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議政府檢詳這個職位,在現而今鬥爭檯面化的當口,需要一個眼觀八路,耳聽四方的包打聽出任最好。
洪景來既非安東金氏的嫡系,也非能面面俱到的政鬥高手,自然是要把這個雖然官階不高,卻相當緊要的職位讓出來。
這既是出於外戚勢力整個團體的利益所需,也是現在鬥爭局面的形勢所決定!包括司憲府、司諫院等臺諫衙門,以及各曹各院的文書記錄、收支掌納,現而今都是雙方瞪大了眼睛盯着的職位。
黨爭這玩意兒一旦開始,那就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不到一方徹底撲街是不可能停止的。這不同於真刀真槍的戰爭,可能雙方打得流盡了鮮血後會坐下來握手談和。這黨爭不分出個高下,鬥一個你死我活,就沒有結束的可能。
現而今讓洪景來自行開缺,不滿是肯定有的,不過當聽說權裕暴死獄中之後,所有的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論黨爭政鬥,洪景來連給金祖淳這樣的一線高手提鞋的資格都沒有。有些人一場大火就把掌握大權的貞純王大妃給嚇個半死,一日夜就能讓在義禁府嚴密關押的權裕自然暴死,這是什麼段位?這是洪景來仰望不及的段位!
金祖淳走後,閔廷爀和閔景爀就和洪景來又長談了一番。雖說金祖淳要求洪景來自行開缺,隨便扯個藉口回家別幹了,但這恰好說明洪景來的用處金祖淳看在眼裡了。
這年頭不怕被利用,可怕的是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
他肯親自趕過來一趟,敲打一番,那說明洪景來這一號人物真的在他心裡留下印記了。現在也差不多算是金祖淳夾袋裡的人物,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一定還會有大用。
洪景來雖說不是什麼大拿,但是到底還是有幾分斤兩的。當外戚諸大佬還沒有找到僻派的軟肋,對僻派發動攻擊的時候,洪景來率先找到了權裕的錯處。並且在這次的混亂中,最終成功將權裕參倒,給僻派的墳墓蓋上了第一剷土。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洪景來也算是外戚方面的先登大將!
在大家還猶豫不前的時候,洪景來抓住機會,率先開炮,打響了第一槍。成功的拉昇了外戚們的聲勢,增強了在朝中的發言力。此番還逼迫貞純王大妃下旨撇清自己的關係,變相讓她承認自己在事件中有所失職。這肯定算是了不起的一步勝利,值得誇獎。
只不過就是整個事件的經過並不是那麼的簡單和順利,在洪景來沒看見的地方,也許經過了不知道多麼激烈的廝殺,經過不知道多少糾葛的利益交換。
不得不承認,這次洪景來辦事確實不是那麼的地道,小覷了滿場的大哥,也沒啥好說的。論理是該有這樣的結果,只不過初聽不好接受罷了。
他們兩個說完,洪景來自己也想了想。確實是這樣沒錯!
往昔洪景來辦事,幾乎全部都是以自我爲中心,別看常常考慮的很多,求穩妥求周全,試圖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但是從根底上來說,還真就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一切都是繞着自己轉的,眼光侷限在自己這身邊的一畝三分地。
說大一點就是大局觀差了些,處理眼前的事情,看着是個穩妥的仔細人。但是真要上升到某種程度,就會像這次一樣,錯漏百出。事前預想的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揣摩的都是從自己出發的個人感情,把很多東西想的過分簡單。
如果不是僻派確實遭到諸方勢力的針對,即使洪景來沒有事前串聯,扳倒僻派也是各方共識的話,這一次還真不知道怎麼收場。
另一方面,金祖淳說洪景來做官懈怠也不無道理!
明知道惠慶宮洪妃居中籌謀,走了後門關係把自己從東萊弄回漢陽,就是因爲貞純王大妃撤簾歸政,漢陽的政治局勢出現了相當的波動,需要洪景來回來暗中參與其中。
結果只不過是幹了兩三個月後勤總務的雜活,就麻痹了,就大意了,對於自己這個總務後勤科長實際上是議政府半個大管家的實際身份毫不自知。
不僅沒有嗅出議政府每日的變化氣象,連發生在眼前的細枝末節也不會收集整理,要人提醒才知道可能出了紕漏。
這要不是上面多少還有人在罩着,擱電視劇裡都活不過二十分鐘!
到底是小瞧了這時代的英傑!
人家開金口了,洪景來也想的通透,二話不說就以自己父親忌日將近,回鄉拜祭爲由,主動解職。
沒有什麼好留戀拖沓的,再度進宮拜見惠慶宮洪妃。人家老太太顯然已經知道了洪景來此番的作爲,對於洪景來連她都不知會一聲就貿然彈劾也有些惱怒。
但是到底結果是好的,她便也不追究了。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洪妃儘管是爲了振興豐山洪氏才提拔的洪景來,但到底算是一家人,只是輕輕的數落了兩句,就直接揭過這章。
然後和洪景來敘了敘家長,等聽到洪景來準備回鄉祭祖以後,便提出來可以把家裡的老母親接來漢陽居住。一方面可以就近奉養,一方面也不可能真的就歸鄉不問世事了,遲早還要再出來任官。
在漢陽比遠在千里之外的鐵山要方便不少,生活上醫療上肯定也更加便利。京華士族不就是因爲住在漢陽京城才稱之爲京華士族的嘛,做一個窮鄉僻壤的鄉班有什麼意思。
沒有京華士族所掌握的輿論推崇,哄擡身價,怎麼樹立個人的人設和清名。更不要說用這些名聲來撈取政治利益了!
回去三五個月,再回來就得了!反正一個五品官,豐山洪氏再落破也不會這點能量都沒有。現在又搭上了金祖淳的大船,將來機會大得很。
先收收心,沉澱一下,別再像這回一樣毛毛躁躁的擼開袖管子就是幹!這漢陽的水深得很,沒有十八般武藝,哪裡混得開,哪裡轉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