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夫妻兩言語不和,吵鬧不休。次日,邵小姐伺候金氏梳妝,不小心打碎鏡子,金氏怒氣勃發,抓住邵小姐頭髮,狠狠拉扯,又用皮鞭不停鞭打,一口氣打了數十下。柴廷賓心中憐惜,再也忍耐不住,當即闖入屋中,一把奪過皮鞭,對準金氏臉頰,一頓猛抽,直打得她皮開肉綻。自此後,夫妻兩再次結仇。
柴廷賓素知妻子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這次受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爲了防她作惡,對邵小姐不利,日日守在家中,閉門不出。金氏滿腔怒火難以排遣,轉而發泄在衆婢女身上,謾罵毆打,習以爲常。
家中有一婢女,爲人狡黠,有一次受了金氏責罰,恨恨不平。這一晚輪到婢女守夜,邵小姐暗中跟柴某說:“婢女面帶殺機,只怕心懷叵測。”柴廷賓不信,於是召來婢女,詐問道:“這幾天你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幹什麼?”
婢女以爲陰謀敗露,倉皇間不知所措。柴廷賓愈發疑惑,伸手在她身上一搜,搜出一把匕首,怒道:“大膽婢女,你身藏利器,莫非是想行刺主母?”婢女臉色慘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口中求饒。
邵小姐勸道:“婢女雖然罪不可恕,但計策並未得逞。若讓大姐知道,說不定會活活打死她。不如將她賣入豪門,既能保全性命,又可得一筆贖金。”柴廷賓點頭贊成,恰好有一名富商四處尋購小妾,雙方一拍即合,富商出價五十兩,將婢女帶走。
不久後此事傳入金氏耳中,氣勢洶洶前來問責,手指小妾,罵道:“婢女企圖犯上,如此惡奴,理應亂棍打殺。你私自將她放走,到底存的什麼心?”一面說話,一面拿出燙紅烙鐵,貼近邵小姐臉頰,使勁按落。
邵小姐肌膚受傷,連連哀嚎。金氏意猶未盡,又拿出鋼針,刺入邵小姐胸肋,一連刺了二十多針,這才收手,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柴廷賓聞訊,氣憤填膺,雙拳緊握,罵道:“蛇蠍毒婦,下手如此狠辣,我這就找她理論。”邵小姐趕緊制止,說道:“賤妾命薄,註定有此一劫,不怪大姐。我學過醫術,這點小傷,塗點膏藥即可,不妨事。”伸手入懷,拿出一包藥粉,抹在臉頰之上,數日後傷口痊癒,連疤痕都沒留下。
這一日,邵小姐攬鏡自照,神色欣喜,跟柴某說:“大姐上次那一烙鐵,將我臉上黴氣斬斷,從此後苦盡甘來,不會再受罪啦。”
一月之後,金氏忽染怪病,腹脹如球,成日昏昏欲睡。邵小姐不計前嫌,悉心照料,金氏雖然心腸剛硬,卻也忍不住感動,同時暗生慚愧。
柴廷賓請來醫生診治,一連換了好幾位郎中,個個都說是“鬱氣糾結”之症,藥方吃了不計其數,病情始終不見好轉。邵小姐旁觀者清,說道:“似這等藥方,再吃一百貼也不管用。”金氏不聽,依然吩咐下人照方抓藥。
邵小姐暗中配了幾味中藥,煎水熬煮,服侍金氏吞服。金氏喝下藥水,上了幾次茅廁,病情即刻康復,笑道:“女華佗,你不是說藥方不管用嗎?眼下又怎麼說?”邵小姐微微一笑,將真相一一說了。
金氏泫然淚下,懺悔道:“好妹子,這次多虧有你,不然,我……我早就屍骨無存啦。自今往後,家中大小事務,全部由你做主。”
未幾,邵小姐產下一子,產後多病,金氏痛改前非,主動照顧,無微不至。
沒過多久,金氏患上心疼病,疼痛難忍,臉色鐵青。邵小姐買來數枚銀針,替金氏紮了一針,疼痛立止。但過了十來天,病情復發,只得請邵小姐再次扎針,一針紮下,好了六七天,又開始反彈,如此反反覆覆,煩不勝煩。
這一晚,金氏夢中來到一處廟宇,廟中站滿鬼神,一名神仙問道:“你就是金氏嗎?你罪孽深重,本來壽命已盡。不過念你悔過向善,暫且饒你不死。昔日你在邵氏身上,連刺二十三針,現在邵氏已扎還三針,還欠下二十針。等哪一天你還清欠債,病情自會康復。”
次日飯後,金氏再次發病,疼痛加劇,邵小姐替她紮了一針,收效甚微,皺眉道:“看來得用熱針刺穴,燒爛肌膚,方可痊癒,只是恐怕大姐難以忍受。”金氏想起夢中情景,尋思“眼下還欠妹妹一十九針,早早刺完,早早解脫。”想到此處,便道:“我不怕痛,你儘管刺,刺得越多越好。”
邵小姐笑道:“銀針治病,不能亂刺的,得找準穴位,而且一次也不能刺得太多。”金氏急道:“不必論穴,給我扎十九針就好。”邵小姐搖頭不肯,金氏無奈,只得坦白,將夢中遭遇一一交代。
邵小姐聞言,不再堅持,當下找準穴位,替金氏紮了十九針。銀針扎完,金氏病情果然痊癒,從此不再復發。
邵小姐之子姓柴名俊,聰慧絕倫。十五歲考中進士,官至翰林,舉家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