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魏東和琳達共度春宵是爲了報答她提供了查理賄賂甲方證據。
本來查理是十分抗拒交權的,但是當魏東質問他瑪麗離職真相時悄悄出示了一張他和高景隆在一起的照片,這兩件事一下子壓垮了他的防線。
琳達在驅逐查理時立了關鍵性的功勞,魏東一直在躊躇如何謝她,但卻又擔心她會趁機要價擡高自身。
那晚談話之後他明白了琳達的心意,也放下了這段時間以來心頭的一大包袱。即便他想娶,恐怕琳達也不同意嫁。1
兩人關係倒不如就這樣維持着。可問題是……,自己將來要娶的那個人能接受這現狀嗎?魏東想想還是不得要領。1
天呀,這事難道也會關門之後再開一扇窗?
他這裡心頭矛盾,許靜卻在暗自腹誹:師傅別的事情上頭都是處理得乾淨利落,怎麼唯獨對女人卻黏黏糊糊地拎不清呢?
她低頭看看因爲太晚留宿在自己家裡的朱曉茹。看她夢中喃喃囈語的樣子和搭在枕頭上的纖纖小手,還分明是個孩子嘛!
許靜咬着下脣忽然沒來由地生氣,難道師傅能接受這個小女孩,自己真得管她叫“師孃”嗎?
想想當年還爲這個和實習中的瑞塔開玩笑,不想現在她居然會因爲吃醋跑到自己家裡來哭一晚上。
唉,世上怎會有“愛”這種奇怪的東西呢?
正想着,忽然手機亮起,一條微信跳出來。是賽英發來的。
“親,睡了嗎?”
“嗯?”許靜警覺起來。賽英從未在這個時間點發過微信給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她回覆了一個笑臉給對方。
過了會兒,賽英又發來一條:“我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彆着急,我明天去找你,咱們還到白塔下面匯合。”許靜回覆說。
賽英不是個隨便就喊人求助的性格,她這樣說那一定是遇到比較嚴重的情況。許靜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事,想了想琢磨不出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次日又是週末,凌晨開始下雨到八點才陸續地停了,不過這一來倒是顯得舒適許多。
天藍藍地,卻沒有了悶熱或燥熱,頗有點立秋的味道。可能因爲下雨,來公園的遊覽者寥寥。
許靜穿身彈力高領的芽綠薄針織衫,配乳白色仿拽撒大幅裙,繫條松石江水七寶腰封,愈發顯得蜂腰長身颯爽英姿,頻頻引來路人的目光。
見到賽英,卻見她精神不振愁容滿面的樣子。“你這是怎麼回事,竟然愁成這樣?”
許靜輕聲問她,語氣裡按耐不住自己的驚訝和疑惑。
“出事了,八鮮海商昨天突然發內部通知,讓所有員工下週起居家辦公!”
賽英急急地告訴她:“我這還是她們人力小姑娘偷偷告訴的,不然現在還矇在鼓裡。”
做過零售的許靜立即知道情況不妙。
八鮮海商原本做海產出身,後來開始進入電商模式,嚐到甜頭之後決定走線上、線下結合的道路,在南方成功開出二十家門店並當年融資數億元。
他們喊出的“五年全國五百家連鎖店”的口號曾經風光了好陣子。
現在全體員工居家辦公,這是非常不正常的。
“他們已經三個月沒有發過工資,一直說即將有資金進來。
我相信了他們,畢竟人家體量那麼大,已經是價值幾十億的企業,就想着應該不會出事……。”
“等等。”許靜攔住她:“你們合作很久了?還有多少應收款?逾期的有多少?”
“合作是從我們開業後第四個月開始的。目前有三百多萬應收款,其中八十萬逾期。”
“八十萬逾期?”許靜看看她:“塞琳娜,你不會恰好在成本計劃裡把這八十萬都算在裡面了吧?”
“其實……,欠款的還不止這一家。”賽英吞吞吐吐道:“一共有六家存在逾期,總數一百四十萬,他家是最多的。”
“這麼多?逾期多長時間?”許靜吃驚地問。
“最長的……有七個月了。”
許靜無語地看着賽英,她趕緊說:“我知道自己錯了,沒有嚴格按風控規則辦事。
當初就想都是熟人不好意思催款,也因爲咱是小公司嘛,所以……。後來又想着像八鮮這樣的大企業回款了不就週轉過來?
太僥倖了,結果沒想到情況越來越糟,尤其……。”
“尤其八鮮現在這情況,如果不能及時回款你是不是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許靜看她點頭,嘆息說:“我就覺得你發展太快,還沒來得及和你說這事。”
“你也發現了?溫蒂來過一次也這麼說。”賽英告訴她。
“她來過了?”
“嗯,她是來請教怎麼管理SOHO顧問,還談了白雁……。勸我步子放慢些、穩當點,可我當時沒把她說的當回事。”
許靜踱了幾步,擡頭問:“那你手裡的現金還夠用多久?”
“交完下季度房租、水電,發完提成,只夠大家一個月的工資,而且還不包括幾個主要幹部的……。”
“我的天!”許靜明白賽英說的“主要幹部”肯定是指朱茜、何春霞她們。“桑妮和凱特知道這事嗎?”
“她們都知道。”賽英嘆口氣:“這事怪我,對八鮮抱的期望值太高,大意了!”
許靜很想說其實有很多徵兆應該可以被發現的,但現在說這個已經沒什麼實質性,還是把心思用在“怎麼辦”上爲好。“那麼,你估計究竟需要多少?”她問。
“半年的工資、社保、公積金,以及辦公費用,還有一個季度的房租、水電……。”
聽賽英說着許靜在心裡默默算了下,至少要有一百萬才能保證她公司安全週轉過來。
許靜自己秋天要按和解協議爲父親支付手術和修房子的費用,還要接待馬上到京的弟弟。
但是賽英期待地看着自己,又不能不爲她做些什麼。
“你等我幾天,我來幫你想想辦法。”許靜說。
有這個話就好!賽英如同見到希望,她實在不想去找年總,更怕讓她感到失望。
於是賽英趕緊說:“你一定幫我找找門路,我自己的錢前期都投進去了,投資人也已經扔進去幾百萬,我們自己沒有力量解決……!”
“不、不,塞琳娜你聽我說。”許靜覺得她誤會了,趕緊解釋:“我幫你想辦法週轉,這隻能解一時之渴,不代表你的問題解除了。
你那邊該催賬的催賬,該發律師函發函,這些要抓緊時間做,千萬不能寄希望於我就停止自救,因爲這些逾期款回來才能根本上解決你現有的困境。”
“我明白,你放心。我吸取教訓了,以後不會在同一個地方翻跟斗的!”賽英點頭。
她心裡清楚,由於自己嫌麻煩丟棄了在智亞一直使用的風控原則,導致超期、逾期賬款催收工作未受重視。
現在的問題是這些疏忽後的總爆發。所以許靜在提示她,通過催賬及時補上疏漏,正是所謂“亡羊補牢未爲晚也”的道理。
“還有,重新檢視員工業績和表現,有限裁員。這樣對留下的是個激勵,而且也減輕你自身壓力。”
許靜建議道:“行政上也看看有哪些可以削減的開支。這樣增入減出,儘可能增效減負吧。
我不能保證能爲你做到多少,你要和桑妮、凱特配合好,做最壞打算!”
她希望醜話說在前頭,不想讓她過於抱有幻想。
從哪裡能夠找到這筆資金呢?許靜打算把自己手裡的人盤算一遍,看看哪個又這樣的實力和意願。
不過,她得中午前趕到吳芳家裡去。今天是小釘釘的生日,吳芳一週前就約了她這個時間。
許靜只好安慰一番後,先把塞琳娜的事放下。
果然,人家小姑娘已經等朱莉阿姨着急了。
許靜將給她的生日禮物——一隻毛茸茸的皮卡丘放到她懷裡之後,釘釘大叫了一聲“謝謝朱莉阿姨!”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很意外地,許靜見到了吳芳的丈夫周南。“咦,姐夫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這是探親還是……?”
“探親,今早七點到家,給她們個驚喜。”周南呵呵地笑着說。他高高的個子,被赤道的陽光曬得黝黑。
“你看看,去的時候白白胖胖,結果給我送回來個黑大哥。我開門楞了半天,都不知道這是我男人!”吳芳的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回來就好!飛越萬里來給女兒過生日,多有心啊!”許靜趕緊說。
“姑娘比她強,聞聞味兒就說這是我爸,可見還得是小棉襖呵。”
周南說着,招呼她在沙發上坐,邊讓吳芳倒杯茶來,邊問:“聽說你升總監了?不簡單呀!這時候纔來,是公司裡有什麼事絆住了?”
“沒有,有個好朋友,原來也是我們智亞的總監,遇到惡意拖欠週轉出了問題,找我去給她想想辦法。”說着許靜就把賽英的事情說了一遍。
吳芳聽了嘆息,說:“本來女人出來自己創業就不容易,偏偏還遇到這麼個動盪的市場環境,真是要命!”說着看了周南一眼。
周南沒說話,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問了問賽英現在的規模、客戶和需要週轉的金額。許靜驚訝道:“姐夫你不會是想……?”
“我在國外這幾年和當地華人社團關係不錯,經常幫他們跟當地政府之間說和。
他們出於報答牽線讓我跟着做些紅木、金剛砂這類的投資,也掙了點錢。
要說一百來萬的閒散資金倒是拿得出,不過我有條件的。”周南說。
“什麼條件?你說說看。”
“首先,這筆錢不是普通的私人借款,是貸款形式,也就是說有利息,年息百分之十。
其次,需要對方有不動產抵押物。再有,需要保證人比如,你就可以。”
“喲!”許靜上下打量周南:“沒想到姐夫生意越做越精明,現在很有點商人的感覺了。
好,那我回頭問問她,她要是能滿足你,我就豁出去做這個保證人!”
周南微微一笑,說:“其實,我有心幫她不是僅僅出於掙錢或看你面子的義氣,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