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秋末冬初,李和洪景來井水不犯河水,非常有默契的各自抄家。只要是一方已經下手了的,另一方就趕緊去下一個村。反正李王的宮莊田遍佈天下八道,大夥兒根本沒辦法一時間就處理乾淨,有的是下處。
原本還有些競爭意味在裡面的兩隊人馬在抄的盆滿鉢滿之後,已經顧不上什麼互相敵視了,趕緊去下家纔是正經。一個個大包小包,趕着牛車,挑着扁擔,把大量抄來的財物裝運,解往漢陽,充實府庫。
當然也有一些管事聽到了風聲,帶着浮財跑路,可惜帶現錢跑路,那目標又大,銀錢又沉重。帶着兌票跑路,不好意思,萊商、灣商、鬆商三大開票商團都被洪景來請在漢陽,根本不會有人給你開票,開了票也根本兌不出錢來。
就是這麼豪橫!
對了,這些管事雖然在鄉下混得人模人樣,實際上在戶籍身份上還是李王私屬的奴婢戶。現在既然都破家了,作爲李王的奴婢,繼續去漢陽的官廳,或者八道的監營裡做官奴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到是憑白給各處官府增加了男女上萬人的新勞力,咱們洪景來和李那都是寬厚的人,可不曾把那些女子充入教坊司,一股腦兒的丟給官營技院。不然一下子來這麼多新貨色,怕是還能再促進一波官營技院的銷售。
原本對於失去了今年秋漕入庫任務,而帶着些許沒掙着錢的憂傷的崔正基,現在乾的別提多起勁,就差上房給人家揭瓦了。把那些宮莊管事家裡幾乎是掘地三尺,要不說抄家會上癮呢,就算那些錢不是自己的,可是那種成千上萬的銀子銅錢,甚至是黃金在自己手上過的快感,那是相當刺激。
更何況,崔正基怎麼會不從當中弄兩個洪景來默許的辛苦錢!
這位通曉賬目,精於理財的戶曹參議現在正在給洪景來報賬。除開還沒送來的那一部分,現在已經解到漢陽的錢款足有一百七十萬之多,而且這是全部折算爲白銀之後的數目,不是朝鮮那個二百來個錢就算一兩的特殊幣制。
這麼多錢,不僅明年的財政預算大大充裕,很多暫且擱置的產業更新計劃也可以提上議程,甚至直接開始建設。
或許這算是有明朝鮮國的第一個五年計劃!
一念至此,洪景來不再靜坐,而是讓崔正基繼續收兌各處抄家得來的錢款,自己則是回家好生考慮一下該如何利用這筆突然獲得的橫財。
此前對於擴展對清貿易所開辦的仁川紡織所,以及爲了改變漢水漕運單一性所建設的京仁鐵路,還有最近開始籌辦的甲山銅礦,實際上都可以算成是洪景來爲了推動朝鮮這個封建隱士之國走向近代化,而努力的方向。
現在既有大量的現銀,又有新開的銅礦,是不是可以展開對於幣制的整頓與重構?
但是這又牽扯到另外一個問題,開具兌票這一票據的三大商團,會不會因此而感覺利益受損。畢竟在以前沒有足夠貨幣的情況下,大額的交易,以及許多中小額的現金交易,都是依靠這些商團簽發的兌票來進行。
而且兌換各種雜銀和銅錢,又是一筆收入。幫人家存儲銀錢,這時代可沒有什麼利息的,還要收保管費呢。一來二去的,因爲朝鮮沒有充足的貨幣,以及直接在市場上流通的白銀這一一般等價物分佈相對不均勻等原因,反倒叫包括以前京商團在內的諸商團發了財掙了錢。
一旦開始大規模的鼓鑄銅錢,以每年五十至七十萬貫的速度投入市場,用不了幾年,市場就能有相對充足的一般貨幣供應。
隨後就是白銀的問題,雜銀的銀含量各不相同,重量又亂七八糟,在現實的使用中根本沒有辦法直接使用。需要在每次使用的過程中,用戥子重新稱量計算,才能將實際的含銀量和價值估算出來,非常浪費時間。
這也是爲什麼大額交易中都是使用兌票的緣故,除了白銀沉重之外,就是因爲雜銀不好測算的緣故。其實整個市場一直期待一種價值恆定的白銀,但是漢陽朝廷自己掌握不到這麼多現銀,所以始終也不能推動此事。
現在情況出現了相當的變動,因爲天下承平,海內四安,朝鮮人蔘的對清輸出量居高不下,日益增加。每年僅此一項就能爲朝鮮帶來超過三百萬兩現銀的直接收入,其中的二百萬兩會在轉年用於購買清國生產的各類物資而回到清國。但是尚有超過一百萬兩的現銀,就這樣留在了朝鮮的市場上。
本次抄家能抄出大量白銀,也有清國白銀大量流入的原因在內。這同樣使得漢陽朝廷也逐漸開始掌握到數額不菲的現銀,擁有了改鑄雜銀,推入市場的本錢。
理論上來說,並不是洪景來在考慮鑄造貨幣的事情,而是整個市場和朝廷其實都有改鑄貨幣,推行新通貨的共識和需求。只是此前的條件不算成熟,且執政的宰相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維,不願與涉足於此。
畢竟歷朝歷代有的是先例,一旦朝廷開鑄新錢,要是不如舊錢完美,或者鑄造了什麼當五當十錢,那絕對是遺臭萬年,被全國痛罵。
不僅如此,還可能導致市場出現紊亂,百姓因爲消息渠道的閉塞,出現哄搶甚至打砸的行爲,那漢陽一亂,洪景來就是不想背責任也要背責任了。指不定保王黨趁此機會就瘋狂上書,逼迫洪景來辭職,也不是不可能。
大致思索了一個腹案,洪景來這便草草寫下了一個方案。但是暫時咱們不準備把這事情往外抖露,過往的那種鑄造錢幣的方式不僅有相當的損耗,且成本相對較高。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朝鮮有會製造蒸汽機的工匠,有學習西方科學技術的北學生,完全可以用更先進的方式來鑄造貨幣。
比如衝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