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伯爺,再有兩個時辰就到京都了,陛下早已爲伯爺安排好了府邸,伯爺的郭北營則被安排駐紮在密雲。”距離京都越來越近,東宮的錦衣太監打馬在周昂的車駕旁,將一些後續的安排告訴周昂。
京都皇城所在,就算皇帝和太子再看好周昂,也不可能讓他帶兵入城,而密雲距離皇城只有八十里,那裡曾經也駐紮過一支軍隊,不過後來漸漸空置,現在已經廢棄了。
“嗯,一切聽陛下和太子的安排。”周昂隨意的點頭回應道,他現在身份地位已經不同於往日,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盯着,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隨性了。
“賀康。”周昂應了錦衣太監一句話,而後看了一眼天色,叫到了賀康。
“屬下在。”賀康一直騎馬跟在車駕附近,聽到周昂叫自己立刻打馬上前。
“傳令隊伍加速,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另外將燕赤霞叫來。”周昂開口吩咐道。
很快賀康就去傳令,同時去隊伍後面喚來了燕赤霞。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燕赤霞跟在馬車旁,低着頭在車窗外問道。
“待到了京城,會有人與你交接囚徒,而後你便帶兵進駐密雲大營,郭北營就交給你了,切記約束軍士不可擾民。”周昂小聲的在燕赤霞耳畔說道,郭北營對周昂來說至關重要,如果沒在自己身邊,就只有燕赤霞坐鎮他才能放心。
“屬下明白,定不會讓人拿郭北營做文章的。”燕赤霞鄭重的應道。
其實不用周昂說燕赤霞等人都能想到,如今無數眼睛盯着周昂,任何與周昂相關的都可能成爲攻擊他的理由,尤其是軍隊之事更出不得一點差錯。
安排好一切後,周昂放下車簾,此刻姜小曇正看着案几上的京城地圖。
“周郎,你說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嗎?”姜小曇指着地圖上一個紅點說道,那是一個位於皇城外圍,與普通民衆居住區和集市相隔較遠的街巷。
“嗯,這裡是永昌裡,乃是京都達官顯貴雲集之地,我們的對面就是太常寺卿王吉的府邸。”周昂對京都非常熟悉,甚至連對面住的是誰都知道。
京都繁華,而越是靠近皇城的地方越好,歷來都只有朝中顯貴能夠居住,而越是往外輻射,自然身份地位就越低,這一個住處也是地位的最直觀體現。
太常寺是主持祭祀和管理朝廷重大活動典禮的機構,其主官便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
皇帝將周昂的家安排在太常寺卿王吉家對面,周昂其實已經大概知道了皇帝爲自己安排了什麼職位。
“烽煙將軍府在什麼地方?”姜小曇看着地圖,下意識的便問道。
周昂手指落在了地圖上皇城的另一側,那裡正好與他的興建伯府分屬皇城東西兩側。
“在這裡,不過應該叫定西侯府!”周昂的聲音響起,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還是個侯爵啊?”姜小曇也表現的有些意外。
“烽煙將軍只是官職,這支軍隊原本也不在太原周氏的掌控之中,唯有定西侯的封號,是世襲罔替的。”周昂解釋起來,大寧朝數百年來,烽煙將軍已歷數十人,周家也不是代代都能坐上那個位置。
兩人在車廂之中說着,外面的雨卻是越下越大,漸漸的周昂都能聽到雨水擊打車棚的聲音。
周昂掀開車簾,看到車外傾盆大雨,士兵渾身上下都被打溼了。
“前面找個地方避雨,不要再前行了。”周昂看了一眼天空,烏雲並不厚,這夏季的雨本來就不會下太久,他便決定先找個地方避雨。
很快一行人在官道旁看到了一座寺廟,那寺廟有山門殿宇,看起來規模頗大,只是雨幕之中隱隱能看到有些破敗。
“伯爺,這裡是志公寺,乃是一個不祥之地,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吧?”郭北營的士兵已經開始進入寺廟避雨,但是東宮那個錦衣太監卻有些爲難的對周昂說道。
“不祥?怎麼個不祥?”周昂下意識的想到了金華府的蘭若寺,只是他在京城也生活了十幾年,從來沒聽說城外有什麼不祥的寺廟。
“此事被刑部封鎖了消息,所以百姓並不知曉,原本幾年前志公寺也是香火昌盛,只是忽有一日雷雨交加,一夜之間全是僧人都不見了蹤跡,後來刑部幾次派人來探查,卻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後來有一次又逢雷雨交加,而那一次刑部派來的衙役也全部失蹤了。”錦衣太監小說的說着,這些也是他服侍太子時,偶然聽太子和旁人提起的。
“轟隆隆......”就在錦衣太監話音落下時,天空之中忽然響起陣陣雷聲,彷彿是在印證太監那句雷雨交加。
“此地距離京師近在咫尺,我倒要看看有什麼不祥的東西?”周昂望着不遠處的大殿,目光饒有興致的看着,不僅沒有絲毫害怕,反而顯得很有興趣。
“一座破寺廟,總不至於也有個千年樹妖吧?不過有了更好,我的大刀早已飢渴難耐!”聽到周昂有意入寺,寧採臣也是來了興趣,他揹着那把‘四十米長的刀’先一步朝志公寺的大殿走去。
寧採臣大步而去,一小隊士兵也跟着前去,而後周昂才和姜小曇朝大殿走去,羅宗保和江城則爲兩人撐着傘。
走入殿內,周昂看到在大殿的一角,自己的士兵正將幾個人隔開,其中一箇中年和尚,還有兩男兩女四個年輕人。
“原來寺中還有人避雨,你們先來我們後到,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周昂目光掃過那幾人,而後微微躬身一臉笑意的說道。
周昂說話時揮了揮手,士兵們會意便將身子讓開,讓幾人與周昂靠近了一些。
這幾人已經從士兵們口中得知了周昂的身份,當下也有些拘謹的上前幾步,而後那兩個年輕男子首先對着周昂躬身一拜:“學生江西孟龍潭(朱玉文)見過興建伯!”
“相逢既是緣分,你們也不必拘謹,看樣子你們好像也有功名在身?”周昂見這兩人有些拘謹,便主動問了一句,似乎有意和兩人說話。
這兩人之中孟龍潭看起來要圓滑的多,他見周昂毫無架子,一時間也放鬆不少,而後又開口答道:“伯爺真是慧眼如炬,學生是個舉人,而朱兄也是江西布政使舉薦的孝廉,我們去年也參加了會試,可惜名落孫山,這便客居京城,想要等明年再考。”
“哦,原來如此,或許我們去年還曾在同一考場也說不定呢!”周昂聞言笑意更盛,還開着玩笑與兩人拉近了一些距離。
周昂知道一些家世較好,距離京城又較遠的舉人,通常會在一次會試不中後,便舉家客居京城,以備三年後再考。畢竟有些府縣往返京城一次便是數月,這孟龍潭和朱孝廉應該就是這種情況。
“呵呵,我們哪敢跟伯爺比,伯爺如今名動天下,可是我們所有士子的楷模,若能有伯爺萬一,此生便也無悔了!”孟龍潭連忙說道,他說的倒是異常誠懇,雖是恭維之話確實發自內心。
周昂去年只是三甲最後一名,而今已經成了世襲罔替的興建伯,他早已成了天下讀書人心中的榜樣。
其實周昂如今名望極高,尤其是在底層讀書人中,更是超過了許多所謂的當世大儒。
因爲年輕人其實更爲實際,什麼華章美句,什麼至理名言,其實都比上週昂這般出將入相,名動天下來得實在。
“哦,對了,這是賤內素娘,我們一家與朱兄相約東山遊玩,返回時突遇大雨,纔到這寺院避雨,沒想到能遇到伯爺大駕,真是三生有幸啊!”孟龍潭將自己妻子往前一拉,又將自己爲何出現在這裡講了出來。
“民婦素娘,拜見興建伯!”這個叫素孃的少婦氣質端莊,也是少有的美人,她對着周昂屈身一拜,言語舉止頗爲得體。
周昂朝着素娘微微點頭,便將目光移開,看向了不遠處的那個和尚。
“不知大師如何稱呼?可是這寺中僧人?我曾聽人說,這志公寺的僧人可是在一年前全部神秘失蹤了!”周昂目光緊盯着那中年和尚,語氣也沒了先前與孟龍潭交談時那般輕鬆。
聽到周昂說這寺廟和尚都在一年前神秘失蹤了,孟龍潭和朱孝廉,還有素娘和那個丫鬟都是神色一變,顯得有些後怕。
“貧僧清水,乃是一位雲遊僧,我也是前兩日纔到這志公寺的,這幾日都住在殿中,倒是沒發現什麼異常。”和尚雙手合十對着周昂一拜,他語氣平靜,說完之後還伸手指了一下大殿一角。
周昂和孟龍潭等人都是下意識的順着清水和尚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大殿角落有一堆枯草,像是清水棲身所用。
“嗯......看樣子,這寺中壁畫倒是有些年歲了。”周昂點了點頭,並沒有與清水和尚多說什麼,而是目光看向了大殿的牆壁。
孟龍潭等人也是剛來不久,先前也沒有去觀察,此刻聽到周昂說壁畫,這纔看向了大殿的牆壁。
只見這大殿四周牆壁盡皆描繪着畫卷,其中有佛陀講經,有天女散花,還有亭臺樓閣,還有山巒流水,四壁的繪畫看起來像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與尋常佛寺之中只有佛陀的壁畫還有些不同。
周昂沿着牆壁緩緩走過,目光從壁畫上掃過,同時神念也早已籠罩在壁畫之上,只是無論是自己眼見的,還是神念觀察的,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好畫,果然是好畫啊,這些天女栩栩如生,仿若真人一般,也不知此畫是何人描繪?”孟龍潭和朱孝廉也跟在周昂身後看了一圈,他們對壁畫更是讚不絕口。
“伯爺,雨停了!”此時錦衣太監走入殿內,一臉恭敬的向周昂說道。
“哦,既然雨停了那咱們繼續啓程吧。諸位告辭,咱們後會有期!”周昂對着孟龍潭等人拱了拱手,而後便轉身離開了大殿。
走出志公寺,來到車駕前,周昂對身旁幾人小聲問道:“你們可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沒有。”姜小曇率先回答。
而後寧採臣燕赤霞等人也是搖了搖頭。
先前他們還只覺得壁畫栩栩如生,畫工精妙。可此時再看,竟覺得心神恍惚,好像那畫中仙女活了過來,自己腦海之中全是那仙女的身影。
“相公,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素娘扯了扯孟龍潭的袖子,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而後這四人也離開了志公寺,只是那壁畫上的仙子形象,在孟龍潭和朱孝廉的心中揮之不去,讓二人變得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