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川往事_分節閱讀_22

問小秋。”

“是啊,如果拌沙拉煮土豆湯也叫廚藝的話。”我抱着胳膊說。

瀝川傾身過來,在我耳邊低語:“我正各個擊破呢,你得配合我。”

“不過,姨媽,瀝川切菜的功夫,那可真叫一個棒。今天的菜您全交給他切好啦。”

“唉,你這孩子,真不懂事。人家是客呀。”一轉身,發現瀝川已經進了廚房。

瀝川和我一起替姨媽切好了所有的原料,又幫姨媽調好了餡,大家便一起坐在客廳裡包餃子。原來我大表姐夫是瀋陽人。王裕民是河南人,都愛吃餃子。包餃子需要兩隻手,瀝川坐下來,一隻手始終得扶着自己,才能坐得筆直。我跟大家說,瀝川不會包餃子,就不參加勞動了。大夥兒看他剛纔一條腿站着切菜,站了有一個小時,只當他累了,也都不介意。大家一邊包,一邊聊。

過了一會兒,我大表姐的小兒子豆豆舉了舉手,問了一個問題:

“王叔叔,爲什麼人人都有兩條腿,你卻只有一條腿?你的另外一條腿在哪裡?”

我相信,在座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想知道答案,可拘於禮貌,誰都不好意思問。現在終於有人問了,每個人臉上卻都露出了尷尬之色。

我連忙替他回答:“嗯,豆豆,這問題問得好。是這樣的:有一次王叔叔在海里游泳,越遊越遠,不料碰到了一條大鯊魚。啊嗚一口,就將他的一條腿咬下來,吞進肚子裡去了。所以,現在他只剩下了一條腿。”

我覺得這個答案挺好,帶有童話色彩。

豆豆抓耳撓腮地想了想,問:“王叔叔,這是真的嗎?”

瀝川搖頭,搖頭,又搖頭:“不是,當然不是。豆豆,人家開你玩笑呢。情況是這樣的:小時候,你王叔叔和他爸爸媽媽一起到森林裡玩。他爸爸對他說,出門在外,得時時跟着父母,不能離開半步。可是,你王叔叔呢,太頑皮,不聽爸爸媽媽的話。擅自離開他們去爬山。結果,迷了路,又遇到一條大灰熊。這條大灰熊張開血盆大口,“喀嚓”一下,將王叔叔的腿咬了下來。所以,你王叔叔,就只有一條腿。豆豆,說說看,從這個故事,你要吸取什麼教訓?”

豆豆可憐巴巴地說:“出門在外,要聽爸爸媽媽的話,不可以擅自行動,不然就會有大灰熊來咬掉你的腿。”

“對了。”瀝川摸摸他的頭,誇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然後一起笑了。

我看見瀝川悄悄地換了一下坐姿,開始用雙臂支撐自己。他的額頭,在隱隱地流汗。

餃子已經包了有兩鍋的量了,我拉着瀝川站起來:“大家繼續包,我和瀝川負責煮餃子。”

瀝川跟着我進了廚房,彎腰下去找煮餃子的大鍋。

等他站起來,我用雙手輕輕托住他的腰,他用力摟了我一下。

“對不起,不該讓你陪我上來的。看你累的。”我低聲說。

“我沒事。”他看我一臉愧疚之色,摸了摸我的臉:“還是老婆疼我,知道我站着比坐着要舒服。”

瀝川可以站很久,但我不知道他能站那麼久。我們花了一個多小時,煮好了所有的餃子。姨媽挺高興,又做了五道菜,包括一條大魚。

最後,大家杯盤交錯,賓主盡歡,其樂融融地共進午餐。

其間瀝川非常賣力吃餃子,又使出渾身解數陪豆豆打電子遊戲。我們在衆人的歡送中離了機牀廠小區。臨行前,我姨媽竟心疼起瀝川來了,硬是塞給我一包西洋參。說這孩子倒生得俊,教養也沒得說,錢也掙得不少,就是怎麼看怎麼弱,是不是要經常喝點參補一補。

出了小區的大門,瀝川的車靜悄悄地停在路邊。

我們剛剛坐好,瀝川的手機就響了。

——哥。

——還行。

——還行。

——還行。

——我給爸爸寄了賀年片,他沒收到?

——好吧。

——不是說二月份回蘇黎世嗎?二月份之前沒空。

——奶奶住院了?

——那好。我最近十天實在抽不出空來。有三幅圖要due。要去一趟瀋陽。還有,廈門那個標已經中了,要和投資方開會,一大堆事兒。完工之後我馬上回來,爭取回來三天吧。

——一個星期?嗯,一個星期比較困難。我爭取吧。

——對了,問你一件事。你在佳華·宏景有投資?

——聽說,你們要撤股?

——沒有的事兒?好吧。如果真是這樣,你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在那裡有兩個人,需要安排去處。

——誰?陳盛林?不認識。你的總代理不是姓孟嗎?

——換了?你愛換誰是誰。我都不認識。你讓他跟我聯繫好了。

——體育館的設計圖上個星期就交了,Jim沒告訴你?要得這麼急,害我吐血給你畫。這個月別再給我找事兒了。

——謝什麼。替我問候爺爺奶奶。

收線。他看着我,我抿嘴笑:“你們哥倆感情挺好的。”

“你和你弟不是也一樣?”

“你哥大你幾歲?”

“兩歲。”

“我在想,你哥長得什麼樣?會不會和你一模一樣?”

“唔,我們很相似,此外,他還比我多一條腿。更加英俊。”

“結婚了嗎?”

“他是Gay。我爸還不知道,知道了肯定氣死過去。”

“你們外國人反正開放。”

“剛在你姨媽家吃完餃子,現在你說我是外國人。”他怒了。

“好吧,哥哥,你是雲南人。”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

車子緩緩向前開,我問:“咱們現在去哪裡?”

“一下午都過去了。按原定計劃,去金馬坊,先到駝峰酒吧喝酒,然後去LDW。”

“受不了你。麻煩你說老滇味,好不好?”

“就是LDW。人家廣告上這麼說,LDW,滋味飲食。”

說完這話,他忽然用力地抱住了我。

“怎麼啦?”

“對不起,”他輕輕地在我耳邊說,“如果我不那麼殘廢,你也不會爲我受那麼多委屈。”

停了停,他又說:“我不喜歡你爸爸。他怎麼罵我無所謂,但他不可以打你。——別告訴我你的臉不是他打的。”

18

聽完這話,我的臉火辣辣的,好像又捱了我爸一掌。我暗暗祈禱,瀝川和我爸,最好終身不見。

下車時我不忘在自己的脖子上掛上一個尼康相機。這是瀝川拍風景用的。他經常拍照,但從來不拍自己。可我今天,謊稱要替他拍金馬坊的牌樓,其實心中暗暗打算,要留下一張我與瀝川的合影。

我們先去駝峰酒吧喝酒,裡面燈紅酒綠,瀝川要了啤酒,卻不許我喝。說我未滿二十歲,只能喝果汁。我選了菠蘿汁,他又說菠蘿汁太甜,不健康。橙汁最好。等我們喝完出來,天已經黑了。回到了牌樓,我抓了一個行人,讓他給我們拍合影。

“他又不會拍,”瀝川小聲說,“不如我來拍,保證質量。”

“你已經給我拍了很多了,我現在要合影。”我強調,“合影。”

“能不能就拍你和這個樓的合影?”他皺眉,“我不喜歡拍照。”

“不行。就要我們的合影。我們——你和我——在一起。”我陰着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好吧。”他無奈地點頭。

那行人擺出專業姿勢,要我們彼此靠得近些,然後,卡卡卡地閃光,一連拍了五六張。

我說:“勞駕,大哥,拍張遠點兒的,我要這個牌樓的全部。”

他拿着相機往後退,退着退着,忽然轉身就跑。

我知道瀝川用的是專業相機,價格不菲。想是那人見財起心,又見瀝川不良於行,便趁機下手。

“站住!”我大叫一聲,拔腿就追。

那人在人羣間穿梭,很快走入一個窄巷。看來他也不是很熟悉這個路段,每過一個路口都猶豫一下,要不要轉彎。我一路追過去,過了窄巷,進入一條安靜的街道,那人影始終在我前面百步左右。我覺得我大約跑了有兩站路,那人數次回頭,以爲已經甩下了我,但我如影隨行地跟着他,而且,越來越近。他轉身又進入一道衚衕。那衚衕不斷地有出口通向馬路,漸漸地,衚衕好像越走越死,又突然間,出現一條岔路。他猶豫了一下,可能在想要不要換條道。就在這一猶豫中,我已經追上了他。他站住,手裡拿着相機,說:“你別過來,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信不信我能擰斷你的脖子。”

我說,“怎麼只有我一個人,你身後就有兩個警察。”

他的身後是有行人,兩個男人,且有很大的腳步聲,我大叫一聲:“抓小偷啊!”那兩個男人便向我奔來,其中一人跑得太急,一腳踏破一個花盆,他忍不住往後一望。

就在這當兒,我想起了以前體育課學散打時一個重要動作,一腳踢向他的褲襠!

他“噢”地一聲,跪在地上,疼昏過去。我奪過相機,拔腿就逃。這才發現我自己因爲剛纔一頓長跑,早已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心臟激烈地跳動着。

沒跑幾步,就到了路口,一輛黑色的汽車驟然而至,停在我面前,門同時打開了,傳來瀝川的聲音:“小秋,上來!”

我跳進汽車,急馳而去。

“受傷了沒有?嗯?”瀝川把我抓到他面前,問道。

“沒有。”

“你怎麼把相機搶回來的?”他遞自己的手絹給我擦汗,繼續問。

“我踢了他一腳,他昏過去了。”

“不會吧?這麼容易?踢一腳就昏了?這是昆明市職業小偷的水平嗎?”他說,“這麼沒用,連個相機都搶不到?”

“哎哎,你幫誰說話呢?”

“我變相誇你是女英雄。”

“這還差不多。”

我們回到金馬坊的牌坊,剛纔拍照的地方,一起下了車。

瀝川看着我,說:“你跑累了嗎?跑了多遠?有兩千米吧?”

“差不多。”我還在喘氣。

“能再跑一趟不?”他說,“剛纔,就在這兒,有人偷了我的錢包。”

“啊!?什麼?!你,丟了錢包?”我大叫,“這是什麼破地方呀!?怎麼這麼多小偷?在哪裡丟的?人往哪個方向跑了?他還偷了些什麼?”

我看着他,發現他在幽幽地笑。

“瀝川,我知道你不在乎丟現金。可是信用卡和銀卡,人家是可以刷到爆的。”

“開你玩笑呢,瞧你急的。”他幫我把跑散的頭髮攄到耳後,“以後再出現這種事情,你寧肯丟下相機,也不能丟下我。”

“是,是,我錯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得先保護你。”

“這就對了。”他看着我,目光與月光一樣寧靜。

我抱着相機,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瀝川,裡面有我們的合影。我纔不讓人家偷了呢。”

“如果沒有合影呢?”他問。

“這是你的相機,又不是我的,偷就偷了唄。就算值錢,你也不是丟不起,是不是?再說,我的命,也很珍貴,對不對?”我振振有辭。

“說你不明白,不會算帳吧,你又挺明白,算得挺清。”他嘆氣,“我只求上帝保佑我,以後千萬不要得罪你,不然也會挨你一腳。”

我雙手過去,圈住他的腰:“嗯,人家一直都很溫柔嘛。就兇了這一回,給你看見了。”

“一直溫柔?不會吧?第一次見你,你潑了我一身咖啡。第二次,你當着我的面爬牆。第三次,你襲擊校警。我覺得你是一個暴力女,又暴又色,實在很怕人。”

瀝川雖時時謙遜說他不懂中文。其實,他的詞彙量滿大的,也滿實用的,一番話聽得我啞口無言。

爲了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我連忙打斷:“瀝川,我餓了,想吃米線。”

“你不是剛吃完餃子嗎?怎麼這麼快就餓了?”

“人家擔心姨媽給你難受嘛,急得都沒胃口吃了。以前我可是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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