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趙準備離京,洪景來看樸賢瑜混的風生水起,也不用自己再關照了,索性就和趙萬永結個伴,一道南下。
至於先生閔景爀家的小白菜,洪景來只能暫時擱置。
在禮教森嚴,朱子學大興的朝鮮,洪景來要是寫點什麼情詩往內帷裡送,保準第二天被閔景爀連腿都給他打斷。
這玩意兒敗壞人家小姐的名聲,屬於這個時代最下賤最不得社會寬容的行徑之一。【注1】
但是給閔景爀送東西就無所謂了,洪景來是閔景爀的學生,給老師送禮那是天經地義的。而送了老師,那師母也不能忘記,把老師和師母當做自己的父母侍奉孝敬,在這個年代是會被大大誇讚的美行。
那給師母送禮物就能動點小心思了,閔景爀送點明刻本的古籍就拉倒了。老閔家不差這幾百一千的錢,也看不上銀子和絲綢這種阿堵物。
洪景來明白一點,就是女性對於化妝品和首飾包包之類的東西,永遠不會排斥!那給師母送的東西,就可以以淡雅素淨的珍珠首飾,琥珀墜子爲主。畢竟三十歲一過,當下也就不算年輕女子了。(粉色嬌嫩,你今年幾歲了!)
咱們動點心思,往裡面加一個歐洲的八音盒,再加點粉粉嫩嫩,可可愛愛的小玩意。
就不信親媽還能不勻給女兒!
這邊處理完事,把屋子交給金斗吉,告訴他要是謀了外放就留兩個人照看着便可。他想住就住着,反正洪景來回東萊任所是住不上了。
而後匯合趙萬永,準備出發。大概是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是要去做得罪人的御史的,趙萬永破天荒的換了一身舊衣服!
可不容易啊!
儘管還是綢面的,但顏色早就褪了,看着綢面就很暗淡。天然染料嘛,很正常的,再鮮豔的顏色也沒辦法在衣服上掛太久。
僕人小廝什麼的也都打發回家了,就帶了一個看樣子挺壯的家人。能背能扛,估計手底下還有點功夫,但到底如何就不知道了。
可是即使這樣,趙萬永的氣質擺在那裡,是個人就能看出來這是哪家的貴公子!
他不像洪景來地方上小富農出身,更接地氣,雖然心裡面他是認爲要懲治貪污腐敗,紓解百姓困苦的。但他流露出來的,更像是一種我身爲上位者,體察民情,十分明白你們的痛苦,憐憫你們的意思。
希望他能做好這一任全羅道暗行御史吧!
出於善意,洪景來還是提醒了他。把他那個懸着五品及以上官員纔可以使用的銀貫子的大帽給摘了,這玩意兒太顯眼。至於綢面的舊衣服,在趙萬永眼裡可能是他最舊最差的衣服了,但窮鬼哪裡穿得起絲綢。
反正兩個人身量差不太多,洪景來想着天氣會逐漸轉涼,就把自己新做的一件長棉袍給了趙萬永。棉布面的衣服穿過的人應該都知道,穿不了多久就會顯出一種生活感。和羽絨服那種亮面的,稍微一清理,第二年第三年還是嶄新的不同。
趙萬永只是看了看洪景來身上略帶歲月“顏色”的棉袍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家人和洪景來的幾個家人穿的,大概是明白了洪景來的意思。
自家兄弟不言謝,立馬就給換上了!
洪景來也不會縫補針線活,央着人家旅所的店家娘子,給趙萬永在棉袍裡縫了一個暗袋,幫他把代表御史身份的馬牌小心的裝進去。
一路走來,纔在全羅道的道署所在全州分別,有些話洪景來不說趙萬永也知道。不要強出頭,務必保存自己,不是十拿九穩就別跳出來鋤強扶弱。發現問題就上書,反正朝中有爹又有叔,讓朝廷派人來究辦。
“趙大人到底是兩班家的公子!”看趙萬永進城,韓三石悄悄和洪景來說道。
“起碼是願意做個好官的貴公子!”洪景來感覺趙萬永他爹他叔不會真的就這樣把他一個人外放到地方,肯定會和全羅道地面上的官員透露口風。
他得路應該不會太難走,就是看趙萬永他想走到哪一步去了。
“那倒是,趙大人和一般的兩班確實不同!”
“他儘可以在漢陽悠遊,卻自己求了外放,想要辦點實事。這樣的赤子不多啦!”
韓三石也算和洪景來見過趙萬永很多次了,趙萬永雖然使喚人,但從不打罵僕人,也並不會過分苛責下人。辦事勤快,辦得好,還會給賞錢。韓三石去送信的時候,趙萬永天冷會給口熱酒喝,天熱會給個甜瓜吃。
“希望趙大人能做好這一任吧!”韓三石到是由衷的祝願。
看着趙萬永的身影消失,沒入入城的人羣中,一行人繼續趕路。因着趙萬永他這個官比較特殊,不需要去全羅道的道署繳銷文書,他屬於朝廷下派到地方的中央直屬官員。就是爲了下來處置地方上的不法的,到不用大咧咧的告知地方。
洪景來看他順利入城,起碼開頭沒有遇上什麼難事,便也就到此爲止了。
沒有誰生下來就會做官的,洪景來自己還在學習了,趙萬永一等一的聰明人不會比洪景來學得更慢一些。
【注1】:這玩意其實是有一個逐漸演變的過程,先秦的時候,大家往《詩經》裡看,可有不少暗示野合的。甚至到了漢代劉邦那會子,堂而皇之的史書上寫他母親是在野外休息的時候懷孕的,號稱是有一條蛟龍趴在他母親身上,大家覺得呢?
到了唐代,仍舊有類似於魚玄機這一類的出家道冠女子,卻行遊樂人間的事。很多女子大膽追求真愛,包括隋唐時期的著名故事,破鏡重圓,實際上也有一定的對婚姻自主的歌頌。
但是不可否認的,在唐代的普通女子基本就不存在什麼敢於野外睡一覺說是蛟龍讓我懷孕的事情了。社會風氣逐步對女性的限制開始增加。
到了宋明之後,大家會發現,基本上有點名氣的情詩都是寫給窯姐的。有點名氣的男女相愛故事也基本是富家公子和窯姐的,像什麼蘇三姐、李香君、陳圓圓之類的。
即使是陸游和唐婉的故事,雖然不再是貴公子和窯姐了,但實際上也是以悲劇告終。到這時候基本上就已經對女性的“清名”看的非常重了。
加上有明一代最重烈女節婦,提倡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也是爲什麼洪景來的母親被賜封爲節婦之後整個社會地位飛速上升的原因,時風以貞潔作爲一個女子的最重要品德。
到了這個年頭,即使是小門小戶的普通人家都極爲看重名節,在筆者家鄉的人民公園角落的貞節牌坊上的名字是以數百個來記錄的,那還僅是道光以後。
洪景來但凡敢寫情詩往人家大小姐家裡送,遇上個真的老古板的爹,第二天就敢讓自己家的女兒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