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小秋,Mia是我的貓,你還給我。”氣勢很大。我怕你啊。
“No way.我已經辦好了寵物證,物主姓名,謝小秋。”
“那麼……能不能借我一個月?我挺想它的。”爲了貓,妥協得挺快。
“No way.”活人不見要見貓,我已經吃醋了。
“借我三天?”
“No.”
“借我一天?”
“一分鐘都不借。”
他沉默,生氣。過了一會兒,他說:“有一種牌子的魚罐頭,她專吃那種。”
“Amy和我一樣,素食。她目前主要的食品是菠菜。”
“什麼?菠菜?”瀝川的臉有點發紅,“你虐待Mia?!”
“怎麼是虐待?Amy挺愛吃菠菜的。昨天晚上她還吃煎豆腐呢。”
他氣得沒話說。瞪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的杯子上,又來氣了:“誰給你的這個杯子?”
“這又不是你的杯子!”
“當然是我的!”
“怎麼是你的?上面又沒有你的名字。”
“看看杯底上的字,難道你也是哈佛畢業的?”
我急着翻過杯子看清楚,沒想到裡面還有半杯咖啡,一下子全潑到手提電腦上,屏幕頓時就黑了。
“王瀝川,你賠我電腦!!!”
“不關我的事,誰知道你有這麼笨?”人一閃,走了。
33
上網隨便一查,我那臺手提的報價在一萬以上。這是今年最新的型號,二手價都不低。我那兩週苦苦翻譯掙來的錢,一下子就這麼泡湯了。我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手提裡存着我所有的文件,百分之九十是公司的文件、圖紙、標書以及我所有翻譯的底稿。我自己做的索引、詞庫、我喜歡的電子書、從網絡上輾轉下載的翻譯軟件等等、等等。
中午吃飯時,我在餐廳的門口碰見瀝川,他居然問:“電腦怎麼樣?還能用嗎?”
“沒戲了,徹底壞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想買個二手的。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文件怎麼辦。”
“你去幫我買個三明治,我去幫你把文件弄出來。”
我一路小跑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把還在往外滴水的手提交給他:“拜託了。”
我買了一盒沙拉、一個吞拿魚三明治、兩瓶礦泉水。敲門進瀝川的辦公室。
回來了兩週這是我第一次來瀝川的辦公室。進門的那間坐着瀝川的秘書唐小薇。唐小薇本來是江總的秘書,總部關於瀝川的任命一來,江浩天當天就把自己的秘書讓了出來。唐小薇原本是北京行政機關裡的機要秘書,長相特可愛,辦事特利索,人品特沉默。我們翻譯組的八卦午餐,她從來不參加。爲了避開我們,每次午飯都特地晚到半小時。
“嗨,小秋!”
“我找王先生。我的計算機壞了,麻煩他幫把文件弄出來。”
“去吧,他正在拆電腦。我剛出去給他買了好幾把螺絲刀呢。”
“麻煩你了。”
“別客氣。”
我進了裡屋。瀝川的辦公室和艾瑪的描述一模一樣。很寬敞,當中一組白色沙發,墊在一道菱形的工藝地毯上。裡面還有幾間房,是專門爲他裝修的休息室、浴室和洗手間。
我的索尼已經給他全部拆開了,零件分門別類地擺在巨大的辦公桌上。瀝川正用一隻螺絲刀在擰某一個部件。
看見我,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來,從我手中接過三明治,道了謝。然後指着沙發說:“請坐。”
接着,他按了桌上電話機的一個鍵,說:“小薇,我還需要一把菲利浦T6的螺絲刀。T6找不到的話就要PH000,三個零的那種。製圖部的小丁那裡可能有。能不能幫我借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記得瀝川還懂得修計算機。
“文件能弄出來嗎?”
“都在硬盤上,我把硬盤拆下來,再裝到另一個手提上,就可以了。”
聽起來挺簡單。
我嚥了咽口水,有點着急:“需要另一個手提嗎?我還沒買。有個稿子譯了一大半了,今天就要交出去。”
“你的計算機裡裝了什麼特殊的不常見的軟件嗎?”
“我用Endnotes做了大量的筆記,是8.0的老版本。”
“OK,現在我告訴你我要怎麼做。”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第一,我把你的硬盤拆下來。”
——“第二,我把我自己的硬盤拆下來。”
——“第三,把你的硬盤裝到我的手提上;把我的硬盤裝入一個外接硬盤。”
——“第四,打開我的手提,用Linx啓動,讀你硬盤的文件。”
——“第五,我把我的硬盤的某些文件拷貝到你的硬盤裡面去。如果一切順利,我拔掉我的硬盤重新啓動計算機,你就可以在我的手提裡使用你自己的文件了。”
我咬了一口菠菜,說:“我不會用Linx。”
“硬盤只能用Linx啓動。等你用的時候,已經變成Windows了。”
“可是,如果我用了你的手提,你自己的手提怎麼辦?”
“我買新的。已經在網上order了。明天就寄來。”看人家的效率。
他三口兩口地吃完了三明治,小薇送來了螺絲刀。他將硬盤拆下來裝到他的手提,幹了一個多小時,重新啓動他的富士通,一片藍屏。
“Oops.”他說,“還得下載一些程序。”
我安靜地吃我的沙拉,就在一旁坐着,看他聚精會神地又弄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在屏幕上看見了我的全部文件。而且一一可以打開了。
“現在可以用了。”他合上手提,交給我。
瀝川的手提是功能強大的那種,有點沉。
“太好啦!謝謝喲!”我捧着手提就要走。
“等等。”他攔住我,“把Mia 還給我。”
還記得那隻貓!
“既然你這麼喜歡Mia爲什麼要把它送給Rene?”
“誰說我送給他了?只是暫時寄養而已!”
“OK,給你看一個小時的Mia。”
“一個小時,開玩笑?我給你修了三個小時的電腦。一個小時不行,至少一星期。”
“兩個小時。”
“三個小時。”
“Deal。你週末來看咯。Mia在我家裡。”
他遲疑了一下,說:“你帶來給我不行嗎?”
“不行,給了你就拿不回來了。”
“……好吧。”
我給了他我的地址:“你九點鐘來吧。”
下班的時候萌萌來找我。給我三張粉紅色的卡片。
“週末有空吧。”
“上午沒空。”
“不是上午,下午四點,讓你見三個人。頭兩個是我介紹的,男的,後一個是明明介紹的,女的。你見一下吧。條件都不錯。”
我打開卡片:
第一張:
姓名:陳九洲
年紀:32
職業:飛星企業總經理。
學歷:碩士。
第二張:
姓名:艾鬆
年紀:29
職業:中科院X所副研究員
學歷:留德博士
第三張:
姓名:蘇欣
年紀:24
職業:職業撰稿人
學歷:本科
萌萌一直說要“關心”我。作爲大姐,她把給我介紹對象當成了她義不容辭的責任。雖然她和我提過數次,我都沒當真。我一眼掃完卡片,嗅到一股惡作劇的氣味。
“怎麼還有女的?”
“大好一個人,不談戀愛, Celia懷疑你有性向問題。說讓你試試這個。這可是她讓給你的哦。她自己date了幾回,感覺不錯,滿有情趣。是網上認識的。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我的熟人,一個是我的弟弟。人品都沒話說。怎麼樣,艾瑪對你好吧。”
“下次再說吧。”
“哎哎,這都第幾個下次了?好歹給你姐一個面子。只求你把我弟當成重點。說好啦,週六下午兩點。一人半個小時,反正你也是泡吧,全當找人聊天,累不着你。K街星巴克你知道吧,就在那兒。我跟他們說,你頭上插一支紅色的筷子。”
“髮簪。”
“Whatever。別放我的鴿子就行!”
我點頭,把卡片放進小包。對自己說,Move on,move on。然後,我的手機響了。
目送艾瑪進電梯,我打開手機看號碼,是蕭觀。
“Hi。”
“Hi.”
“好久沒聽到你的消息。你好嗎?”
“我不是不久前剛給你發過email嗎?”
“你是指‘匯款收到’那四個字嗎?”
“找我有事?”
“週六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沒空。”
“M街有家雲南菜館,米線做得挺好吃,我去吃過幾次了。”
“對不起,我現在改素食了。只吃素菜。”
“沒問題,旁邊就是靈寶寺,那裡有位苦瓜大師的素菜做得不錯。”
“可是……”
“晚上六點。靈寶寺門口,不見不散。”
我還想說什麼,電話已經掛了。
——這就蕭觀的風格。他安排一切,從來不聽別人說什麼。
我看了看錶,剛纔我和所有的人說週六,好像週六離現在還差幾天。
今天就是星期五。
* * *
我取消了週五夜晚的所有活動,包括瑜伽和白水素人的聚餐。
找到艾瑪給我的美容卡,我去spa做面膜。Spa小姐給我修了眉。我去髮廊焗油、花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把長髮弄得又黑又亮,品質趕得上飄柔的廣告。回到家,我點上數個香蠟燭,把衛生間刷得雪白,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不要黑眼圈,我早早就睡了。然後,我又早早地醒了。洗完了澡,窗外還是黑的。看了看鐘,五點剛到。
我坐在牀上練瑜珈,六點,吃早飯,早飯吃完,沒事,我給Mia洗了一個澡,又用吹風機給她吹乾。七點我抱着Mia到外面溜了一圈。真是的,從來沒覺得早晨有這麼長。
六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地看黎明的晨曦。淺紅的朝霞,瀰漫天際,紅日在雲層中浮蕩,陽光照射深冬的寒氣,城市蒸騰在白霧之中。
瀝川從來都準時。
開門的時候他送給我一盒巧克力。然後,看見我只穿着襪子,他脫下大衣,彎下腰來脫鞋子。剛俯身下去,人就往下栽,我一把拉住他:“怎麼啦?”
他站起來,一隻手扶着牆,低頭微微地喘氣:“有點頭暈。”
“是貧血嗎?”
他點點頭。
“別脫鞋了,站着別動,我去給你找張椅子。”
我趕到客廳拿了把椅子,他坐下來:“我沒事。外面雪剛化,地上泥挺多的。”仍舊要彎腰。
我按住他:“我來吧。”
“不用。”他輕輕推開我的手,自己脫了鞋子。
玄關很短,客廳也很小。
“Hi Mia!”
Mia真靈,聽着聲音就跟跑過來,弓起腰,蹭他的腿,一副親熱的樣子。
我把Mia抱起來遞給瀝川。他舉着她的一雙小爪子,逗她、撫摸她,又開心又深情,我在一旁看着,有點妒嫉。
“你介意我跟它說法語嗎?”
“介意。”
“好吧。反正,只怕她現在也能聽懂中文了。”他笑得很明朗,真的,從溫州回來沒見他在我面前這樣笑過。
“你看,這樣撓她,她最喜歡。”他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