂知名企業呢!
再有,要看人選原先擔任過什麼職務,是不是主導過企業的流程再造、體系建設這些工程,而不是參與者或執行者……。”1
遲總語速不快但吐字清晰、表達準確。許靜聽着聽着嘴角不自覺地微笑起來。
誒,她這個說話和引導的方式倒是很契合獵企的風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