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水府之中,敖青此刻哪裡還記得虛靖先生的叮囑?
這老龍心中只覺得有一股怒意直衝頂門,然後便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張牧之近前,一劍朝張牧之心口刺去。
吳天祿一步跨出,持方天畫戟擋住敖青手中長劍:“老龍休得猖狂!憑你也配和我師父動手?!”
敖青氣的滿面通紅,滿臉鬍鬚如蟒蛇亂舞:“小輩!便是你搶了我的神位,還要強佔我的水府?”
吳天祿卻不搭話,只冷笑一聲,雙手持方天畫戟一旋,然後往側方猛地一劈。
敖青只覺得手上力道一泄,而後就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力量拉着往旁邊衝去。
吳天祿順勢一腳蹬在敖青腰上,將這原本的水府之主踹倒在地,拿畫戟指着敖青鼻子大罵:
“你弟弟慣於殺生作孽,死在我師父手中那是活該!你女兒、女婿不明天命,企圖阻攔我師父降魔,被殺也是理所當然!”
“你也曾爲天庭正神,怎地如此不知天命?居然敢顛倒黑白,口出狂言污衊吾師?”
敖青跌在地上,頭上冠帶破碎,依舊不肯服輸,梗着脖子大叫:“說到底還不是你張家勢大!仗勢欺人還講什麼天命!”
張牧之擡腳邁過滿地狼藉,沿着臺階來到上方龍椅上坐下來,望着敖青笑道:
“龍君既然說我家以力壓人,那敢問龍君當年你胞弟任錢塘君時,動輒掀動潮水,殺生數十萬計,這豈非也是憑神通法力壓迫百姓?”
敖青嘴巴開合幾次卻說不出話來,只能冷哼一聲。
“我曾聽聞你那書生出身的女婿擔任洞庭湖水神之後,擔心別人因爲他面相陰柔而輕視於他,便尋了個夜叉面具戴在臉上。”
“後來這面具待久了在臉上拿不下來了,百姓往來乘船時只要以手扶額,或言語間無意提及一個‘臉’字,便是舟覆人亡之禍。”
“這豈非也是以自家神位和法力戕害百姓?似此等惡神,豈不是死有餘辜?”
敖青聽到此處頓時有些氣虛,低聲嘀咕了一句:“後來我也是見他行事荒唐,就助他脫了人身,成就了蛟龍之體……”
張牧之點頭,揮手示意吳天祿讓敖青起來:“以法力神通害人者,自然會有大法力之人將之鎮壓,此乃因果循環之理。”
“伱如今還留的性命,也是因爲你自家平日裡行事還算懂規矩,不曾戕害過百姓的緣故。”
“我以法眼觀之,見龍君在上界曾落在虛靖先生手中,我張家若真仗勢欺人,龍君如今焉有命在?”
敖青從地上起來,面紅耳赤了一陣,依舊難以放下心中仇恨:“話雖如此,但你我之間有生死大仇,豈能憑你三言兩語就揭過去?”
“今日你我只講私仇,也不必再提什麼公理是非,你這小道士可敢跟我見個生死?”
張牧之坐在龍椅上,手中把玩着金光如意,聽了敖青的話後輕笑道:“我如今雖然未證天仙,但法力神通都今非昔比,鎮壓你只在反掌之間。”
“我這位弟子剛剛由蛟化龍不久,倒是可以和龍君鬥一鬥,但有一言要說在前頭。”
敖青直到現在依然以爲自己方纔被吳天祿一招所敗是大意使然,聽到張牧之的話後冷哼一聲:“你直說便是!”
張牧之收了笑意,語氣平緩地道:“我不倚仗神通欺你,但你若敗於我這弟子之手,日後便要供其驅使,不可再有忤逆的念頭,否則莫怪我手辣!”
“小道士莫非忘了我曾去往上界當值?凡間真龍若想登臨上界,需得在化龍池中洗去身上濁氣,成就天龍之身。”
“天龍法力深厚要遠勝其餘真龍,你這弟子定然是靠你幫襯纔有今日成就,你以爲他方纔贏了一招,就真能勝過我?”
張牧之將如意在手中一拍:“你若得勝我便做主放你離去,只要你日後不作惡事,我也不遣人拿你,如何?”
敖青沉默一陣,面上顯出兇戾之氣:“便如你所言!只是若你這門人喪生於我手,你可不要怪我!”
張牧之笑道:“既然賭鬥,那便生死各安天命,我怎會出爾反爾?你們便在這水府中爭鬥,不可到外面湖裡去興風作浪。”
吳天祿和敖青都點頭答應,張牧之對玉羅剎道:“你把殿中仕女、僕從都打發出去,然後帶他兩個到殿外比試。”
玉羅剎帶着衆人出去,張牧之伸手一指,被敖青推翻的玉案又恢復了原樣,接着他就從袖中拿出那水系圖觀看:
“這敖青和天下大部分水神都鬧不出什麼動靜,可慮者唯有兩處,一是黃河水神馮夷氏,再就是川蜀之地……”
這洞庭湖底的水府靈境被敖青、柳毅兩代龍君耗費香火經營了幾千年,內中空間十分遼闊,只宮殿羣落幾乎能同南京紫禁城的規模不相上下。
且宮殿之外又有大片的山川、丘壑,頭頂天空碧藍如洗,除了沒有太陽之外,一眼望去同外界天地無異。
吳天祿手持方天畫戟,着一身銀色甲冑,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眉宇之間隱有戰意升騰。
敖青也將自家袞服冠帶都隱去,變成了一副金甲穿在身上,左右兩隻手各持一柄青光縈繞的寶劍。
他兩個也都不再廢話,相互對視一眼後同時一踏地面,持着兵器朝對方衝去。
敖青成就真龍數千年,法力神通終究要強過吳天祿,只一瞬間就到了吳天祿面前,縱身一躍到了半空,雙劍一起從上方劈落下來。
吳天祿連忙將方天畫戟朝上一架!
“當”一聲大響,兩人兵器相撞,圓形的餘波從中間散開,掀起了呼嘯的狂風。
“此獠法力深厚!不可以蠻力同他硬拼!”
吳天祿連忙運起應龍八式中的氣力之道,將手中畫戟輕輕一晃。
敖青剛欲抽劍刺向吳天祿頭顱,卻突然覺得劍刃同對方兵器相接之處有一股粘稠的力道傳來,兩把劍居然都被吸住了,一下竟抽不回來!
“這小輩果有幾分門道,不可大意了!”
敖青收了輕視之心,自上方擡起一腳踹在吳天祿肩膀上。
吳天祿被踹的後退一步,畫戟上力道消散,就見敖青掙脫雙劍後不退反進,在上方同時將雙劍一探!
劍尖如兩點流星,一前一後分別刺向吳天祿眉心、咽喉,森冷的殺機籠罩下來,讓吳天祿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電光火石之間,吳天祿朝前邁出一大步,雙腿似鐵板橋一樣伸的筆直,身子一矮躲過雙劍刺殺!
隨後吳天祿雙腿一彈直立而起,將方天畫戟豎着掄圓了朝敖青背上劈下。
畫戟上左右兩隻月牙利刃上都浮現出一層銀亮的冷光。
一股鋒銳之氣割破了空氣,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戾嘯。
敖青想要轉身抵擋已經來不及了!連忙強運起法力在身後凝結成一道厚實的冰藍色光幕,準備硬抗過這一下後再行反擊。
“咔嚓!”方天畫戟斬在光幕上,宛若砍破了一層冰牆,只微微凝滯了一下後繼續朝敖身後斬去!
“這一下說不定就將他斬成兩半了!師父好似要留着他有用!此時還殺不得!”
吳天祿連忙將畫戟一轉,將劈砍之勢改做豎拍,把那扁平的戟頭一下拍在敖青背上。
“噗嗤!”一聲,敖青噴出一口鮮血後落地,手中持着雙劍轉過身來,面上又羞又怒,卻沒有再次攻上來。
“怎會如此?明明這這小輩無論法力還是肉身之力皆不如我……”
玉羅剎帶着兩個童子在場外看的清楚,心中暗道:“這老龍想來是養尊處優慣了,一身武藝早生疏了……”
原來敖青自成爲洞庭龍君之後,便等若是坐鎮一方的諸侯,出則僕從如雲,入則嬌妻美妾,哪裡需要親自同人爭鬥?
他少年時在東海之中,爲了自家前程和一衆龍子龍孫奮力搏殺,纔有了今日的尊崇。
時至今日,這老龍已經幾千年沒和人動過手了,哪裡還有當年同人搏命的豪氣?
而吳天祿才成就應龍之身沒幾日,又剛練成‘應龍八式’,如今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
一抑一揚,高下立判,這就和多年老拳師敗在青壯手中是一樣的道理,不能只歸咎於對方“不講武德”。
玉羅剎見勝負已定,便將手中拂塵一擺:“老龍君,如今你已敗在我師弟手中,可同我進殿見我師父?”
敖青收了雙劍,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糾結片刻後搖了搖頭:“只是輸了這一場,還不能強論勝負!”
玉羅剎雙目一冷,語氣森然地開口:“你還要如何?”
敖青也知曉自家有些理虧:“既然是龍族,只比拼武藝有什麼意思?小輩!你可敢同我真身相鬥否?”
吳天祿將方天畫戟一收,笑道:“有何不敢?你有手段儘管施展,看我如何敗你!”
玉羅剎見自家師弟如此態度,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揮揮手讓他兩個繼續比試。
敖青面色一凝,隨後身軀飛快地膨脹,變成了一條身長二十餘丈的青色神龍,先是蜿蜒而上到了高空,又將那顆巨大的龍頭俯瞰下來。
“小輩!敢和我性命相搏否?!”
青色神龍開口發出宏大的聲音,隨後將龍首往下一探,噴出一股濃稠的寒氣,其中又裹挾着密密麻麻的冰錐朝下方的吳天祿打來。
吳天祿卻未現出應龍之身,而是踏着一朵雲氣來到空中,只將身子一晃,背後就生出一雙寬大的羽翼。
接着就見吳天祿將羽翼往上一扇,一股呼嘯的狂風自下而上衝起,將那寒氣冰錐都吹成了粉末。
“背生雙翼?應龍之身?!”青色神龍雙目瞪得溜圓,忍不住驚疑出聲。
吳天祿收了雙翅,御空來到那青色神龍下方,將手朝前一伸,五指變成了鋒利的龍爪,抓住青龍尾巴後猛地一掄!
“轟隆!”青色神龍頓時維持不住御空之勢,而是被一股大力整個兒扔飛了出去,轟然砸在廣場外圍。
“師弟這移山之術已經得了真意了!”玉羅剎笑着讚歎。
吳天祿收了龍爪朝玉羅剎躬身:“多虧了師父悉心教誨,比不得師姐悟性非凡。”
他兩個還欲再說幾句,就聽遠處傳來一聲龍吟,那條青色神龍居然直衝而上,如一道青光似的往高空飛去。
“不好!這老龍要逃!”
吳天祿剛剛大叫出聲,就見空中有金光一閃,身披紫袍,頭戴金冠的張牧之以陽神顯化而出。
“老龍君哪裡去?連自家妻妾也不要了麼?”
張牧之陽神擡起袖子往下一兜,袖口中有五色雷光相互交織,形成一片五彩光幕,當頭朝那青色神龍罩了下去。
在玉羅剎和吳天祿眼中就是青色神龍越來越小,一頭撞進張牧之袖子裡去了。
玉羅剎和吳天祿對視一眼:“師父神通越來越厲害了!這一手莫不是什麼袖裡幹坤的法術?”
他兩個早就知道平日裡張牧之以衣袖裝人裝物全靠袖中青玉蓮臺內的空間,而方纔卻是一片雷光閃爍,明顯是一種更玄妙的神通。
高空中張牧之的陽神化成一道金光飛入正殿之中,玉羅剎和吳天祿連忙快步走了進去。
殿中張牧之依舊着一身素衣,正坐在龍椅上觀看水系圖。
而那敖青卻變成了一個青衣文士,恭敬地站在臺階下。
吳天祿和玉羅剎連忙行禮拜見,張牧之擡起頭來朝敖青指了指,對吳天祿道:
“徒兒!你先前出身微末,乍登高位難免會有手忙腳亂之感,我方纔已經同敖青商議好了,日後便由他擔任你的客卿,助你處理政務。”
“你平日裡依舊以修行爲主,我已給他下了禁制,他日後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定然不敢忤逆於你!”
敖青在臺階下朝吳天祿躬身,臉上再沒有一絲桀驁之色:
“屬下敖青拜見恩主,這洞庭湖水域廣大,恩主可在偏遠處劃出一片水域給屬下居住,屬下今日就帶着妻妾搬出去,不敢再強佔這水府宮殿。”
吳天祿連忙點了點頭,突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張牧之又吩咐道:“重陽之日便由敖青和鄱陽湖龍君敖明協助你接受天下水神的朝拜,我在宮中靜修便好,免得喧賓奪主。”
“多謝師父成全,弟子日後定然粉身碎骨以報師恩。”
“無需粉身碎骨以報,只把我交代給你的事兒理順便可,再就是無論以後有多大本事,都不可戕害黎民百姓。”
九九重陽之日,洞庭水府靈境中,宮殿前的一處空地上搭建了一座丈餘高的祭臺。
臺上置備香案,以鮮花、瓜果、三牲、香燭供奉了水德星君、東華帝君、水官大帝等諸神牌位。
香案後樹立了一尊白玉神像,高有丈六,雕刻的是一位乘坐麒麟,手提金鞭的年輕道人,三目有神,面容俊秀,眉宇間似有無窮威勢。
鄱陽湖龍君敖明太子自兩日前便帶了水卒兵將前來替吳天祿撐場面,士兵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兵強將,盔甲鮮明,手持兵刃充作倚仗。
而洞庭水府大總管敖青則帶着一衆美貌侍女負責安排宴席,排定班次的瑣事,事無鉅細必親自過問。
從天下各處趕來的大小水神有幾百位,都在臺下廣場上排好班次,等待新任洞庭湖龍君的到來。
天下水神大致分爲兩類,一類是水族精怪受封后稱神,多借香火之力化成蛟龍、業龍之身,少數則是如敖明太子這樣的真龍。
這類水神約佔了六成之多,大大小小都是龍種,龍首人身者或雖是人身,額頭上卻長了雙角的比比皆是。
衆龍神都在廣場右側排班,其中玄武湖水神毛守忠,秦淮河水神青溪小姑因爲死後另有機緣,同樣成就了龍身,故而也站在這一班次。
而廣場左側卻是人族死後英魂受封而成的水神,其中男女老幼皆有,多爲歷代人道朝廷冊封成神,算是同城隍陰差相似的鬼神之流。
此類水神雖然神通法力不如衆龍神,但因爲出自人族之故,平時裡行雲布雨都是兢兢業業,極少出現一怒便要行災的情況。
人族水神和一衆龍神雖然都爲水神,平日裡卻交往不多,頭上也沒有個統一的神明統領,故而今日在廣場上呈現出一副涇渭分明的場景。
衆龍神皆以鄱陽湖龍君敖明太子爲首,而人族水神則以屈大夫爲首。
至午時,水府靈境上空忽然有一道金光垂落,一個身穿赤袍的仙官帶着兩個天兵在高臺上現身。
“天庭水府有旨意,請洞庭龍君吳天祿上前接旨!“
“昂”一聲嘹亮的龍吟聲響起,一條身長二十餘丈的應龍扇動雙翅從遠處飛來,赫赫龍威震煞當場。
應龍來到高臺下方,化作一道青光垂落到一衆水神之前,然後一步一步走上高臺,跪地迎接旨意。
“……加封洞庭龍君爲靈感清源王,協理天庭水府,統攝下界除四海之外的五湖、四瀆、三江、八河及大小溪澗、水井一應水神……”
吳天祿接旨謝恩之後,仙官又賜下金印,袞服、冠帶等物,又勉勵幾句後化光而去。
有侍者上前協助吳天祿穿戴整齊,吳天祿當即在高臺上轉身,下令讓敖青查驗今日到此的水神名諱,看看是否有神明未至。
敖青仔細覈對之後躬身道:“啓稟我王,除了那些位卑職小的井龍王和溪澗之神外,天下水神共有四位未曾前來。”
吳天祿頭戴冠冕,身披袞服,從上方垂下目光問道:“是哪四神未至?且詳細道來。”
敖青拱手道:“淮水之神無支祁、黃河之神馮夷氏、再就是嘉陵江、沱江二神未至。”
吳天祿點頭:“爾等且先隨我拜見吾師和上界水府各路神明,稍後再商定如何處置這四位水神。”
一衆水神都俯首應命,同吳天祿一起叩拜高臺上神像和衆神牌位。
禮畢之後,吳天祿纔開口詢問:“無支祁前幾日被吾師所傷,如今在淮水療養,未來朝拜情有可原,至於其他三神未至,按律該如何處置?”
衆水神無論是龍神還是人族之神大多低頭不語,不願做出頭鳥。
唯有烏江之神是當年楚霸王殞身之後一縷殘魂所化,骨子裡血勇之氣仍在,持笏板出班上奏:
“王上初登大位,正要行立威之舉以震天下,可帶兵征討黃河水神馮夷氏!”
“不知何時發兵征討爲好?項王可有建議?”
“可待冬日黃河冰封之後再發兵,一者彼時馮夷氏法力衰弱,二者不至於興起水災戕害百姓。”
鄱陽湖龍君敖明太子出班道:“小神願意帶兵充作先鋒,助靈感王征討逆神馮夷氏!”
吳天祿沉思片刻:“距離入冬還有些時日, 可先發書信斥責之,若其屢教不改,我等冬日發兵也算師出有名。”
烏江之神、敖明太子都退回朝班,衆水神一起躬身讚歎:“靈感王寬宏海量!”
吳天祿又問:“嘉陵江、沱江二神怎說?這二神應該歸長江之神統管,屈大夫可爲我解惑?”
屈大夫持笏板微微躬身:“啓稟靈感王,嘉陵江、沱江雖爲長江支流,然其中水神卻歸川主統轄,不必聽從我這長江之神的號令。”
吳天祿面容一肅:“川主是哪位神明?居然能裂土分疆,以‘主’爲號?”
屈大夫回答:“川主乃二郎神也,神號英烈昭惠靈顯仁佑王,又受封清源妙道真君,道場在灌江口。”
於此同時,宮闕深處正在默運元神的張牧之突然張開了眼睛:“灌江口二郎神?清源妙道真君?此神好大的名頭,只是不知他是姓李還是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