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自然不知道身後羅大業與僕人的對話,不過羅大業在觀察他的時候,周昂其實也用望氣之術觀察了羅大業。
令周昂驚訝的是,他在羅大業身上也看到了文氣凝聚,而且羅大業的文氣還凝聚成了一本書冊的模樣,已經達到了氣運化形。
也正是因此,周昂才表現出對羅大業的尊敬。
“公子真要去赴那老頭的壽宴?”姜小曇有些好奇的問道。
“其實咱們這次真的來對了,你不是一直擔心我們無法將消息傳遞到皇帝耳中嗎?”周昂一邊走着,一邊高興的說道。
“公子想到辦法了?”
“羅大業雖然告老還鄉了,可他終究是一個三品大員,而且我知道,他在做國子祭酒前,可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周昂大有深意的說道,他與羅大業交談了一下午,也從隻言片語中對羅大業有了一定的瞭解。
“這有什麼關係嗎?”姜小曇依舊一臉不解。
“自然有關係了,詹事府是爲東宮服務的,如果我們不能直接上書給皇帝,將一些消息告訴太子,或許效果還會更好!”周昂在見到羅大業的氣運那一刻,心中便已萌生了一個計劃。
不過在船上週昂並沒立刻將吳王謀反的事情說出了,這種事情太過重大了,即便羅大業文氣化形,也只能說明他學問做到了一定程度,還不足以說明他的人品和立場。
周昂需要再與羅大業接觸幾次,觀察羅大業是否值得信任。
而羅大業主動拿出請柬,正好讓周昂有了繼續與他交往的契機。
碼頭距離金華城不遠,很快周昂便帶着姜小曇來到了城門下,不過看着高大的城樓,姜小曇卻顯得有些猶豫和害怕。
周昂感受到姜小曇越來越緩慢的步伐,同時他也用望氣之術看向了金華城。
只見在望氣之術下,金華城上空有一道濃烈的人道氣運,那氣運以城隍廟爲中心,籠罩着整個金華城,甚至還向周邊擴散。
金華城的人道氣運比郭北縣濃烈了上百倍都不止,甚至在那氣運之中,隱約還有一枚官印,一卷書冊,一隻獬豸,和一個府城隍的虛影。
那府城隍身穿五品官服,虛影之中散發出一陣陣令妖魔畏懼的氣息,此刻正目光如炬的盯着周昂和姜小曇。
“把手給我。”忽然周昂小聲的對姜小曇說道。
下一刻姜小曇下意識的伸出柔夷,周昂直接將其握住,同時一縷浩然正氣通過手掌傳遞到了姜小曇身上。
就在周昂握住姜小曇手的那一刻,府城隍的雙目也緩緩閉上,依舊如同塑像一般懸浮在金華城上空。
姜小曇神色複雜的看了周昂一眼,眼中有些擔憂,還有些感動和不知所措。
“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明日再去府衙。”周昂依舊神色如常的說道,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到了客棧之中,周昂這次開了兩間房,不過進城之後,姜小曇的心情似乎並不好,她進了房間便沒有再出來。
這一夜無話,兩人便各自睡去,第二日一早,姜小曇還是早早的來到周昂房間,像往常一樣伺候周昂洗漱,併爲他穿上了官服。
“待會我去府衙,你便在客棧之中等我。”官服穿好,周昂很隨意的說了一句。
“嗯。”姜小曇也是乖巧的應了一句,也不像以前那般跳脫,甚至沒有想要去逛逛這府城的繁華。
很快周昂就來到了府衙,他道明來意後,一個衙役便領着周昂進入到府衙之中。
不過周昂卻沒有立刻見到府尹,而是被安排在了一個偏房之中,說是府尹還有要事處理,讓周昂等上一會。
周昂倒也不急,便端着茶杯有事沒事的喝上一口,只是這一等一個時辰就快過去了。
眼看日上三竿,府衙的人都開始準備吃午飯,周昂還沒等到府尹的召見。
此時周昂如何還不知,這分明就是府尹有意爲難自己。
金華府尹名叫李世英,是屬於閹黨一系的官員,對李世英如此舉動,周昂倒也沒有過於意外,畢竟這行事風格,倒是與閹黨相符。
明白李世英是有意爲難自己,周昂便不再繼續等下去,他起身就離開了偏房,而後徑直朝着府衙內院走去。
府衙與縣衙的佈局基本相同,只是建築面積更大,屋舍更多,裝飾更加精美。
此刻金華府尹李世英,正與府衙中的幾個屬吏用着午餐,桌上擺滿了美食,看起來頗爲豐盛。
因爲是中午用餐時間,府衙之中的人大多都在用餐,所以周昂一路走來,根本就沒有遇到什麼人,更沒人阻攔他了。
“真沒想到,那周木頭竟然沒有死在郭北縣令任上,他運氣怎麼就那麼好?進士最後一名,能被授予七品縣令,我朝有史以來這樣的人也不多吧?還有三年時間了,都不見有什麼劍仙路過郭北縣,偏偏就在他上任不久,就有劍仙出手剷除了盤踞三年的山寨盜匪.......”花廳之中,一個身穿七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正頗爲玩味的說道。
說話之人人叫高明圖,乃是金華府掌理邢名的正七品推官。
“沒辦法,誰讓他運氣好啊!前幾天他不是派人送來了十幾顆人頭嗎?竟然都是這幾年朝廷通緝的要犯,加起來賞銀都有八百多兩。”李世英喝了一口酒,有些無奈的說道。
李世英是個年近五十的老頭,原本仕途不暢的他,也是一年前投靠了閹黨,又花了不少銀子,才被安排到了金華府尹的位置上。
所以李世英是一個標準的貪官,至於郭北縣是什麼樣的,他其實並不關心。
而且李世英知道,周昂這次來府衙,就是來找他要錢的,這也是他將周昂涼在一邊的真正原因。
周昂隔着老遠就聽到了屋內的交談,他也不惱怒,反而臉上露出了笑容。
從李世英和高明圖的對話來看,至少周昂對外所說的有劍仙路過郭北縣,而後滅了山寨盜匪一事不僅人盡皆知,而且大家都信了。
“下官郭北縣令周昂,求見府尹大人!”周昂走近花廳,臉上笑容忽然收斂,而後換作一臉陰沉的說道。
周昂說話時還在門外,等到聲音落下,人已經跨過門檻,站在了李世英等人面前。
看到周昂突然出現,屋內衆人皆是一臉尷尬。
“周縣令?來的真巧,要不一起吃個便飯?”李世英很快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初見倒是給人很好的映象,像是一個很好說話的長官。
“吃飯?郭北縣的百姓都快餓死了,下官哪還有心思吃飯後啊!下官懇請府尹救救郭北縣的百姓!”周昂故作痛心疾首的模樣說道,依舊一臉嚴肅。
周昂說話之時聲情並茂,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看得廳中幾個官員更是一臉錯愕。
誰也沒想到,這周昂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這個飯點直接跑來,還一副大談公事的樣子。
“那個周縣令啊,就算有公事,也等諸位大人吃過飯再談吧,你這樣貿然闖進來,有些冒失了吧?”又一位身形微胖,鬚髮皆白的官吏不悅的說道。
周昂看了這人一眼,此人青色官服上的補子,繡的還是鷺鷥,顯然是一名六品文官。
府尹是正五品文官,一府也只有這麼一位五品官,而六品官也只有一位,便是正六品的通判。
周昂也沒想到,這金華府的主要官員竟然都在這裡,看起來這些人關係都不錯,倒是讓周昂心中更覺警惕起來。
“等不了啊!那幾千人等着要吃飯,要是再沒有銀子糧食,郭北縣就真的沒了!”周昂一副不要到錢糧不罷休的樣子,就這樣站在衆人面前。
看到周昂一副無賴的樣子,李世英等人也是覺得頭大,周昂好歹是個七品縣令,卻像個愣頭青一樣,反倒讓這些官場老油條有些無所適從。
片刻之後,李世英才一臉爲難的說道:“周縣令愛民如子倒是難得,可是府衙也有難處啊!去年金華府下轄數縣,都不同程度的遭了水災,連原本該收的賦稅都沒有收齊,府衙也是沒有多餘的錢糧了。”
“這麼說是不給了?”周昂聞言面露憤恨的說道,似乎他根本不懂隱藏自己的情緒。
“不是不給,實在是無能爲力啊!”李世英再次嘆息着說道,也是做出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聽到李世英的話,周昂臉色更加難看,而後語氣更加不忿的說道:“好,就算府衙不能給郭北縣一些支援,那本該屬於郭北縣的賞銀總不能少吧?”
“賞銀?什麼賞銀?”李世英端起茶杯,一臉疑惑的問道。
“下官已於數日前命人送來十六個通緝犯的頭顱,並且也將卷宗移交府衙,這十六個朝廷通緝犯,賞銀共計八百七十兩。”周昂一本正經的說道。
“哦!周縣令說的此事啊!確實有這麼回事,不過這些通緝犯中很多是刑部的要犯,本府也要走一些流程,賞銀刑部還沒有撥下來,周縣令再耐心等等吧!”李世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倒沒有否認此事,不過他還是一個託字。
“大人.......”聽到李世英的話,周昂忽然聲音提高,臉上更是露出了明顯的怒意。
“按大寧律,但凡抓獲海捕公文的通緝犯,所出賞銀可由府衙先行墊付。今日下官必須要領到賞銀,這也是給數千郭北縣百姓一個交代!”周昂繼續說道,擺出一副不拿到賞銀誓不罷休的架勢。
“嘭......”李世英將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周昂的話讓他也有些憤怒了。
“大膽周昂,你身爲朝廷命官,怎可如潑皮無賴一般?”見到李世英發怒,一旁的高明圖連忙呵斥周昂。
“下官只是要拿回郭北縣應得的,如果諸位大人執意不給的話,那下官也只有將此事上奏朝廷了。”周昂毫不退讓,倒是將執拗孤僻的性格表現的淋漓盡致。
“胡鬧!”李世英氣的伸手指着周昂,明顯能看到他的手都被氣的發抖了。
在座的都是爲官幾十年的,卻還真是第一次遇到周昂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若真如周昂說的,將這小事弄得滿朝皆知,李世英他們也丟不起那個臉。
“來人,帶他下去領銀子。”終於李世英不耐煩的說道,雖然有意刁難周昂,但這幾百兩賞銀又不是他私人出。
此刻李世英也是想着儘快讓周昂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多謝大人!”周昂高興的一拜,好像先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
看着周昂離開的背影,衆人皆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被周昂這一攪,也沒了吃飯的心情。
而要擼掉一個七品縣令的官位,說容易其實也不容易,不管是李世英還是其他人,都不會爲了幾百兩銀子,而大費周章的來讓自己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