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這些漢人若都是河邊上的那種瘋子,這仗還真沒有辦法再打下去了。
這還是莫吉人首次對這大廣軍隊起了畏懼之心。
戰報在短短的幾個時辰之後,已經到了傅說手上。原本速度還能再快,只是傳遞這些情報的都是各路神靈手下陰兵,這些陰兵不成氣候,白日不敢出行,只能是夜間出沒。所以情報都只能在夜裡傳到。
傅說接到情報的時候,已經二更了,勞累了一天的大軍已經早早歇息。
“……莫吉大軍撤退,諸軍無敢攔者。傅相公獨領大軍渡河追擊,莫吉人半濟而擊,士卒酣呼奮戰,莫吉人敗走。各路勤王援軍見之,士氣乃大振,相繼過河……”
戰報寫的極是簡略,若是以前,傅說自然難以從這些簡單的文字之中看出什麼玄機來。但是他現在自己帶兵,又和莫吉人戰鬥過了,對莫吉人的厲害心裡有了一些底兒,自然知道要抗住莫吉人的攻勢有這多麼不容易了!
情況要比他想象之中的要樂觀許多,有着大軍在背後壓着,這些莫吉人就不能全力攻打夾山關了。到時候前後夾擊,一舉就能覆滅這些莫吉人。而這些已經是莫吉人最精銳的兵力了,只要這些覆沒了,莫吉人的國內就會空虛,到時候說不定能一舉滅了莫吉人。
想來這般樂觀,唯一的擔心就是能不能守住夾山關了。夜色茫茫,傅說站在城樓上眺望遠方山色,心中卻知道守住這夾山關當真不容易!
“守住夾山關可不容易!”這時候在京城腳下,聖旨已經發下來了。任命內閣學士,持節都督秦晉諸軍事,領兵部尚書事傅天仇統帥勤王諸軍。
這時候各地勤王軍隊正在大帳之中議事,傅天仇和傅說的風格決然不同。是以大帳之中,軍議的時候,亂糟糟的就想菜市場一般,也沒有誰去呵斥。
傅說帶着大軍攻下夾山關。準備攔截莫吉人的歸路的情報也已經傳到了諸路援兵手中。這時候吵嚷的就算這個!
小黃公公神氣活現的坐在傅天仇下首之地,身上一身漂亮的甲冑,看起來金光燦燦。其實卻是紙甲。只是刷了金粉,看起來漂亮罷了。真正的金屬甲冑重達四五十斤,讓他穿戴起來,怕是連路都走不動了。
“不知道小傅大人能不能擋住莫吉人的歸路。”一個將領說着:“我們這般穩紮穩打,莫吉人就如同鋒芒在背。他們俘虜了這麼多的百姓和物質,行軍速度快不起來。這些天已經有幾萬百姓乘機跑了出來……”
這將領雲山霧罩的繞了半天,最後還是說道:“還是莫要好大喜功的好!”
這話一說,小黃公公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尖聲叫道:“你是哪裡來的東西,居然敢這般說傅大人?小傅大人也是你能叫的嗎?連皇上見了傅說大人都要客客氣氣,尊以師禮,你難道比皇上還要大!”
那將領被這般上綱上線的一說,頓時冷汗就冒了出來。真要讓這個小人得志的死太監回去在皇上面前歪歪嘴,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立時變了一付笑臉:“黃公公說的是,末將嘴笨不會說話!”
“你他孃的存心害我是不是,你叫我黃公公。那我乾爹怎麼辦?”小黃公公破口大罵。
那將領暗道倒黴。有着老傅大人在。我叫傅說小傅大人,你不樂意。現在我叫你黃公公,你卻說你乾爹。想起這死太監的乾爹是皇上身邊的大伴,宮中總管,頓時更陪了笑臉。
“咳咳,”傅天仇見着軍議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乾咳幾聲打岔道:“各位誰還有意見?”
這時候就有着一個年輕小將站了起來,大聲道:“傅相公。末將願意帶領本部兵馬,抄小道趕在莫吉人前面。去支援傅大人!”
傅天仇見說話的小將只有十七八歲,但卻英氣勃勃,劍眉朗目,身板筆直,就像是一個出鞘的寶劍一般。當下心中就有幾分喜歡,記得這是滄江省勤王的軍馬。世襲的衛所指揮使,好像叫做郄祖輝的,就要溫聲說話。
卻有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將站了起來大聲呵斥道:“乳臭未乾的小兒,這裡豈有你說話的地方……”
郄祖輝被訓斥的滿面通紅,卻也不和反駁。軍中論資排輩,這些人都是軍中宿將,各地鎮軍系統的。這些比他衛所兵要強出許多,不由得忍氣吞聲。
大廣立國之初,太祖行的是改良的府兵制,稱爲衛所兵制度。號稱不費朝廷一錢一糧,而能養百萬大軍。
可惜這種軍制只維持了百年不到,就幾乎廢弛不能用了。衛所兵制是朝廷給衛所兵發下田地,閒時種植,戰時出兵。只是後來不過幾十年時間,太平的日子久了,將領就開始侵吞士兵的田地,把這衛所士兵當成奴隸一般使喚。衛所兵大量逃亡,再加上數十百年下來,沒有戰事,不經訓練,已經是完全不能用了。
後來朝廷就興起了鎮軍制,開始由朝廷掏出糧餉來招募士兵,又回到了軍人職業化的路上了。這等過程和傅說原來世界的大唐和大明都差不多。可見軍隊只能由國家供養,走專業化的道路。
但是這麼一來,又有問題產生,那就是一個純粹的農業社會,養活百萬規模的軍隊,基本上是無法長期負擔的。自然造成了士兵裝備惡劣,待遇底下,這樣軍紀就會差。惡性循環下去,軍人社會地位就會越來越差,就更沒有正經人從軍。軍隊的素質就會更差!
這幾乎是一個死循環了!
扯得遠了,只說郄祖輝是衛所將領,衛所兵這種戰鬥力極其底下,自然在招募的鎮軍系統的面前天生就要低一個頭來。何況論資排輩,郄祖輝這種毛頭小子,自然更沒有說話的份兒了!
被訓斥着,郄祖輝雖然忿忿不平,但是卻不能反駁。傅天仇的臉色頓時就一沉:“於大人,既然你不讓郄將軍去增援,莫非是你有意去麼?”
那位姓於的將領聽了,頓時一驚,在他看來,這時候去增援夾山關那就是找死,他如何趕去。頓時道:“傅相公誤會了,我只是看這小子不知軍中階級,胡亂插話,因此才……”
傅說冷哼了一聲:“軍中議事,本來就是暢所欲言。又何來那什麼亂七八糟的規矩了,若是你能提出有用的意見,你就說話,若是沒有……本相允許你開口了麼?”
小黃公公在旁邊聽的掩嘴偷笑,這纔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能仗着年紀大,資歷深,就能胡亂訓斥年輕將領,偏偏又說不出好的意見老。那麼我自然可以仗着自己的身份高,地位高,直接訓斥你了!傅天仇按官職來說,已經是當朝最頂尖的權力人物,而這位於將軍不過一位三品武將,兩人地位差的太遠,傅天仇自然可以不對他客氣了。
傅天仇不再理那倒黴鬼,溫和的問道:“郄小將軍,你可有把握麼?”
郄祖輝激動的站了起來,臉色漲的通紅,大聲道:“相公放心,末將帶的雖然是衛所兵,可是一向訓練嚴格,都是精銳。人數雖然不多,只有五千,但是定然能完成任務!”
郄祖輝慷慨陳詞,下面的將領很多都露出了不屑之色來,誰不知道衛所兵都是些垃圾。吃空餉的又嚴重,一個衛視說是有五千兵馬,其中大半都只在花名冊之中,真正能拉出來的不過四五成,而且都還是老弱病殘居多。
聽着下面竊竊私語,若有若無的嘲弄,郄祖輝又一次的漲紅了臉皮:“末將願立軍令狀,我手下的兒郎們,個個都是精銳!”
“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於將軍在下面冷冷的都囊了一句。
傅天仇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這些武將太過跋扈,仗着自己是來忠義勤王的,個個都是趾高氣揚。硬仗沒見打一個,但是天天又是要求這個,又是要求那個。京師之中已經全力供應勤王各軍的後勤,可是這些人現在卻就得寸進尺,要求越來越多。身爲大軍統帥,傅天仇也頭痛的很。
“小將軍,你既然說自己的軍隊精銳,咱家今天正好想見識見識!”小黃公公不陰不陽的說着:“是騾子是馬,咱們拉出來溜溜,別人人家說咱們空口白牙的說閒話!”
郄祖輝頓時十分感激,他身爲世襲衛所指揮指揮僉事,將門世家。從小就苦讀兵書戰策,打熬身體,苦練武技。一直不甘心就那麼白白的終老一輩子,別的衛所都收刮士兵,喝兵血,吃空餉。可是郄祖輝卻花了三年的時間,練出了這麼一隻強軍。就想着有朝一日,能爲國家效命疆場,再立武勳,光宗耀祖!
如今機會來了,郄祖輝大聲道:“請各位校閱我部兵丁!”
傅天仇看着他信心滿滿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年輕人,心氣正高。吾當成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