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之回到老君觀前,正是大日西斜之時。
胡三郎正在院中等待,見張牧之回來,便要上前說話。
張牧之擺擺手,示意胡三郎稍待,自己進入靈官殿裡,先將降魔杵放在王靈官面前的香案上,然後赤誠燃香,默唸寶誥。
拜過靈官後,張牧之感到有些疲憊,便在井臺上坐了,隨口問:
“怎地過了幾日纔來?消息打探的如何了?”
胡三郎聞言心中一驚,擡頭見張牧之眉宇間煞氣隱隱,再感應其周身氣機,正是貨真價實的雷霆法意,頓時心中一慌,噗通一聲跪下:“小天師恕罪……”
張牧之一愣:“怎地跪下了?”隨即又明白了幾分:
“你起身便是,我方纔轟殺了個妖魔,身上雷霆氣息未散,並非是爲了威懾於你!”
雷霆正是山野精怪的剋星。
胡三郎戰戰兢兢起身,將狐精這幾天打探的情報一一講明。
包括那捧食婦人生前是何人家,死因以及埋骨之處;
那貪嗔夜叉的來歷和目前可能藏身之地,
陳家裡的情況大概和黃二郎講述的差不多,人丁單薄,同圓覺寺和城隍神有來往。
最後才說道圓覺寺的情況。
“啓稟小天師,圓覺寺外有韋陀菩薩的法力守護,內中又有許多武僧護院,我家子弟無法進去打探,不過卻從坊間探得一個消息!”
“你直說便是!”
“上個月,圓覺寺的大和尚找匠人拆了大雄寶殿裡世尊佛像,替換成了彌勒尊王佛!”
張牧之聞言,心中思索:“撤了釋迦摩尼的佛像?這是何意?難道釋迦涅槃了?”
“佛經上說世尊涅槃之後,彌勒降生之前,當是地藏菩薩代替世尊弘法!”
又想到金剛夜叉死後掉落的《地藏本願經》,於是心中猜測:“難道地藏王菩薩也涅槃了?如此許多事情便說得通了!”
張牧之理清思緒,又問胡三郎:“還有什麼消息,一併說來!”
胡三郎遲疑道:“只剩下一個坊間傳言,還未被證實……”
“說來聽聽?”
“陳家老太爺而今九十有餘,身體還很康健,養了三個兒子卻都夭折了!”
“坊間都說是老太爺奪了自家兒子的壽數……”
張牧之點了點頭:“空穴來風,並非無因,若真個如此,倒要想辦法救那陳家公子一救!”
胡三郎躬身恭維道:“小天師果然慈悲!”
張牧之突然笑道:“你上次來還從容的很,怎地這次如此拘謹?”
胡三郎剛要替自己遮掩幾句,又突然想起自家叔父的叮囑,於是便老老實實將胡悠度過了心魔劫,修爲精進後得了望氣術的事兒說了。
張牧之聞言想了想,開口道:“或許是你家叔父壽數將盡,脫形後要去上界充作仙吏,這望氣術便是日後當差的本事!”
胡三郎恍然:“原本叔父說自家還有四五年壽數,這是修爲增進後,接引之期也提前了?”
張牧之點頭:“當是如此!”
胡三郎喃喃道:“如此說來,還要備下宴席禮品,以便招待碧霞元君座下使者,免得到時候失了禮數……”
張牧之揮手:“你自去忙便是!”
胡三郎又道:“待開宴時,還要請小天師賞光纔好!”
張牧之點頭:“也好,順便見一見上界仙官是何等風采!”
胡三郎大喜,躬身拜過之後,
一路退至牆邊,化作狐狸鑽洞走了。
張牧之到了正殿之中,焚香拜過老君,長明仙子現身相見。
於是張牧之便開口詢問自家氣運之事。
長明仙子道:“你爲上界各位天師選定的延續道統之人,身上承負着推遲末法劫數的天命,有此氣運也是正常,這有什麼可說的?”
張牧之呵呵笑道:“我既有如此氣運,那圓覺寺的和尚和那城隍神怎地還來招惹我?難道他們不通望氣之術?”隨後又把如何以雷火陣轟殺金剛夜叉,以及自己猜測的世尊、地藏菩薩涅槃之事詳細說了。
長明仙子聽完後,沉思了片刻,纔開口道:“如此說來,這圓覺寺的賊禿所謀非同小可,江寧城隍在這其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了!”
“世尊和地藏都涅槃入滅,自當有彌勒佛祖治世,圓覺寺謀取陰陽通道,肯定是打着爲王前驅的主意,以佛門夜叉、羅剎等兇魔掃蕩天下,而後恭迎彌勒降生!”
“說不得還有上界大能生了野心,想要爭一爭這彌勒佛祖的業位!”
“彌勒不是早就存在?”
“你不知佛教有彌勒菩薩之說?只有世尊如來寂滅,彌勒於娑婆世界降生,替世尊弘法,纔可稱作彌勒佛祖!”
“換言之,如若有大能化身轉世,或者乾脆是彌勒菩薩自家以化身降生此世,弘揚佛法,成功阻止末法之劫來臨,才能證得佛祖業位!”
張牧之聽到此處,久久不能言語。
長明仙子笑道:“這下明白爲何別人明知你有氣運在身,依然要出手的緣故了?”
“城隍神在這場博弈中連棋子也算不上,自然是被人屏蔽了耳目。”
“圓覺寺背後若沒有大能指點,怎敢行此事?你覺得那些禿驢會因你身負氣運而退縮?”
“再者說了,你有歷代天師氣運加持,那不知道有沒有出世的彌勒化身,氣運能比你差了?”
張牧之長吁一口氣:“我明白了,此乃大道之爭,退縮不得!”
長明仙子輕笑着,伸出手揪張牧之耳朵:“是呢!師弟若不能成事,那彌勒佛祖成功歸位,此方世界自然佛法大興,說不定師弟就要被度化去做什麼善財童子、護法行者去了!”
張牧之右手一擡,捉住長明仙子的手腕,笑道:“若真有那一天,師姐何去何從?”
長明仙子滿面羞紅,低頭輕聲道:“到時候我這老君案前的燈盞,自然變成佛前明燈嘍,說不得還能混個飛天侍女之類的身份!”
張牧之手一鬆,放開長明仙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師姐乃燈火化身,應該不通男女之情纔是,何故作這小兒女姿態?”
長明仙子一邊活動手腕,一邊狡辯:“我只是試一試師弟道心是否堅定罷了!”
張牧之繼續取笑:“師姐莫非忘了,我正一道士,可是能娶妻的!”
長明仙子頓時羞惱起來:“呸!登徒浪子!想得美!論年紀我比你大幾千歲了!”
二人又玩鬧了一陣,待停了下來,張牧之才緩緩說道:“不瞞師姐,師弟我生於末法之世,幼年父母早逝,跟隨師父在亂世中飄零,深知謀生、求道之難……”
“而今僥倖得了機緣,有了長生的可能,自然是要將機會牢牢把握在手中,就算什麼佛祖、菩薩阻我成道,我亦不會有絲毫退縮之念!”
長明仙子輕輕拍了拍張牧之肩膀:“師弟道心堅不可摧自然極好,不過還要腳踏實地修行纔是,大處着眼,小處着手,萬事自可水到渠成!”
“師姐說的極是!”張牧之沉思片刻,又開口道:“我仔細思量,謝師叔封鎮的陰陽裂隙並未出現紕漏,那這貪嗔夜叉、金剛夜叉等地域邪魔從何處而來?只能是江寧城隍暗中搗鬼!”
長明仙子點頭:“城隍神統御一地陰陽諸事,暗中放個把邪魔從陰間出來也有可能!”
張牧之面色陰沉:“不如將這城隍打殺了事!也能剪除圓覺寺那幫和尚的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