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伊哥哥。
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差,我想去握他的手,卻被他不着痕跡的躲開。
我的手,尷尬的落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茫然一片。
他……怎麼了?
我訕訕不安的跟在他的身後。
我們沉默的,一前一後的走着,來時彼此扶持、彼此依靠的親暱,全然消彌。
他不知道一直在沉澱着些什麼,我甚至懷疑,我是否能跟得上他的步伐,他也全然不覺。
沉默,再沉默……
我們轉了好幾趟出租車,甚至出了首都利雅得,一路上,我們依然無語。
他一直靜默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得,眼神越來越黯淡,與飄忽着壓抑的憂傷與惆悵。
這樣的沉默,讓我整顆心拽在了喉間,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出了利雅得,我不知道我們到了哪個附近的城市,只是看到這裡的阿拉伯男子與利雅得的男子明顯不同,利雅得的阿拉伯男子長得俊美太多,而這裡的阿拉伯男子膚色有點偏黑,都很壯,更明顯得顯得非常“少年老成”。
我一路跟着他,直到,他在一個山坳邊,收住腳步。
那裡,停着一輛超豪華的私人客機。
飛機上,燈火通明,甚至可以遙見水晶吊燈、大型會議室、貴賓座艙、酒吧間……
而飛機旁邊,站着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穿着嚴肅的天藍色制服、金髮碧眼的中年男子,他見到我們,恭敬的迎了上來,“阿卜杜拉王儲殿下,我們奉愛德華王子之命迎接兩位,在英國的一切事宜,愛德華王子已經按照您的要求親自派人打點妥善。”
愛德華王子?我吃了一驚,英國王位繼承序列中排位第五,個性最不拘小結的一位赫赫有名的王子,他和他的王妃一反其他皇室成員的高調作風,均不問政事,逍遙的過着商人生活。
也對,也只有這樣灑脫的王子,纔會出於朋友道義,願意插手幫忙,這種有違兩國友好的麻煩事。
英國、英國……只有,我和他……
還沒有到那個國度,我已經聞到了空氣裡自由的氣息。
舒暢的空氣。
很快,就離開這裡了,很快,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憂傷了?
“紗縵,這是你在英國的護照、身份證。”他一一將東西交到我手裡,語氣有點暗啞。
護照、身份證?
這在沙國,對女人來說,是多麼稀奇的兩樣東西。
我捏在手裡,脣角微揚。
……如果我們在英國結婚的話,應該會用的上它們……
“上飛機吧。”他淡淡的交代。
我快樂的點頭,轉身,跟着穿着制服的中年英國男子,沒走幾步,僵住了。
爲什麼,他只是站在原地凝望着我?!
辰伊哥哥!
我驚恐的回走,拉住他的衣袖。
爲什麼,不走?
“到了英國以後,好好生活。”他摸摸我的頭髮,卻別開眼,不去注視我恐懼的越睜越大的雙眼,淡淡的說,“英國有很多……很好、很有風度……男人……要懂得把握……”
他什麼意思?什麼很好、很有風度的男人?什麼叫要懂得把握?
我緊拽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到底,到底,我哪裡錯了?
紗縵可以改!改到辰伊哥哥滿意爲止!
在我不斷的拉扯,不鬆手間,他的臉色,又一陣蒼白到透明。
我不想爲難他,可是,可是,我一直以爲,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去英國啊。
辰伊哥哥,你是不是還要去哪裡?紗縵等你一起辦了正事,再一起走!
我着急的比劃着手勢,卻在看到身後,有十來名熟悉的人影靠近後,僵住。
是皇宮裡的侍衛,包括那天地牢裡的兩位侍衛叔叔,他們一找到我們,就紛紛跪了下來:
“請王儲殿下深思,以大局爲重!……”
他們讓他深思什麼?
“殿下,巴國國王已經同意將公主嫁與殿下,並助殿下起兵。請殿下隨我們一起趕往巴國,共商大計。”
終於,領頭的匝弩,率先解了我的疑惑。
我的小臉,驟然失去了血色。
我怎麼忘記了,還有一位巴國公主,等着他迎娶……
心,好澀,好澀。
但是,我的小手,依然不想放。
好努力,好努力,我對他綻放笑容。
辰伊哥哥,紗縵不去英國了,紗縵也去巴國。
好艱難,好艱難的寫下這行字,擡起頭上,我依然是努力滿目的笑容。
“紗縵,你還不懂嗎?”他神情複雜的,緩緩問着我。
我不懂!
我將他的腰際密密實實地抱住,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剋制不住的發抖。
……
幾分鐘後。
突然,天空飄起了細雨。
下雨,沙國居然等到了雨露……
雨絲細細,飄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打溼我的心。
他推開了我,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淡,“紗縵,算我對不起你,碰了你,但是,我不想要你。”
細雨打溼我的臉,我好努力,好努力,卻聽不懂,什麼叫……碰了你,但是,我不想要你……
“你在英國的生活,我會幫你安排得很好。如果你恨我,那麼……我們永遠不要見了……如果有一天,等你不恨我了,那麼……將來、有機會……我們再做兄……妹。”背過身,他不去看我,背影絕然。
永遠不要見了?
兄……妹?
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一下又一下捶着他的背部,差點哭出聲音。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我會生氣的,真的會生氣的!
“我改……”喉嚨裡,拼命嘶啞的擠出的,卻只有這兩個字。
紗縵有什麼不好的,通通改掉,只要他讓我待在身邊。
“我改……機會……”即使聲音一點也不好聽,哽咽到象破布一樣,我依然執意將哀求表達。
請他,請他,給我一個機會。
他愣住了,爲我突然而至的開口說話。
雨絲,從他的臉上蜿蜒滴落,但是,他沒有拭去。
“沒有機會了,你是……那個人的女兒……我們不行。”
來不及悶吟一聲,我的心房被重擊。
我呆呆凍在原地看着他,任他傷害我。
“你和那個人長得太象……一看到你,就會讓我聯想起不愉快的事情,象……母親說的一樣,我們是宿仇……我真的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你別爲難我。”他淡淡的說着,平淡的話,卻狠狠撕裂我的心。
和那個人長得太象?宿仇?別爲難他?
別爲難他……
我懂了。
我點了一下頭,大顆的眼淚掉落。
木然的,轉身。
木然的步上飛機。
木然的看着飛機從跑道上奔馳,獨自起飛。
滾滾的黃沙居然在月光下,也這麼刺目,刺眼到令人眼眶發燙。
坐在我的對面,原本一臉嚴肅的金髮碧眼、中年男子,此刻卻一臉擔憂的望着我。
“小姐,你還好吧?”終於,他忍不住問我。
我低頭,羽睫一直顫抖,終於,好艱難的寫下一行英語:
先生,請問,我是不是被他拋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