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骨拉麪,加兩個滷蛋。”林陽往長凳上一坐,口罩遮住了半邊臉。他現在是警視廳通緝的對象,雖然那張夜間拍出來的通緝照比較模糊,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稍微做了點僞裝。可他總不能帶着口罩吃飯吧,看這拉麪師傅不像個靠譜的主兒,林陽放鬆了警惕,管他呢,先摘了透口氣再說。
師傅拿出一小塊兒面,現場表演起拉麪條來,那熟練的手法像是跟拉麪打了一輩子交道。他年紀不小了,似乎很健談,一邊做着手上的夥計一邊隨意地跟客人聊天:“小夥子,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這都能聽出來,老伯您好厲害!”林陽給自己倒了杯水,“虧我還自認爲學的是標準的東京話。”
“哪裡哪裡,我還納悶現在的年輕人說話口氣怎麼這麼正式呢,沒想到是外國客人。說起來在我這兒吃麪的都是附近的老主顧,好幾年也不見一張新面孔,能有外國客人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師傅把麪條放進鍋裡,輕輕攪拌,“小夥子,是來東京留學的麼?”
林陽搖頭:“我是來旅遊的。”
“來旅遊好哇。不過最近氣候有點兒反常,又是地震又是海嘯的,可得注意安全!”師傅將高湯倒進麪碗裡,問道,“要加蔥和辣椒嗎?”
“蔥沒問題,不要辣椒。”
“好嘞。”師傅將一大碗加了滷蛋的豚骨拉麪擺在林陽面前,“請慢用。”
林陽抽出一次性筷子,掰開,雙手合十:“いただきます。”
師傅仍在看他,似乎想知道這位外國客人對自己的拉麪評價如何。
“唔,老伯的手藝真棒,前兩天我在澀谷吃的‘一蘭拉麪’都沒您做的好吃。”林陽嘖嘖稱讚。
“哈哈,客人您過獎了!”師傅笑着擺擺手,心情很好的樣子,“有新炸的天婦羅,要不要來點兒?”
“要要要,給我來一份茄子南瓜配大蝦的。”
天婦羅上來沒多久便被林陽就着拉麪一掃光,師傅看他吃的那麼香,忍不住調侃:“看不出來啊,小夥子塊頭不大,還挺能吃的。”
“我都一整天沒吃飯了,餓的前胸貼後背,能不多吃點兒嗎?”林陽舔舔嘴脣,露出意猶未盡的樣子。
“一整天不吃飯?幹什麼這麼忙啊?”師傅很驚訝。
“打遊戲。”林陽說着抱起麪碗咕咚咕咚地喝湯。
“什麼遊戲這麼好玩,也給我推薦一下?”師傅有些好奇。
“海底探險類遊戲,這兩天只是試玩,還沒發售呢。”林陽放下面碗,滿足地拍了拍肚子,“ご馳走様でした。”然後掏錢結賬。
師傅將零錢遞了過來,笑眯眯道:“下次也帶朋友過來嚐嚐越師傅的手藝吧。還有,出門記得戴口罩。”
林陽一怔,仔細打量了對面的人一番,突然發現這位拉麪師傅看似隨意,隨意到幾乎老不正經的地步,可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卻不見半點老態,隱隱透着一股子久經沙場的慘烈氣息。怎麼有種昂熱校長的既視感?
“放心吧我不會報警的,這輩子最討厭條子了,沒一個好東西。”越師傅將麪碗收走丟到水裡,豎起大拇指,“對付條子就該用武力,小夥子,幹得漂亮!”
“喔……那就多謝越師傅了,有機會的話一定攜友人登門拜訪。”莫非這拉麪師傅跟警察有仇?林陽莫名其妙,告別了屋臺車,向電車站走去。
夜幕降臨,林陽終於抵達了千鶴町。這是一個位於東京都和崎玉縣交界處的小鎮,北面工廠雲集的是崎玉縣,南面高樓林立的是新宿區,此刻正值下班高峰,街上熱鬧非常,魚販和水果販都把攤位擺到了街面上,四處瀰漫着章魚燒和關東煮的味道。
林陽按照記憶中《行動手冊》的地圖尋找着安全港,四下張望了半天也沒看到一家網吧的影子。他心裡正着急,剛好一個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女孩從面前走過,便上前詢問附近是否有一家網吧。女孩說有啊,這附近就一家網吧,她就在那裡打工,可以帶林陽去。真是無巧不成書,林陽高高興興道了謝,跟着女孩七拐八拐,來到一棟名叫“曼波”的四層小樓前。
林陽站在霓虹燈粉紫色的光幕中,頭頂是印着巨幅比基尼美少女寫真的招牌,整棟建築都籠罩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氣氛,那一刻他不由得心生疑竇,這網吧該不會是副校長開的吧!帶路的女孩跟他打了個招呼便從後門進去了,林陽按了按突突跳的右眼,硬着頭皮登上了臺階。
黑金色的玻璃門自動打開,左右兩排黑絲短裙高跟鞋的妹子齊齊鞠躬,溫聲軟語:“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五短身材的經理迎了上來,林陽把校徽遞給他。卡塞爾學院的校徽也是秘黨成員的信物,據說安全港的管理者不是秘黨的人,對龍族也一無所知,他們只看信物,信物對了就提供幫助。
“客人,實在對不起。”經理一邊鞠躬一邊道歉,“由於我們店是不對未成年人開放的,能請您出示一下身份證件麼?”
林陽一聽就不樂意了,心想我一偷渡客上哪兒給你搞身份證件去啊,再說按照日本的法律我本來就未成年,要不是意外遇難,誰想進你們這種附帶特殊服務的成人網吧!校徽都給你了趕緊讓我上網聯繫諾瑪,在這兒廢話有什麼用啊?
見經理還在那兒用一雙下垂眼萌萌地盯着他,林陽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委婉地告訴經理說他來這裡只爲了上網,並不需要他們提供特殊服務,又向他描述了一下愷撒和楚子航的外貌,說這兩個人是自己的同伴,他們要是也到這兒來了麻煩經理幫忙傳喚一下,最後向他們討要“箱子”,每個安全港裡都會配有一個裝備箱,裡面裝滿了專員們需要的武器和應急物資。
經理面露難色,嘰裡呱啦解釋了一堆。大概意思是他們有責任維護客人的隱私,所以不能幫林陽找人,另外他們也沒有什麼“箱子”,客人如果只是單純想上網請去別家網吧。
林陽徹底無語了,他現在極度懷疑自己被諾瑪忽悠了,《行動手冊》上面的安全港根本就不存在!
正在這時,一輛血紅色的道奇“蝰蛇”在網吧門前急剎車,追隨它而來的還有一支暴力改造過的車隊,跑車中混雜着大排量的機車,如同咆哮的羣獸由遠及近。男孩們騎着摩托車從蝰蛇兩側駛過,從後備箱裡拔出不鏽鋼砍刀和短管獵/槍。他們一窩蜂衝進網吧,三五人一組,一組人控制一條走廊,把隔間的人都給拖了出來。樓裡一片漆黑,整條街突然莫名其妙地斷電了。前臺的服務人員們亂作一團,林陽趁亂混了進去,他已經不想上網了,無奈暴走族們堵在門口,他身上又沒帶武器,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撤退。
跑着跑着林陽撞上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對胸肌。由於暴走族的手電筒不停地在上方掃射,林陽此時是貓着腰前進的,這就導致他的臉深深地埋進對方的胸肌裡。這歐派如果放在女人身上怎麼說也得有C罩杯了吧?剎那間林陽彷彿回到了嬰兒時代,母親那充滿彈性的偉大胸懷對他敞開懷抱,溫柔地撫摸着他的頭,任憑他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殘酷的。母親並沒有撫摸他的頭,頂在他後腦勺上的是沙漠/之鷹黑洞洞的槍口,慈母柔聲的呢喃變成了冰冷的男中音,還非常過分地來了一句:“Stop here!”
“沒門兒。”林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愷撒臉色驟變,揪住衣領把林陽拖進角落:“他媽的怎麼是你?愷撒昨天傍晚在一艘漁船上醒來,渾身上下赤條條坦蕩蕩,唯有腰間一根皮帶還插着沙漠/之鷹和狄克推多。由於害怕船長帶他找警察,他在漁船靠岸之前再次跳進大海,仗着過人的游泳技術跟海水搏鬥了三個小時,登上陸地的時候累得筋疲力盡。他用自己進水的玫瑰金腕錶跟路邊的小混混交換了破摩托和皮衣皮鞋,花了大半天時間從神奈川縣騎到千鶴町,期間看不懂日文路標到處繞圈子,被風吹得灰頭土臉。他現在衰得自己自己都認不出自己,更別提別人了!
“加圖索先生,這位是……”一個怯生生的女聲插了進來。林陽和愷撒同時停手,愷撒這才意識到身邊還有一個人,之前玩具店的店員麻生真,現在是在這裡打工的旗袍娘,剛剛爲他提供了擦鞋服務。
“這不是真小姐麼?穿這麼漂亮!”林陽越過愷撒的肩膀伸出手去,“我叫路明非,真小姐還記得我麼?”
“原來是明非先生,怎麼能不記得呢,那天晚上多虧您幫忙解圍,還沒來得及跟您道謝。”真笑着跟林陽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