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藥王爺騎過的小腦斧
方國珍雙手抓着已經現了原形的兩隻龜精湊到嘴邊，咕咚咕咚喝光了鮮血。
“喝再多這種精怪的血也不足以讓我恢復傷勢，還是要飲龍血纔好！”
這旱魃隨手將屍體扔進水中，推開畫舫的門走了進去，卻見船艙裡空無一人，只有一盞燭火在燃燒。
內中佈置的好似女兒家的閨閣，小巧的房間裡書桌、椅子、梳妝檯一應俱全，花瓶擺設無不精美雅緻。
牆上掛了一幅畫，描繪的是一幅仕女圖，身着青衣，頭梳雙鬢，正是青溪小姑的模樣。
方國珍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兒，用腳踩了下地板，整個畫舫也隨之晃動了幾下。
“不對！這應該是那三個女神勾搭年輕士子的房間，而不是神明所居的靈境！”
“青溪小姑自孫吳時成神，據說當年她死後幽魂化作了秦淮河裡的一條青蛇……”
“時至今日，這青蛇肯定早成了龍了，我若食了龍血、龍腦，怕不是真能成就金毛犼之身，到時候就去找朱元璋報仇！”
那傳說中的張、吳二妃並不見蹤影，只有旱魃在畫舫中轉悠，仔細尋找着靈境的入口。
而靈境之中的衆人好似對旱魃的到來一無所知。
青溪公主叫囂着讓自家的兩位幫手將小道士拿下。
孫悟空本來正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戲，見了織女後心裡就有些發虛：“乖乖！是上次偷襲老孫的那個女仙！莫不是這小道士的姘頭？”
織女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心裡感覺有些侷促。
小道士沉默片刻，語氣溫和地開口：“貧道行此事實是不得已而爲之，萬望天孫娘娘莫要攔我纔好。”
織女想開口解釋什麼，遲疑了下又閉口不言，對着張牧之點了點頭：“好！我不會阻攔你的。”
“我和這位青溪公主並不熟悉，今日是來陪孫妹妹訪友的……”
青溪公主的叫嚷聲一停，不敢置信的看着織女：“織女姐姐，你……你說什麼呢？伱怎麼胳膊肘向外拐？”
織女轉過身來，眉眼彎彎，忍着滿臉的笑意，：“抱歉！青溪妹妹，我只能和他站在一處，卻沒有辦法阻攔他想做的事，只好委屈你了……”
青溪公主目頓時目瞪口呆，忍不住望向另一位穿紅衣的美貌女子：“孫姐姐！織女姐姐腦子壞掉了……”
紅衣女子生的面如桃花，眉目秀美，一顰一笑間透出一股幹練和灑脫之氣，手中抱着一隻黃皮狸貓：
“青溪妹妹你還沒看出來麼？這小道士是咱們‘姐夫’！ ”
“姐夫！？”青溪公主一陣呆愣，一會兒看看織女，一會兒看看扮作書生的小道士：
“……這什麼時候的事兒……織女姐姐不是才下凡沒多久嗎？”
紅衣女子卻不再理會青溪小姑，反而大大方方向張牧之躬身福了一禮：“小妹孫白薇，見過姐夫！”
張牧之被這一聲‘姐夫’叫的手足無措，一旁織女紅着臉解釋：“孫妹妹是藥王爺的獨女，妾身來此求藥才和她結識，孫真人已親往龍虎山去爲張叔父診治了。”
“原來是妙應真人的千金，貧道有眼無珠，不識恩人在此，乞請恕罪！”小道士連忙鄭重行禮。
藥王孫思邈既是仁醫，又是道家高人，曾被宋徽宗敕封爲妙應真人。
孫白薇輕笑着還禮：“姐夫無需客氣，家父身爲醫者，救治張天師乃是本分。”隨後又道：“其實姐夫無需動劍，青溪妹妹只是在同道長玩笑罷了。”
張牧之聞言一愣：“此言怎說？”
孫白薇道：“我今日去南京城外採藥，見許多田地都變成了焦土，細細探查之後得知了旱魃現世的消息。”
“於是小妹才和織女姐姐來此，想要尋青溪妹妹討些雨水澆灌田地，方纔我們三個正在商議降雨之事。”
“淅瀝小雨且不提，若要行大雨，需得風雷相伴，妹妹雖爲水神，卻無操弄風雷的本事，方纔織女姐姐還說請姐夫來此召請雷神呢。”
張牧之聞言心中一震，隨即感覺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下來，長吁一口氣，收了手中的斬邪劍來到青溪小姑坐前，躬身行禮道：
“貧道方纔一時情急冒犯了公主殿下，萬望公主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和貧道一般見識……”
青溪小姑倚靠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姐夫是吧？這臉變得挺快啊？翻書一樣！你們道家也講究能屈能伸嗎？”
張牧之神情認真的搖頭：“並非是能屈能伸，貧道方纔已經說了，同諸多百姓之生死相比，貧道個人之榮辱實是不值一提。”
青溪公主見張牧之如此態度，一時之間倒也不知曉如何發作了，只是呵呵冷笑不已。
張牧之又向織女道謝：“天孫娘娘本世外仙人，卻爲了貧道之事四處奔走，貧道心中實是感激。”
織女聽了這話心中歡喜，輕笑着搖頭道：“妾身原也沒做成什麼事兒，”
“方纔還一副劍拔弩張的局面，現在又打不起來了……”孫悟空坐在椅子上覺得有些無趣。
畫舫中，方國珍又在船艙裡細細尋找了片刻，終於把目光引向梳妝檯上那一柄銅鏡。
“裡裡外外都尋遍了，莫非這青溪小姑將自家靈境佈置在這鏡子裡？”
方國珍走到鏡子前面，藉着燭光仔細打量，卻見銅鏡裡並未倒映出自己的模樣，而是呈現出一片熟悉的風景。
那是月光照映下的秦淮河，河上輕舟往來，兩岸燈火密如繁星，只是不見遊人來往。
方國珍將手伸向銅鏡，然而卻沒有碰到什麼東西，圓形的鏡面彷彿是個洞口，通往另一處空間之中。
“果然是在此處！這下我傷勢恢復有望了！”
“也是活該這青溪小姑倒黴，不把香火願力用來精進自家修行，反而把這靈境打造的這般花裡胡哨。”
一般神明居住的靈境，如水神的龍宮水府，或是城隍神的府邸等等，都是以香火願力建造而成，介乎虛實之間。
這青溪小姑因爲有其兄長庇護，故而對自家修爲不怎麼看重，反而把千多年積累的香火都用來搭建自家靈境。
不像其他神明居住的靈境只是一座華麗的宮殿，這青溪小姑把自家靈境經營成了一條秦淮河的模樣。
蜿蜒十幾裡的一條河流，河上游船，兩岸人家都和當年她聞聽兄長死訊後投河時別無二致。
只是這方靈境裡，再沒有了當時建業城中的百姓居住罷了。
方國珍將身子朝前一撲，整個人就從畫舫中消失不見了，再出現時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座宅院之中，院中佈置了太湖石和花壇，四周則是白牆灰瓦的院牆。
正前方有一間燈火通明的廳堂，裡面隱隱有男女談笑聲傳來。
“青溪小姑！貴客來了，還不速速出來接客！”
方國珍猖狂叫喊，同時將身上氣勢放開，滾滾炎熱之氣朝四面彌散，院中草木以眼見的速度開始枯萎。
廳堂裡頓時一靜，張牧之和孫悟空相互對視一眼，手中同時出現了兵器：“旱魃果然來了！”
孫悟空身上金光一閃，錦衣華服的貴公子瞬間變成了一隻身披金甲的猴子，把堂中幾個女子嚇了一跳。
青溪小姑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張牧之哼了一聲：“無需你兩個出手！本姑娘自有手段應付這勞什子旱魃！”
張牧之忍不住轉頭，滿臉懷疑地看着這位秦淮河女神：“青溪公主莫不是在開玩笑？旱魃可是專以龍蛇爲食的。”
小道士根本不必張開眉心天眼，僅憑兩隻以雷霆之力洗煉過的眼睛就能看明白這位青溪小姑的本體和實力。
這位成神千多年的水神雖然成就了龍身，但身上法力氣息連成神不足百年的江寧龍王都不如，若是出去對付旱魃，估計一個照面就會被抓去腦袋吃了。
青溪小姑冷冷地看了張牧之一眼，然後飛快地在臉上堆滿笑意，來到孫白薇跟前撒嬌道：
“好姐姐！你把這貓兒借給我下，我也好在織女姐姐面前長長臉。”
“今日有姐夫和這位孫先生在，哪裡用我家靈獸班門弄斧？”孫白薇雖然如此說着，還是把手中黃皮貓兒遞給青溪小姑。
青溪小姑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隻大貓，得意地瞥了張牧之一眼：“小道士且瞧好吧！”然後大搖大擺地往門外走去。
孫白薇笑着對張牧之和孫悟空解釋：“我隨家父學的是岐黃之道，並沒有什麼鬥戰的本事，於是家父前往龍虎山時便把他的坐騎留下來作爲我的護衛。”
張牧之點了點頭，心下了然：“傳言藥王未登天時曾在終南山潛修，機緣下救了一隻虎精收爲坐騎，想必這便是了。”隨後就收了斬邪劍。
孫悟空也收了手中鐵棒，忍不住驚歎：“乖乖！這老虎跟着藥王爺，也不知吃了多少靈丹妙藥，就是一隻豬也能成仙了！”
衆人一起跟着青溪小姑走出廳堂，想要見識藥王爺座下神獸的威力。
外面方國珍見一個抱着貓兒的青衣少女自裡面出來，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股獨屬於龍屬的氣息，心中大喜到：
“這水神果然如我所料，本事不強，龍血卻純得很！正是難得的療傷寶藥！”
青溪小姑眯着眼睛打量着來外面這個身穿官服的大漢，眯着眼問：“你是哪裡來的官員？怎地如此沒有規矩，亂闖神明的靈境？”
方國珍舔了舔嘴脣，似模似樣地躬身道：“早聞秦淮河水神青溪小姑乃是慈悲正神，時常顯聖救治黎民，我今日遇到了些難處，特來求小姑解救。”
“我看你周身熱浪襲人，顯然是個有本事的？我只是一方水神，哪有本事救你？”
青溪小姑也感應到了來人身上澎湃的氣勢，心中有些恐慌，不過又看了眼懷裡的貓兒，驚懼之意就消散了。
孫白薇、織女、張牧之和猴子來到青溪小姑後面站定，靜等神虎大展神威。
“這兩女身上都沒什麼法力波動，應該是沒有修行在身，青衣書生倒是有些本事，不過也不足爲慮。”
“猴子氣息兇得很！只是瞧着似乎是準備冷眼旁觀的意思？也是，青溪小姑是河神，倒是沒聽說跟什麼猴子有交情……”
方國珍擡頭笑起來，灼熱的目光看向青溪小姑，好似正在看一盤珍饈美味：“我今日同人爭鬥時受了傷，需要神龍血液和腦髓療傷，望小姑發善心救我一救！”
青溪小姑忍不住叉腰破口大罵：“去你孃的！果然是旱魃那噁心玩意！神虎大哥！快幫我將這傢伙滅了！”說着把手中黃皮貓兒朝前一丟！
黃皮貓兒落地後慢悠悠走到兩人之間，先把兩隻前爪按在地上伸了個懶腰，然後將身一搖，瞬間變成了一隻吊睛白額的猛虎。
好個神獸，但見身軀和尾巴都有近丈來長，周身皮毛閃爍着淡淡的金光，雙目中有金色光焰流動，口中獠牙如劍，如鉤的利爪輕輕一劃，就將地上青石割成了碎片。
龍從雲，虎從風，隨着這威嚴的猛虎現身，小院裡憑空颳起呼嘯的狂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方國珍見這神虎有如此威勢，不自覺便緊繃了心絃：“今日怕免不了一場大戰！”
神虎冷冷看了旱魃一眼，伸長脖子仰天大吼，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喵嗚！”
肆虐的大風頓時停止，圍觀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孫白薇忍不住吐槽：“大哥！你怎麼回事？現在可不是鬧着玩的時候!”
神虎擡起一隻巨大的爪子捂住臉：“小姐恕罪！這幾年變貓的時間太久了……小姐稍待，我這就料理了這隻小殭屍！”
方國珍也反應了過來，大怒道：“好個大貓！居然這般辱我！”說着兩隻手朝前一探，五指生出漆黑的利爪，身形如電朝神虎衝去。
“吼！”神虎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剎那間狂風大作。
青溪小姑忍不住擡手遮面後撤一步，就見神虎將身子一旋，近丈長的尾巴猛地一甩，如同一道長鞭朝衝來的旱魃打去。
“嘭”一聲大響，旱魃剛衝了幾步就被神虎尾巴打在腰上，身形頓時被巨大的力道抽飛，將院中一塊太湖石撞得粉碎後餘勢不減，又撞破了木質院門跌往戶外去了。
“好耶！”青溪小姑忍不住握緊拳頭歡呼，隨後伸手一揮，破碎的假山、門戶和乾枯的花草都恢復了原樣。
神虎口中發出如人一般的哈哈大笑：“瞧好吧各位！”說着伏低身子縱身一躍！
一陣大風吹過，神虎跳過院牆往外殺去，院中衆人連忙各使手段御空而起，追出小院觀看神虎和旱魃大戰。
門外就是秦淮河，河兩岸的垂柳上都掛着燈籠，水中輕舟往來，只是不見乘客。
神虎衝出後卻未發現旱魃的身影，只見有一大片河水咕咚咕咚冒泡，好似被煮沸了一樣，彌散着騰騰的水蒸氣。
“旱魃定然躲在水中！”神虎凌空站在河水上方，雙目中金光大盛，俯下頭顱欲要找出旱魃所在。
“轟隆！”水面炸開，旱魃猛地從水中衝出，一拳朝神虎臉上打來。
神虎只覺得眼前一花，接着水花四溢，剛欲躲閃就被方國珍的拳頭打中了鼻子。
“娘嘞！造了孽了！”神虎只覺鼻子像被火燒着了一樣，不僅又熱又疼，而且有一股痠麻之感直衝腦仁讓他忍不住涕淚橫流。
方國珍知曉機不可失，打中神虎鼻子後動作不停，另一隻手猛地伸出，利爪朝神虎眼睛抓去。
“阿嚏！！”神虎鼻子發癢，忍不住閉上眼睛打了個噴嚏，腦袋下意識一搖，猛地撞在旱魃胸口上。
“這畜生是故意的？”方國珍爪子一偏，在神虎額頭皮毛上留下幾道白印，然後就被虎頭撞飛，轟隆一聲墜入河中。
神虎又打連打了兩三個噴嚏，咳嗽了兩聲後張開眼睛：“那小殭屍呢？跑了？”
張牧之和孫悟空在半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什麼藥王爺的坐騎有點不靠譜，於是都打算一會兒尋機出手。
青溪小姑腳踏一朵青雲指着前方叫喊：“神虎大哥！快快追上去！那旱魃在水裡那！”
“好！”神虎大聲答應，然後朝前一跳，來到了青溪小姑所指的那片水面上，張開大口猛地一吼，空中有密密麻麻的月牙形風刃現身，朝着水中劈去。
“轟隆隆！”風刃呼嘯着斬入水中，炸起大片的水花，聲勢十分浩大，然而卻不見方國珍現身。
孫白薇有些不好意思，御空來到織女旁小聲道：“我家大貓不敢下水……一會兒姐姐稍稍幫襯一二……”
織女也不怎麼精通鬥戰之術，但她是先天星辰之精化生出來的神女，本就有大法力在身，隨便將飛梭一扔連猴子都接不住，所以孫白薇才請他幫忙。
整個靈境都在青溪小姑的掌握之中，這位秦淮河水神興奮地大叫：“那傢伙又往旁邊游去了！神虎大哥快追！！”
青溪小姑也不懂什麼爭鬥的兇險，只覺得自己這方高手諸多，心中也就沒了顧忌，見神虎追的慢，自己就在半空往下一撲，變成了一條十丈來長的青龍朝前方追去。
“壞了！這姑娘犯蠢了！”張牧之和孫悟空都被唬了一跳，連忙持兵器在手，隨時準備救援。
纖細修長的神龍麟甲如青玉，爪牙鋒利，頭角崢嶸，瞧起來也是頗有威勢，一邊貼着河面疾飛，一邊張口發出一聲清亮的龍吟。
空中游密密麻麻的冰錐顯現而出，朝河水中飛快遊動的旱魃飛射出去。
“轟隆隆”漫天水花炸響，同時又有大片滾燙的水蒸氣彌散開來，遮擋住張牧之等人的視線。
方國珍從水中露出半個身子，一眼就看到那神虎、猴子和青衣書生都尚在十丈開外，最近處唯有一條青色神龍。
“哈哈！那老虎和這神龍都是蠢貨！我的機會來了！”
方國珍將身子一縱，從水中跳了出來，踏着水面疾走幾步再次彈身而起，瞬間就到了神龍頭頂雙角中間。
“哈哈！得來全不費工夫！”
旱魃一聲大笑，五指利爪如鉤，朝青龍頭頂骨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