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光清晰如昨(一)

書上說愛情的反面是遺忘,你不愛一個人的標準,是可以將它遺忘。

可是在大腦的記憶裡,我們真的可以選擇忘記嗎?

可知那些曲折的過程,不是不願意忘記,而是記得太清楚了?

心已送出,情何以堪?

1

北京的天由冷轉寒。

咖啡屋的玻璃窗上被屋內的熱氣牽出了一層薄薄的寒氣。

隔着模糊的光線,可以依稀看到窗外來來回回的人羣。

我看不到他們的表情,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模糊的影子重疊、重置,然後瞬間被另外一個人影覆蓋。

如同華麗的交響曲,始終都有另外一隻曲子來淹沒上一首的傷感與沒落。

服務生爲我續杯的時候被我擋了回去。

我不太喜歡喝咖啡。因爲它即使再添置多餘的砂糖,也依舊都掩蓋不了它苦澀的本質。

這讓我又不得不想起了我的上司。苑簡。

這個性格莫測、處事怪異的男人。它的本質?原本就是這樣嗎?

我突然就覺得太可笑了。原本怎麼樣?與我有關係嗎?我好像太容易把周圍的人都拉扯進我的生命中了。

不管是庚辰銘,還是畢景,還是綿羊,他們原本都與我是陌路人。可卻因爲我的好奇心,被我一一拉進生命年輪,最後牢牢地牽在一起,揪也揪不斷。

下午1點剛過,苑簡來了電話。

大概意思是讓我該幹嘛幹嘛去,飯局完了可能還有活動,他到時候再給我打電話。

這件事讓我相當鬱悶。貌似是言談甚歡?續桌?

但我還是發動車子離開了。

說起來,這酒店離綿羊的茶社倒是不太遠,開車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原本沒打算打擾人家的,可看來真不行了。不然那苑簡還說不上來什麼時候就會給我打電話要我接他呢。

我突然就覺得我真可悲。

哪有助理還給老闆當司機的?

來到綿羊店門口的時候,還不到一點半。

這個點兒,茶社的客人並不多。

我前腳剛一踏進茶社,就看到一個穿着鵝黃色長款針織衫的瘦背影坐在店鋪最靠右窗的位子上。

我推門的動作很輕,但還是在這安靜的環境下打擾到她。

她這一回頭,我便看清楚了。

是那個苑西茜。慕伯伯心中的準兒媳。

綿羊正在茶櫃前忙活。一回頭看到是我,連忙就迎了上來。

“怎麼過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沒重要事兒,就是想起來了,然後過來看看。”我習慣性地笑了下,便朝苑西茜坐的位子走去,“嗨,還記得我嗎?小茜姑娘。”

苑西茜靦腆地回給我一個笑容,聲音還是那麼清脆:“記得啊。你是邸瑾姐。不過,今天怎麼沒有看到畢景姐呀?”

“那丫頭今兒上行政班,估計得到五點才能下來了。”

“是這樣啊。那邸瑾姐你今天不上班哦?”

聽着這一口臺灣腔,我雖然還是感覺不舒服,但也沒露出不適合的表情,笑了笑,還是開了口:“沒有,今天陪頭兒出來,一會兒就走。”

“哦。原來是這樣啊。”苑西茜雖是一臉原來如此,但卻依舊掩飾不住那雙美瞳中偶爾探出的疑惑。

我並無在意,擺手便讓綿羊看茶:“嘿,綿羊,趕緊給我這兒來一壺。”

苑西茜背對着綿羊,沒看到綿羊眼中深深的厭惡,可卻被面對着苑西茜,正眼瞅着綿羊的我對了個正着。

我心頭一顫,不由得又喊了起來:“誒,我說綿羊,你還愣着幹什麼?我都快渴死了。你給我快點兒。”

綿羊這才目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哦”了一聲下去了。

苑西茜依舊沉默着。

頭沉得只能看見光滑白皙的額頭,尖銳的下巴倔強地抵着脖子。

不動聲色。

這讓我不禁更加疑惑。

依照苑西茜的聰明程度,我不相信她絲毫感覺不到綿羊的態度。可是,卻這麼不顧情面地繼續留在這裡,是要有怎麼樣的勇氣和原因?

難道真的只是因爲慕伯伯看重她,而她覺得只要能嫁給綿羊,便一無所求了嗎?

這其中緣由我無從知曉,也不願知曉。所以我決定閉耳不聞,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來面對綿羊跟苑西茜之間的事兒。

綿羊端着沏好的茶過來時,臉上表情已經恢復常色,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眼底那處顯而易見的隱忍。

苑西茜很堅韌。盯着綿羊只拿了一隻杯子的手,笑得如同夏天花園裡盛開的白玫瑰,純潔而青亮:“一揚哥哥,可以幫我也倒杯茶嗎?”

我這才察覺,原來苑西茜面前的桌子上,除了她自己的雙手外,沒有絲毫的多餘物品,甚至是綿羊一向朋友一來便端上的茶水。

看着綿羊突然間停頓下來的手,我慌忙圓場:“是啊,慕一揚你也真是的,客人來了也不知道上茶,還得客人親自問你要茶喝,你這服務也太不到位了吧?”

綿羊緊抿的脣瓣繃得更緊了,但卻也沒有發飆,只是不帶感情地斜了我一眼,便回過頭朝剛走過去的服務生吩咐道:“小林,去再拿個杯子過來。”

於是那個叫做小林的服務生便笑着應道:“好的。老闆。”

然後,苑西茜就笑了。這回是發出聲的那一種,但沒有我初始以爲的那般尖銳,卻是渾圓而清脆的音調,相當悅耳,如同她那對充滿純真的眸子。

她笑的嘴角都揚了好幾個度,卻是朝着我開口:“謝謝你了啊,邸瑾姐。”

不知是我多想還是什麼原因,我突然就覺得苑西茜那雙含笑的眼睛裡添置了一些東西,但我卻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就像是一種潛意識的察覺,那般鮮明與清晰,但又模糊的不像話,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卻是那種在感知上的一清二楚。

綿羊的眉毛一下子就蹙了起來,他好像很討厭苑西茜,不管這個姑娘看起來有多純情多純潔,他好像是打心眼裡排斥這個人。

連我都察覺出來他身上對於苑西茜的排斥感。

更何況是苑西茜本人呢?

2

天似乎暗得越來越快了。

不到六點,北京的天已經暗到全街都亮上了霓虹燈。

知道我在綿羊這裡。六點剛過一刻,畢景就跨着她的Gucci皮包英姿颯爽地過來了。

見到苑西茜的時候,先是一愣,結果還是掩飾不住嘴角那抹強忍住的笑意。

估計她是又想起苑西茜的名字了。

其實有些話我一直沒跟畢景說過,比如她的名字。

畢景是上初一那會兒轉到我們班上的。

記得當初老師介紹轉學生畢景的時候,班上少數已經瞭解女性生理常識的孩子,還是在私底下議論了老一陣子。沒少嘲笑她。

當然,我也屬於這少數的一部分。

畢景,閉經。

這不管怎麼讀,都總有點兒牽扯。

畢景是個北京小孩,卻到西安來讀書。這事兒逮誰都覺得挺詫異的。我也沒少詫異,而且我說了,我這人一向好奇心可重。所以,認識畢景再跟她深交,這也算是由我的好奇心初始階段的作祟所導致的。

那時候的孩子,一點兒都不傻。我也挺聰明的。雖然在背後一直管畢景叫閉經,可在她面前,這畢景倆個字絕對是從來沒走過音的。

畢景跟着她外婆來到西安人生地不熟的,因爲她那時候還沒體現得像現在這麼大氣,相反的,好像還挺淑女,挺文靜的。而且成天跟個病秧子似的,動不動就發燒,四肢疼,請假。雖然現在也常發燒,常骨頭疼,但頻率已經變得很低了。

現在想起來,貌似她那個時候都是裝的?而只是因爲人生地不熟,所以把她那強悍的本質沒給泄露出來?

這麼想想,根據我對於本質無法改變的定義,好像丫真就是給裝的了。

而現在我倆使勁嘲笑人家苑西茜的名字,我在想,是不是苑西茜其實也在心裡一直都在嘲笑畢景的名字一般?

這樣一想,再看旁邊的苑西茜,她還是那一臉的蒙娜麗莎,絲毫沒受到任何影響。我突然就給打了個寒顫,想起中午綿羊給她茶喝,她謝我時朝我笑的那個深不可測。我心裡不自覺地就開始琢磨,這姑娘要不是城府太深,在表面上沒展現,就是我邸瑾太小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畢景一坐下來就開始跟苑西茜套近乎,完全不顧綿羊店裡顧客的清靜之心,嗓門雖不大,但卻有損她這氣質極佳的白骨精形象。

“小茜,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不用上班啊?”

苑西茜扯着嘴角那絲不動聲色的笑意搖頭:“不用啊。我還在臺北上學,明年年初就要回學校了呢。”

畢景難得地被嚇到,連嘴角的筋兒都抽了起來:“真牛掰。上學的人這會兒都趕時髦開始相親了。”可能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畢景趕緊改口,“啊,我沒別的意思,小茜你可別誤會。我只是很詫異,你這麼小,怎麼想要這麼快結婚呢?”

苑西茜一下子俏臉就給紅了,連嗓音都扭捏了很多:“是爸媽要我跟一揚哥哥結婚的。”

我跟畢景相視而望,敢情一提到跟綿羊結婚的事兒這小丫頭就犯羞?

畢景一聲啞呼,滿嘴嘖嘖之聲:“看到沒有?邸瑾,我倆都是老姑娘了。”

我嘴角一下子就給抽了,我說:“有你這樣說自個兒的沒?還老姑娘,你快別了,說出來都不怕人笑話。”

畢景眉頭一挑:“瞧你這話說的,敢情你不是個姑娘了?”

我直接就給噎住了。斜眼瞅見旁側不遠處強忍着笑意的一對男女,臉立馬就紅了。我說:“得!您姑奶奶說什麼就是什麼,怎麼着?不是有情侶派對嗎?你的人呢?”

畢景一愣神:“什麼我的人呢?”

“男人啊?你不是說要帶男人的嗎?”

“誒,我說你沒發燒吧?我是說叫你帶男人呢,你怎麼問起我來了?你的男人呢?那個苑簡呢?”

我真有夠汗的。

“跟你說了那是我上司,你怎麼就是聽不明白呢?”

“上司怎麼了?現在搞辦公室戀情多時髦的?你不挺能耐的嗎?一個男人就給搞不定了?”

“你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在貶我呢?我說畢景你丫現在說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這拐着彎說話你不累可聽這話的我還得費腦子想,這你也好歹替我考慮考慮下吧?”

“得!那咱就簡單點兒說。你那上司呢?中午不是你倆還在一塊兒嗎?敢情是……”

“Stop!”我對着對面滔滔不絕的畢景打了手勢,“1.他是我領導,你有聽過哪個領導去幹什麼還要向手下員工彙報的嗎?2.行程是我安排的沒錯,可是決定權在領導手裡,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用不着跟我打招呼。3.關於男人的事兒,我跟苑簡是乾淨純潔的上下屬關係,沒你滿腦子那些想入非非的東西。4.我這人一向堅持的原則就是: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這周邊的環境都必須乾淨整潔,不含一點兒雜質,包括你嘴巴里說的、心裡想的那飄渺的愛情。”

“呦!來真的了?但你也別太囂張,你今晚上要是帶不下個男人,那蘇吉祥子還指不定怎麼挖苦你呢。說真的,我要是你,絕對先解當下之急。既然能用得着,幹嘛還要費心思去搞那些沒用的原則?我告兒你,在現實面前,那些虛幻的原則絕對不實用。”

“那也不能找苑簡呀!”

“爲什麼不能找?”

“爲什麼一定要找?”

畢景一扁嘴:“廢話,當然要找個比庚辰銘更有能力的人才能體現出你選擇離開庚辰銘是個多英明的決定!”

英明個毛!

當然,這話我也就敢在心裡喊喊,要是真拿出來撐場子,那也絕對是個自找沒趣的破點子。

看着對面畢景一臉堅決的樣子,再一想起庚辰銘,我立馬就給蔫了。

我覺得我好像真的過不去庚辰銘這道坎兒了。我突然就想起今天在醫院看到庚辰銘時的那副鬼樣子,哪還有當初跟我在一塊時的半點兒瀟灑勁?這一離了我,哪哪都給走樣了!不僅那樣貌,還有那身板,甚至是那一直給人乾淨帥氣的印象,今天怎麼就越看越頹廢,越看越邋遢了呢?

畢景在我耳邊打了個特大聲的響指,嚇了我一大跳,害得我差點兒從凳子上跳起來。我吼:“你丫有病呢是不?”

畢景挑眉:“怎麼着?一提起庚辰銘,你就這樣子?放不開你就回去找啊。別一臉悲哀勁兒擱我們跟前,誰看着都礙眼。”

“你說得倒簡單!回去找?當初是我提出來的分手,你現在要我回去跟庚辰銘說,我倆和好吧?你讓我這面子往哪兒擱?”

“面子?你要今晚給掉鏈子,別說面子,就你那裡子都給掉光光的!談感情還敢要面子?你邸瑾要是腦子沒病,就我畢景腦子有病!愛情?面子?哪個重要?真是被你搞瘋了!”

“我說你倆還有完沒完了?要不要我做生意了?是不是還要我給你倆辦個擂臺整整?”

綿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過來,一臉黑線的開始朝我倆嚷嚷。我跟畢景自覺理虧,也沒再強辯個什麼。而坐畢景一旁的苑西茜依舊笑得很虛僞。

虛僞?我一下子就被腦子裡突然冒出來的這個詞嚇了一跳。敢情我一直都覺得這小丫頭笑得挺虛僞的?

不過還沒來得及細想,綿羊又發話了:“我說你們倆趕緊看看準備好了沒有,離七點可沒多久時間了。”

我滿頭問號:“什麼七點?”

“就你家畢景不想你丟人最後掉蘇吉祥子的激將法裡,應了人家你會去參加這次聚會,而且重點還是,你會帶一男人過去。就七點,在張美婷家酒店。怎麼?畢景沒跟你說?”

“呀!”畢景突然一聲大叫,“我給忘了,我只記得跟你說叫你帶男人了。怎麼着就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我沒在意綿羊聽到這聲渾厚的嗓音後都說了什麼,我也沒心思理那些話。反正只記得,他跟畢景又嚷嚷了起來。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知足常樂的女子,就像我覺得只要能跟庚辰銘在一起,哪怕讓我倆過着山溝溝裡的貧窮日子我都不會在乎。

可我倆還是分了。

死賤死賤地就給真分了。

想起來我真想一巴掌抽爛我這張嘴。

你說它說點兒什麼話不好。偏說出這分手的話?

庚辰銘多好一男人?就真讓我這麼給蹬了,而且還死不悔改,等着人家回頭!這下好了,準讓人看笑話去了。這麼想想,我怎麼就有種想抽畢景的衝動?可要是不去,估摸着被抽的就是我了。

3

傍晚六點二十三分的時候。苑簡終於在這個相當不恰當的時間來了電話。

當時綿羊正收拾店內殘跡,開始打烊。

畢景去停車場取車子準備出發。

苑西茜一臉溫順地看着綿羊跟手下員工忙裡忙外。

而我,因爲電話的突然響動,站在原地呆愣了5秒有餘。

手機震動的聲音絲毫不遜色於夏夜裡煩人的蚊子在耳際發出的嗚咽聲。

我劃過iphone熒屏。

聽筒那邊,喧囂聲很大。能夠清楚地聽到DJ狂熱的舞曲跟人羣雜亂的嬉笑聲。苑簡肯定是找了個稍微安靜的隱蔽空間跟我喊的,因爲我清楚地聽到那聲音中添雜的破音聲,背景音樂像是被拿着被子捂住的播音機,相當明顯的強勢隔絕。

他問我在哪呢,我說在人大附近,沒說具體的位置。因爲我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這麼問只是在思考我能多長時間趕到他那裡,然後接他回去。所以他給了我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應該感謝他的寬宏大量,因爲他所在的酒吧離綿羊這裡開車只用十分鐘就可以趕到。

跟綿羊打了招呼後,我便出發了。

臨走時,綿羊囑咐我務必要去參加聚會。

我頭也沒回地對他擺了擺手,告訴他:“跟畢景也說一聲,免得那傢伙說我臨陣脫逃,動不動就鄙視我。”

綿羊迴應的聲音很大,即使隔着悲鳴的汽車鳴笛聲,我還是清晰地聽到那自他清亮的嗓音裡答出的那聲“好”。

整座城市都被霓虹燈掩蓋。

若是有座高山,站在它的最頂端俯視整座北京城,那絕對堪稱一座燈海。

像是定格在煙花最絢麗綻放的那一瞬間。

亮眼重生。光芒普照。

酒吧裡有酒吧裡的樣子。

在這裡橫生蔓延。

妖豔的女子,高腳的紅酒,濃烈的妝容……這裡,與白天匆忙擁擠的北京城相比,剩下的只是被內心所掩飾的掙脫與釋放。

苑簡跟一羣財大腰粗的主兒坐在一個暗黑的角落裡喝酒。燈光偶爾不經意的掃射,爲他那張迷離的臉更添了幾分致命的誘惑。這個不管在哪裡都發着耀眼光芒的男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脾氣有多壞,我的心指不定還真能被吸引上那麼幾下。

周圍有女人竟然開始朝那裡靠近了。

苑簡在女人快要坐上他大腿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從座位上斜身站起,輕而易舉地就避開了那妖嬈的蠻腰。手中拿着的高腳酒杯很配合地輕碰上,那個旁側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的胖男人的酒杯。

我覺得,如果不是因爲這個人的身份,依照苑簡的性子,讓他在這麼個人眼前晃盪這麼久,估計他早就發飆了。

幹完杯中顏色怪異的酒水,待那女人無趣的走開後,苑簡才一屁股坐回座位上。看着他不經意間皺起的眉頭,我差點兒笑出聲來。

沒想到,這苑簡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大多數男人巴不得碰上的豔女?

這缺點還真是有夠奇特的。

敢情丫就差搞GAY了?

在苑簡低頭開始看着手腕上的手錶時,我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突然就覺悟到來這裡的最始目的。

看來是該我出場了。

這裡沒有鏡子,所以我沒辦法看到自己這個時候臉上所裝出來的表情是不是有夠匆忙。我只知道如果我沒辦法裝得跟真的似的話,那回頭吃虧倒黴的絕對是我自個兒。

萬分焦急地奔到一臉嚴肅正在蹙眉的苑簡面前,左手附上他的右耳,在確保隔壁的男人絕對也能聽清楚我所謂的悄悄話後,我定了定神,聲音非常洪亮地嚷道:“苑總,那個人已經等不及了。”

苑簡疑惑的眼神對上我焦急但卻相當淡定的面孔後,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便對身旁的男人俯身側耳說話。

胖男人的臉在這喧囂的氛圍下依舊笑得非常燦爛:“沒事沒事,你快回去吧。可別耽誤了兄弟的正事兒。”

“那就謝謝您的諒解了。”苑簡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然後在他拿起量酒器準備填酒的時候,我很有眼色地先一步給他已經空了的高腳酒杯裡滿上了酒,苑簡雖有些詫異,但卻還是對着胖男人舉起杯子:“那我就先乾爲敬了。抽時間一定找您再出來聚聚。”

趁着苑簡跟那些人一一過酒道別的空擋,我先退出了酒吧。

我很鬱悶,這纔多久時間?今兒第一次見面,便開始稱兄道弟?我不得不感慨苑簡這人在應酬上的確很有一腿。

不過也足以說明這對方的來頭有多牛掰。不然要擱一般人,連着苑簡的面估計都見不着。雖說苑簡也不過就是個小部門的總監而已,但卻在這個擁有龐大經濟體系的跨國公司起着相當重要的作用。因爲指不定他還有50%的可能成爲以後的集團董事長。

苑簡喝酒屬於那種面不改色的人,光聞着他那身刺鼻的酒氣,就覺得心裡一陣犯暈。但他本人可還清醒得不像話,甚至都記得我比他規定的時間早到了10分鐘。

4

車裡。

苑簡眼神怪異地看着我,這讓正在開車的我思緒狂亂無比。貌似是我又在不經意間得罪到這個魔王了?

可我覺得我沒哪裡做錯呀?

我還在攪盡腦汁思索的時候,苑簡開口了:“你來公司幾年了?”

我雖是很詫異這樣的問題,但還是強行壓迫自己一定要鎮定。

儘量平復內心的波濤洶涌,我笑着回答:“一年多了。”

“一年多了?你今年多大?”

“23。”

“是一畢業就來公司的嗎?”

我不明思意地頓了頓:“算是吧。”

“哦。剛纔怎麼會想到用這種引人耳目的方法?你很聰明。”

我可以當做這是在誇我嗎?

“呵呵。謝謝苑總誇獎。”

最後想想,這也算是一個不傷人不傷己的好辦法。反正每個人肚子裡都有花花腸子,只是大家都各取所需而已。

因爲劇烈的咳嗽,苑簡原本在車內不亮的光線下顯得蒼白的臉被迅速抹上兩團紅暈。

烏黑俊俏的眉頭深深蹙起。

連着被西裝襯衫裹住的胸膛都上下起伏不定。

空氣中又充斥了一股更濃烈的酒精味兒,完全掩蓋了那股叫人思念的香水味兒。

苑簡伸手鬆開系在身上的安全帶。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我儘量將車開得穩當些,減少剎車加油門的急衝量。

在車開過鬧區後,苑簡才眯起眼睛開了口:“現在先不回公司,先去你要去的地方。”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得差點兒讓車子拋錨。

側頭看着苑簡的臉時,這才發現他眼中透出的一絲不滿。雖然如此,但他還是向我開口解釋:“你那個朋友不是已經說要帶我過去了嗎?我如果不去,你要怎麼圓謊?”

我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搖頭:“不用了苑總,您這麼忙,我隨便編個說辭也就過去了。”

苑簡眼中的不滿更深了,連臉都黑了下來:“開車就要專心開車。你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

“可是苑總,您那麼忙,還是先回去……”

“不要讓我浪費時間重複相同的話。”

看着苑簡堅決的側臉,我突然就皺起了眉。

這傢伙怎麼拗起來跟庚辰銘有的一拼呢!都是典型的自以爲是者。雖然庚辰銘一向的自以爲是都是以對我好爲前提的。

即便心裡萬分排斥帶苑簡過去,可我還是將車子開在了去張美婷家酒店的路上。

一路上,畢景來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我當機立斷地給按了。一直到再隔了十分鐘後手機再次亮起來,顯示的是庚辰銘的手機號,我纔在沉思了片刻後接了起來。

剛一接通,就聽到畢景震耳欲聾的聲音!這讓我不得不把手機拉得稍微遠點兒。

“你丫還真是扯啊!我打了那麼多電話,瞄都不瞄一眼就給我掛了,這庚辰銘號碼一來,你連思考都不用就直接接?你丫對得起我嗎你?”

看着苑簡嘴角的抽動,我真恨不得找個縫兒鑽進去。你說畢景這妞兒就不能低調點嗎?怎麼搞個什麼都這麼風風火火的?

我單手支着方向盤,跟畢景回話:“沒。我知道是你打的,所以才接的。”

“少給我胡扯!你要是知道你直接掛我電話接庚辰銘電話?”

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我說畢景同學,每回我一不接你電話你就拿庚辰銘機子騷擾我,這事兒連你爹都知道,你說我還用得着扯嗎?”

畢景沉了片刻,卻依舊掩飾不了丫性格里的那股火勁兒:“話都由你說了。你少糊弄我,現在在哪呢?你沒看你胳膊上那歐米噶指針都指哪了?我說你也別每回都這麼沒有時間觀念行不行?”

“我這不是正往這趕呢嗎?你至於嗎你?”

“怎麼不至於?你知道剛7點一到,那蘇吉祥子就跟一定時的鬧鈴似的立馬就給彈出來,說什麼了嗎?‘呀!敢情是這邸瑾她男人不願意跟邸瑾過來,這才連面都不敢露了吧?’我跟你說邸瑾,你是不知道我一瞅見丫那張陰陽怪氣的妖臉,我有多想一巴掌抽上去!”

聽到這話,我剛準備回話。苑簡就很不給面子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搞得我的心情立刻鬱悶到極致。可能是聽到有男人的笑聲,畢景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立馬喊了起來:“呀!敢情你是找到男人了?那得,你趕緊過來!這蘇吉祥子可就等着看你好戲呢!”

我說:“畢景,你要再這麼口無遮攔的,我立馬從你眼前消失!你信不信!信不信?”

畢景被我吼得有些發懵,但還是很快緩過神來:“你是尾巴被門縫夾了還是怎麼着?喊什麼喊?我告兒你邸瑾,你要是再不趕緊過來,蘇吉祥子絕對都敢興奮地去裸奔。”

“那就讓丫裸奔去!”

喊完後我就掛了電話。真是見鬼了。至於嗎?都至於嗎?

苑簡在旁邊笑得“咯咯咯”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這個男人笑起來的聲音就像是被路人踩住脖子的鴨子。一點兒都沒有庚辰銘一半好聽。

像是掃描儀般迅速打開了腦中的存儲器,庚辰銘那張笑臉在此刻與某人那雖有聲音但卻似面部抽筋的強烈對比下,更加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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