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悶熱,雲層厚厚地遮擋了太陽,可好像也擋住了往來大地上所有的風。空氣似乎靜止了,讓人動一動都會冒出一層汗來。
可在這麼個天氣裡張寧居然還有心思等在大廈外面,全然沒把一頭一臉的汗水當回事。
他的心思現在全在能不能讓許靜同意跟自己去醫院見見母親這件事上邊,至於沒完沒了往下滴答的汗水,他以爲是自己過於緊張導致的,可越這麼想似乎汗水越多。
脖子上掛着的那條毛巾滲出水來,把後背T恤早就打溼了。
可憐這上市公司的一把手,現在看上去完全就是個送外賣的小哥。
“你怎麼不到大廳裡等呢?”許靜見他第一眼就急了,想這大熊也太憨,難道連這個都不懂?1
張寧像個小孩子,委屈地用手指着門口的保安告狀:“他們說什麼也不肯讓我進去呀!”
愕然片刻,上下一打量他許靜“噗嗤”笑出聲來。就這大褲衩、拖鞋的形象,你就說自己身家多少,人家誰信?
況且大熊也從來不肯在外人面前這麼說的。她無奈地搖搖頭,心想你就不會轉身找特勤要兩件體面點的着裝麼?
拉着他倆人趕緊走去了斜對面的肯德基裡面。“餓了吧?”
許靜放下包包先到櫃檯要了兩杯冰鎮奶茶和一杯冰水、一個大桶炸雞,一份牛雞雙層堡和一個鱈魚堡套餐。
趁她忙乎張寧去洗手間把毛巾洗了擰乾,又擦擦頭臉和脖頸,這才覺得清爽下來。
回來看時,許靜正從冰水裡往外夾冰塊,嘴裡給他解釋說:“得把冰去掉點,不然你這心肺熱乎乎地,被它激了猛地收縮,成習慣就會留下病根的。”
“還有這麼個講究?”張寧嘴上說,心裡熱乎乎地。有人關愛、保護的感覺真好!
“你今天急匆匆跑來找我,有事麼?”許靜問。
“嗯!”張寧嘴裡慢慢的,嘴裡含混不清道:“我媽這兩天還算清醒,就想着……要不帶你去和她見一面?”說完探究地看着許靜。
許靜聽完楞了下,有幾秒沒說話,過了會兒小心地問:“只是見個面?”
“啊!怎麼,不願意?”張寧輕聲問。
“那倒不是。”許靜搖搖頭:“我是怕……你當場求婚什麼的。”
許靜看看有點懵的張寧解釋說:“我現在還不能結婚,你得體諒我。
我剛接手消費品部門,這邊情況不太樂觀,到現在連人都還沒有補齊呢。
如果現在結婚,我拋下團隊自己去度蜜月?或者很快就有了孩子要請假在家安胎、備產?
那大夥兒可怎麼辦,員工該怎麼想?他們這剛漲起來的心氣兒又要受到打擊了,我不忍心那麼做。”
“有這麼糟?”張寧聽韓威說過這邊最近的情況,但還是沒想到愛人身上的壓力這樣重。
“唉!說着是管幾十號人威風得很,其實這個部門在前陣查理在的時候受損最嚴重!
總監帶着骨幹離職,前後走了近二十個,而且幾乎都是最強悍的。
我現在手裡空有一堆客戶和職位需求,可沒有成單和回款業績有什麼用?
到年底大家和西北風麼,還不得把我這個總監給罵死?”
許靜還在嘟嘟囔囔,張寧把最後一口漢堡塞進嘴巴,在紙巾上擦擦手,然後放到她手腕上,
輕聲叫:“親愛的,別慌、別慌。這些都是暫時的,哪能難倒你?”
“我知道它們難不倒我。可如果你現在跑來逼婚,那我可就是那兩頭受氣的老鼠了!”許靜氣鼓鼓地撅起嘴。
張寧呵呵地笑:“那你一定是這世上最漂亮、最可愛的小老鼠,貓兒都捨不得吃你。”
“呸!”許靜笑着,擡起媚眼白了他下。
“你放心,我不會搞什麼逼婚的。本來也沒這打算,你這麼一說就更不能了。”
張寧告訴她:“我媽現在經常胡塗得指着護工叫我的名字,所以她清醒的時候一個月也沒兩三天。
我就想找個她明白的日子帶你過去,讓她看了高興高興。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許靜一想人家這是要盡孝心的好事,卻被自己誤會了。她羞得紅了臉垂下眼瞼。
張寧看愛人粉面桃花的樣子非常可愛,說話更柔和些了。
“這誰也不是天生的將軍,都是一點點拼出來、熬出來的。你是這樣,我也是。
當初我媽剛住院,我接手公司的時候,那場面你可沒見到。會議桌前面坐着四十來人,我就認得仨。
更別說外頭還有那麼多員工、牧民,整個人都傻了。前半個月不知道自己怎麼混下來的。”
“瞎說,那會那麼慘?”
“真的、真的!”張寧趕緊說:“要不是秦叔叔(我爸的戰友)在旁邊盡心盡力扶持着,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下來。”
他說完咧嘴一笑:“有機會順便你也認識認識秦叔叔,他當年可是正經的團級幹部!
我沒回遇到難題就想起他說過:今天的難題明天再看就不是個事兒!
只要想起這話,我就覺得自己還能折騰折騰了。”他說着嘿嘿地笑起來。
“好啦,別愁眉不展地。你最近除了團隊缺編這個事情,還煩心啥呢?”大半桶炸雞下去,張寧終於穩住了心神。
他摸着肚子看看喝光的冰水,又把奶茶端起來。
“最近……,這不是上級說要給智亞重新找個財務總麼,看了好幾個還沒有瞧上的。”
許靜話聊了、炸雞吃了,心裡舒坦許多。提到招聘上頭,眼裡立即多了幾分靈動。
“要男的還是要女的?”張寧問。
“這倒無所謂,智亞用人沒有性別上的要求。我們反對甲方設立這種門檻,所以以身作則自己就不能這麼幹。”
“嗯……,我倒有個人選,就是不知道對方對獵頭公司有沒有想法。”
“哦?”許靜眨眨眼:“不會剛好是個女的吧?大致什麼情況,能說說不?放心,人合適的話,有想法我也能搞定她!”
見她這樣子張寧很好笑,說:“你先別得意。人家可是國外拿了經濟學碩士回來,又在大廠裡做過財務負責人的。
後來和人一起創業,是圓視視頻創始人之一。
退出之後被聘到遠洲數碼負責風控體系,可是那邊現在要把風控和財務合併歸一個副總裁管理,她反對合並就提出要離職。
問題是,她已經四十五歲了,去面試了七、八家公司人家都不願意要。”
“你對她很熟麼?”許靜問。
“我們是在一起學的風控管理師資質,也算是有段同學之誼唄。”
“啊?”許靜驚訝了:“你還有這麼個資質?”
“沒什麼可驚訝的,那東西又不很難。就是前兩年集團準備推風控體系,我心想自己都不明白啥叫風控,那豈不是外行了?
所以就去參加學習,拿了這個證書。不過重點不在這裡,”
張寧揮揮手:“那大姐比我年齡大不少,可她成績是全班第一哦!牛不?”
“是嗎?”許靜點點頭:“如果學習力、接受力沒受年齡影響,那我覺得完全可以試試。”
“好,既然如此我先問問她本人意見,如果她願意你們直接聯繫好啦!”
正說着,許靜忽然覺得自己寶寶裡的手機在振鈴。
拿出來一看果然,是朱曉茹打過來的,她趕緊接了問:“瑞塔,你有事?是大魏找我還是……?”
“朱莉姐你在哪裡?我需要你幫助!那個琳達,她又來了!”朱曉茹的聲音氣憤得有些顫抖。
許靜暗暗嘆息,只好說:“我在對面肯德基呢,你現在出來還是我回去找你?”
朱曉茹猶豫了下:“你和別人在一起呀?”
“沒事,我們剛談完了要走呢。”許靜趕緊說。
“那、我過去找你。”
“也好,咱們邊吃邊聊然後一起回去。”放下電話許靜朝張寧聳聳肩。
“得,那我先撤了。安排好醫院那頭我提前通知你。財務的事情我會抓緊,你等我消息。”
說完張寧聯絡了特勤開車過來接自己。
許靜讓他把剩下半桶炸雞帶給大家路上吃,又去買了兩份漢堡和飲料。
“人家天天跟着你跑也夠辛苦,再叫人餓着開車就不合適了。你得多體諒他們。”她囑咐着送他出門。
朱曉茹來得挺快,張寧走了不到五分鐘她就到了。看見許靜眼圈就紅起來,癟着嘴要哭的樣子。
“喲,這是受了多大委屈呀?快讓我瞧瞧。”
許靜搖頭:“你們倆呀,一個針尖、一個麥芒。真不知道上輩子都發生過什麼故事!”
她先買來飲料和一份雞腿堡推到朱曉茹面前,說:“邊吃邊說,餓着肚子故事都編不好。”
朱曉茹哭笑不得,跺腳道:“誰編故事了?明明是那個琳達無理取鬧來搶我的地盤,我只是奮起自衛的好不好!”
“哎喲喂,還‘奮起’,還‘自衛’。
來,吃喝着慢慢告訴我,她怎麼個‘無理取鬧’,又搶奪你哪塊‘地盤’了?1
真要是你有理,姐姐我幫你,放心!”
許靜不知道,這會兒魏東要是在場肯定要罵她:你個興妖作怪的小東西,還嫌不夠事兒大麼?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