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一粟而知百石,這想法沒問題。可畢竟你對這個行業不瞭解,所以如果想知道獵頭全行業的話,只看智亞可是遠遠不夠的。”
魏東攤開雙掌:“在這個行業裡,絕大部分企業都是四十人以內的小微企業,佔九成!”
他豎起右手拇指:“只有一成是中等以上規模。而達到百人以上的獵企,又是這隻手指的不足半數。
所以,你來智亞參觀,只能說來參觀了這行業裡的一個特例、少數派,根本不具有代表性!”
“但是……,獵頭行業很賺是真的吧?不然你們怎麼能支撐起這家公司的運營?”朱記者眨巴眨巴眼睛拋出自己的疑問。1
“我們有股東的支持、資助,這很重要!”
魏東說:“千千萬萬的小獵頭公司不具備資本注入的基礎條件,也沒有股東和大型合夥人團隊帶來的資源優勢。
他們只能自己去開拓客戶,從大、中型獵企牙縫裡撕下肉塊來養活自己,這纔是本行的常態。”
“你的意思是,智亞其實靠資本注入生存?”
“不,我的意思是智亞和絕大多數獵企起點不同。”
魏東搖搖頭:“最初它接受了五家股東,現狀發展到四十多位。
這些資金使我們可以僱傭強大的合夥人和管理團隊,平均每位合夥人在入職第一年爲企業帶來四家以上的新客戶。
這是其它獵企不具備的條件,因此我說智亞和這行裡絕大多數同行其實沒有可比性!”
朱記者張着嘴巴呆了呆:“可我聽說,獵頭推薦入職一個人,就要收這個人年薪的20%到30%做爲服務費。
魏總不覺得這利潤過高,太不合理麼?”
魏東笑了:“我得讓你先了解些獵頭行業的情況,以免咱們溝通產生誤解。”
他說:“首先,服務費比例這個行業傳統上以20%居多。有些小公司爲競爭故意壓價,最低據說有低至12%的情況。
在線的獵頭平臺因爲沒有太多場地、人員支出壓力,所以他們普遍是15%或18%的比例。你說的30%也偶爾發生,但僅限於極端情況。
比如從海外挖人,或者需要很獨特技能、背景支撐的崗位,或者極高端、獵取難度極大、對象來源和人數受限定的,這些纔有可能要到這麼高的服務費比例,因爲這些是需要投入人力、物力、時間週期遠甚於其它案例的緣故。
至於你說的利潤過高、不合理,這是個偷換概念造成的錯誤。我們收到甲方的服務費僅僅是公司流水,或者叫銷售收入。
我們要合法納稅、要支出房租和水電等經營開支,要負擔人員工資、獎金提成和社保福利的支出,要進行市場推廣、宣傳等活動。
所謂利潤,是扣除上述開支後剩下的部分。你看,我們從開始尋訪人選,到成功入職一個人拿到回款最快也需要三到六個月。
等抵扣完攤銷在每筆回款上的支出,你還會覺得20%很高麼?”
“可,如果利潤沒那麼高。你們又是怎麼支撐起這麼龐大支出的呢?”朱記者微笑着用手指在頭頂上劃了個圓,似乎很滿意自己設計的這個圈子。
“這就是智亞和小公司之間的區別了。”
魏東冷笑:“我們靠的是經管會對經營的管理,人、財、信息、戰略等各方向都有管理者分工協作;
我們還有數十人的合夥人團隊、各地分支的總經理、各部門的總監和高級經理們;
有比較完備的企業制度、管理辦法和風險控制機制。而小公司只能靠老闆個人的頭腦和管理水平。1
也就是說,老闆強公司活,老闆弱公司便搖搖欲墜。”
“魏總的意思,很滿意智亞擁有的管理制度,認爲這是優越於絕大多數體量很小的同行的原因。”
朱記者又扶了下眼鏡,擡起頭問:“那麼,爲什麼智亞還會發生問題,會有網上暴露出來的那些情況呢?”
這個問題和前些日子網文的事件勾在一起,不能不讓魏東警惕。他眼皮微微動了下,看看對面兩人。
這時曉茹進來擺上茶水,魏東趁機迅速在心裡打個轉轉。
等曉茹離開,他笑着對朱記者說:“其實,這並沒什麼難理解的。任何制度都有它的漏洞,任何管理也免不了疏忽。
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避免這些漏洞或疏忽,或者延遲它的發生、演變。做爲管理者,百密一疏纔是正常的,毫無錯漏反而不正常。
大公司有問題,小公司同樣會有。1
小公司缺乏防範手段,沒有制度和辦法的保障與指導,這類事便更多。”
“您的意思是,這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情況?”
魏東心裡不舒服,但還是儘量剋制地回答:“不,我是說出錯是會有的,總結經驗、防止同類事再次發生纔是關鍵。沒必要回避,也沒必要放大!”
“那,這次的事件,智亞或者說您本人,準備怎麼承擔責任呢?”朱記者追問。
“我們好像跑題了。”魏東眯起眼:“我秘書告訴我你們是想了解獵頭行業的現狀,以及今後智亞的發展規劃這類話題。”
“沒錯,”對方點頭:“不過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不妨捎帶做個探討。您不想對網上那些聲音做個迴應或者反擊嗎?”
“我沒有獲得公司相關授權,所以無法向你提供什麼。”魏東搖頭。
“這還需要授權?又不是什麼大事,聊聊而已。”
“正如我剛纔說的,智亞是個有制度的企業。我建議我們還是回到原定的議題上吧。”
但是顯然朱記者對現在的內容更有興趣,他身體前傾輕聲道:“魏總別太較真,咱們就當隨便聊,就是登載出來也只會說‘某某’,不會標註您真名實姓的。”
“什麼意思?”
“交個朋友,說不定將來我還有能幫您的地方。”
朱記者說着從上衣內口袋裡摸出個信封推到桌子中間。“當然了,如果您能提供些更勁爆的內幕,我們一定還有份心意。”
魏東盯着那信封看了好久,突然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他笑得前仰後合,不住用手指抹眼角笑出的淚水。
曉茹大約在外面聽到動靜,推門而入,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後面不知爲何跟着許靜,一言不發地在身後關上門。
“你們來啦?”魏東止住笑,揮揮手:“今天的採訪真是精彩呵,不過也該結束了。你們替我把這個豬頭扔出去!”他用手一指朱記者。
對方臉色一變,急忙伸手把桌上的信封收回去。急急道:“魏總別誤會,我可是好意!”
“少廢話,滾出去!”
“你、你怎麼能這樣?”
“你不配來採訪智亞的任何人!”
魏東說完起身對曉茹道:“下達通知,從今往後智亞公司員工不得接受此人及其所屬平臺的採訪,另外讓法務開局律師函發過去抗議!”
“魏總,你這樣做會後悔的!”
“你再不出去,我命令安保部經理帶人過來了。”魏東語氣已經非常嚴厲。
那個實習的小助手大約頭回見這樣的場面,急忙收了東西扯朱記者出去。
朱記者氣急敗壞,邊往外走邊叫:“好啊,我今天見識到智亞了,果然霸氣得很,連記者都敢欺負!怪不得被人家在網上暴露出來,原來都是真的!”
“朱先生,你最好聲音再大些,”許靜在前頭帶他們往外走,聽他嚷嚷便皺眉轉身,舉起手裡的一個東西,一笑道:“因爲你聲音小了,會影響錄音效果的。”
“呃……。”朱記者卡殼了,只好連聲說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竟敢這麼對我!你們等着瞧!”
儘管手舞足蹈地表演,可最後還是被小助手連拉帶拽,推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