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正版左千戶上線
白甲聽下人稟告,知曉自己的弟弟連夜走了,忍不住感慨:“父親和弟弟一直在杭州閉門讀書,不知曉爲官的訣竅啊!”
“官吏的升降大權是在上官的手裡,而不是在老百姓手裡。上官喜歡你,你就是好官;你愛護百姓,卻不能令上官滿意,又有什麼用呢?”
次子白乙乘船回到家中,把自家哥哥的反應告訴了白老太爺。
“吾兒見到了伱大哥,看他官邸中裝飾如何?”白老爺人老成精,開口問道。
“孩兒也沒細看,不過大哥招待我的廳堂十分華麗,宴席也精美豐盛,不似尋常富貴人家可用之物。”
白老爺好似瞬間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頹然嘆息:“哎!禍事了,你大哥性命恐難保了……”
白乙一時也感到六神無主:“父親,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爲父一時也無法可想,唯有將家中錢財全部捐出來去賙濟貧苦之人,然後日日向神靈祈禱,求老天降下報應時不要禍及家人……”
白老爺滿臉都是淚水,只覺得心中悽苦,這時那個姓丁的陰差又出現在白老爺身旁,在他耳邊嘀咕:
“白甲貪污受賄,戕害百姓,若想不連累家人,還得主動檢舉才行……”
“看看白乙,馬上就要高中舉人,若是白甲事發,你這幼子的仕途也要斷了!”
白老爺此時看不見身旁的陰差,這兩句話就像是他自己心裡冒出來的一樣:“是啊!我還有個兒子!”
“我閉門不出,散盡家財贖罪,看似極好,其實只是掩耳盜鈴之舉,我還得爲自己的二兒子考量……”
於是一個大膽的想法悄然在心頭出現,白老爺面色一定:“兒子!你去賬房取點銀子,然後再找個船,和爲父一起再跑一趟南京……”
次日,老君觀中,張牧之正在院中聽胡三郎稟告消息。
“小天師,您不在的這幾日,圓覺寺的和尚朝那些被送了佛珠的孩子下手了。”
張牧之面色嚴肅:“那些孩子性命無礙吧?”
胡三郎恭謹道:“他們把那些孩子關起來後,暫時沒使別的手段,不過那些丟了孩子的父母都急瘋了……”
張牧之又詢問了具體細節,比如那些孩子被和尚施加了什麼手段,共有多少人,被關在何處等等,胡三郎俱都一一稟明。
“你家子弟果然擅長打探消息,待此次事情平息後,貧道會傳下練氣法門,以酬你等盡心任事的功勞。”
“多謝小天師慈悲!”胡三郎大喜,連忙拜謝。
張牧之點頭,又問:“陳書成可曾回過陳府?那陳家老太爺可有什麼動靜?”
“陳書成自韓府婚禮鬧過那一場之後一直住在韓府,就連那陳家小姐嫁過來後也一直對外稱病,沒有進行歸寧之禮。”
歸寧之禮,即新婚夫婦成親三日後,一起回孃家去省親。
而經過了婚禮上那一番鬧騰,明眼人都知曉陳府肯定有問題,陳家兄妹兩個若是願意回去,那纔是奇怪了。
“陳老爺過幾日要辦大壽,據說邀請了江寧縣的大小官員和縣上許多有身份的名士、鄉老。”
“這幾天陳府正忙着採辦牛羊牲畜以及各種瓜果魚鮮,以備壽宴之用。”
張牧之輕笑一聲:“這是在使手段讓陳書成回去呢!無論之前陳書成有什麼理由,這自家祖父的壽宴再不回去,不孝之名便跑不掉了。”
無論哪一個朝代,文人士大夫都首倡孝道,這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縱使陳書成之前才名如何遠播,這一輩子的前程也算完了。
更何況江寧縣的大小官員,士紳名流都去賀壽,你這正牌子孫,單傳的獨苗豈有不現身的道理?
胡三郎點頭:“小天師說的是,陳公子最近也很苦惱。”
張牧之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午時了,於是囑咐道:“你去通知左夢魚和陳書成,讓他們明日到觀裡這裡來一趟,我有事交代。”
胡三郎領命而去,張牧之自己在小院裡轉了兩圈:“兩個小畜也不知跑哪裡玩耍去了,我從陰間回來兩三天了,他倆也不來拜見……”
左右無事,張牧之尋了紙張開始寫信,信中詳細講明瞭未來將有旱災和杭州將有妖魔出世的消息,並大致闡述了下自己的打算。
信寫好之後,張牧之蓋上都功印收入信封,而後搖動正位軍旗召喚趙強現身。
趙強這段時間地位可謂是大起大落,之前是在將軍山四處打劫的孤魂野鬼,跟了張牧之後纔算成了正規軍,統領五百火銃軍。
然後到了陰間,征戰了一兩年,混成了統領數萬大軍的飛蝗軍主將,除了大都督劉猛之位誰也不服。
結果這位趙將軍還沒威風幾天,又被打回原形,跟着張牧之返還陽間。
“末將拜見主公!”趙強現身之後跪地參拜。
張牧之隨口道:“起來說話,日後不必弄這些虛禮。”
趙強樂呵呵的起身:“主公有事兒吩咐?”
“趙大將軍來陽間這幾日,還習慣否?”張牧之玩笑道。
“到哪裡都是帶兵打仗,在陰間統兵雖然威風,但主公不在也沒意思。”
“而且跟着主公前程遠大,末將日後有的是升遷的機會!”
趙強如今拍馬屁的功夫見長,幾句話便令張牧之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倒是看得明白!我這裡有封信,你帶幾個兵,送至龍虎山,言明讓張天師親啓。”
趙強鄭重接過信封,抱拳道:“主公放心吧!末將肯定把信送到!”
張牧之又仔細叮囑:“你此去龍虎山,可走各地城隍陰差來往的驛道,莫要貪快走那深山密林,免得被厲害的妖魔捉了去!”
“另外龍虎山附近應該有護法天兵守護,如遇盤查,你要收斂一些自家混不吝的性情,言談得體些,免得惹出事端還要我來救你!”
趙強連忙收了嬉笑之態,鄭重道:“主公放心,末將定會謹慎小心,不會耽誤大事!”
張牧之點了點頭,隨後趙強便收起信封,點了四五十個火銃軍一起,身化陰風離了老君觀。
小道士又思慮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疏漏之處,便推開門走出了道觀。
橫望山下春光正好,桃紅綠柳,遠處田間一片生機,陶家村的鄉民正忙着插秧。
“近來雨水也充沛,絲毫看不出旱災將至的預兆,想來杭州的妖魔還未到出世的時候,仍有時間準備!”
張牧之下了山坡,漫無目的地在田間行走,陶老漢、鐵牛等相熟的村民笑着打招呼,讓他覺得溫暖而寧靜。
這種寧靜,即使是他在陰間被無數鬼民赤誠信奉時亦不曾體會。
綠樹蔭下有一個小小的搖籃,裡面鋪墊的十分柔軟,一個被包裹成一團的嬰兒正在酣睡。
“這是被鐵牛叔收養的那個孩子,襁褓裡還有我送的靈符呢!”
張牧之彎下腰打量搖籃裡的嬰兒,忍不住施展法眼觀看,察覺孩子體內的陰氣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血脈深處有一種充滿活性的陽氣正在萌發。
“這便是道之所在啊!”張牧之忍不住輕聲呢喃,然後輕手輕腳地退走,唯恐吵醒熟睡的嬰兒。
張牧之又在田間走了一會兒,快要到上次鐵蛋溺水的小河附近時,有六七個孩童跑來,道士哥哥道士哥哥的亂叫。
“道士哥哥最近去哪裡了?這兩天去道觀裡耍也不見你!”
“出了趟遠門,前日剛回來。”
“是去捉妖怪了嗎?聽大人說道士哥哥前幾天在韓員外家殺了許多妖怪……”
“算是吧,只是這次距離有點遠……,先不說這個了,你們怎麼到河邊來了?”
“本想抓魚來着,但被大人罵回來了,他們說上次鐵蛋哥落水的事兒是水鬼害的,水中真有水鬼麼?”
“上次是清明節,有水鬼來找替身,如今沒有水鬼了,不過小孩子還是離水遠一些纔好……”
小道士領着幾個頑童轉了方向,一邊順着田埂往回走,一邊聊一些閒話,心中感覺十分愜意。
一直玩到暮色降臨,張牧之纔將幾個頑童一一送回家中,然後慢悠悠走回道觀。
“難道是在陰間這兩年時間我的蟄龍法又有精進?這玩了半晌,居然隱約覺得法力精進了一點?”
“也不對,陰間死氣陰氣瀰漫,蟄龍法並無用處,我打坐練氣只能靠蓮臺之助……”
“或許是跟個人心境有關?神思明澈,心頭寧靜,暗合於道?”
張牧之回了老君觀,夜間依舊是打坐練習天心五雷正法,一夜無事。
次日晨時,南京督察員衙門前來了兩個身穿秀才青衫的讀書人,一個是十四五的少年,另一個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
有巡邏的衙役上前抱拳:“兩位秀才公,來此有何貴幹?”
白老爺滿面風塵,抱拳道:“回差爺的話,老朽是杭州來的秀才,到此檢舉江寧縣令白甲貪贓枉法,戕害百姓……”
衙役一愣,小聲問:“敢問您和那江寧縣令是什麼關係?”
白老爺滿臉羞愧:“江寧縣令白甲正是老朽長子,這個是我次子!”
衙役捋了一會兒,纔想明白這是老爹帶着小兒子來揭發自家當官的長子,於是不敢怠慢,連忙進衙門裡稟告。
今日主事的是一位姓劉的官員,任職左都御史,聽到稟告後連忙讓衙役把人請了進來。
秀才功名遇官可不必跪拜,劉御使又見來人是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更是大義滅親檢舉自家兒子,連忙讓人搬來軟墩給白老爺坐。
“老朽謝御使老爺賜座!”白老爺連番趕路,實在是疲憊的厲害,在白乙的攙扶下落座。
劉御使滿臉和善,開口問:“我聽差人說,老人家是連夜從杭州趕來,因何事這般着急,狀告自家長子啊?”
白老爺喘勻了氣兒,還沒開口便落下淚來:“不敢欺瞞御使老爺,老朽也不想狀告自家兒子,委實是我那大兒爲官太貪,小老兒主動檢舉,還能爲我家留幾分生機啊……”
隨後白老爺便把自己如何做夢遊歷南京衙門,如何派自己二兒子給長子送信勸解等等一一講明。
白乙也補充了自己在大哥家的所見,廳堂裝飾是如何華麗,宴席招待是如何奢靡等等。
“聽這父子二人所說,好似也沒掌握什麼證據,這隻憑夢境便抓人,事情傳出去,本官名聲也不好看……”
“可這鬼神之說並非虛妄,白老秀才做夢顯然是有神明暗中操作,本官若置之不理,難免會有麻煩。”
“不若遣人暗中調查,待有了真實證據纔好拿人治罪!”
劉御使心中有了決斷,便對白家父子道:“你們兩個檢舉有功,爲免打草驚蛇,本官會派人暗中調查。”
“本官給你們安排住處,你父子兩個先歇息兩天,然後回杭州等消息便可,若那江寧縣令真個有罪,本官會念及你二人是主動檢舉,保留你倆的秀才功名!”
白老爺父子兩個對視一眼,一起鬆了口氣,面上卻不見欣喜,反而滿滿都是無奈和苦澀。
有衙役前來領着父子二人下去歇息,劉御使傳令:“去請左千戶前來,就說本官有事相求。”
劉御使口中的左千戶便是左夢魚的父親,如今擔任南京北鎮撫司錦衣衛千戶之職。
錦衣衛本爲天子親衛,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等等諸多事務,按理來說只聽皇帝一人差遣。
但自永樂大帝遷都後,明朝便有南北二京,這南京的大小官員,上至六部中樞,包括錦衣衛這等特務機構的權限都小了許多。
故而這南京的北鎮撫司錦衣衛平時也協助各部官員辦理些差事,這秘密調查官員貪腐之事正是其所長。
再說橫望山下,韓懷遠,陳書成,左夢魚三人再次來到老君觀見張牧之。
“三位少爺最近可愜意否?”張牧之待三人拜完王靈官和老君,開口笑問。
韓懷遠大刺刺地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道長這幾日出門,我們就好似沒了主心骨一樣,哪裡愜意的起來?”
陳書成也嘆到:“夢魚只顧閉門練功,我卻遇到了麻煩,家中那妖魔要辦壽宴,逼着我回去……”
左夢魚倒是沒有長吁短嘆,只是輕笑:“道長派座下靈狐叫我們三個前來,想來是已經有了對策。”
張牧之點頭:“不錯,我派麾下狐精已經查明,圓覺寺的和尚抓了許多孩童,如今就關在陳府之中。”
左夢魚眉心一皺:“原來如此!江寧縣許多人告狀,那白縣令不管事兒,我錦衣衛也在暗中調查此事,只是還沒個結果。”
張牧之笑道:“錦衣衛辦案確實有手段,但碰到這些通法術的和尚就沒辦法了,我麾下狐精都能變化,又早就在關注陳府和圓覺寺的動向,才能查明真相。”
左夢魚畢竟心思機敏:“道長叫我前來,是要我稟明家父,然後藉助錦衣衛之力?”
張牧之笑道:“夢魚兄果然一點就透,我雖有手段能降妖伏魔,卻不好貿然攻打百姓府邸,正要藉助錦衣衛之力。”
陳書成忍不住開口問:“道長,你們什麼時候動手啊?還有三天就是那妖魔大擺壽宴之時,動手晚了我這不孝的名聲就被扣頭上啦!”
張牧之笑着勸解:“書成勿憂,我們就在壽宴當日動手,你若不放心可一同前去觀看!”
左夢魚有些不放心:“我聽說陳老太爺請了衙門上下的官員,還有江寧縣有名氣的文人,士子一同赴宴,我等打上門去,是否有些不妥?”
“夢魚兄不必有此顧慮,文丞相答應助我掃清江寧縣衙的阻礙,想必到時候已見成效……”
幾人又商議了些具體細節,直至確認再無遺漏後才各自散去。
江寧縣左府中,左千戶剛從劉御使處歸來,心中忍不住盤算:“那小兒失蹤案還沒有眉目,這又來個縣令貪腐之案。”
“我南京的錦衣衛平時閒得很,最近這案子怎麼扎堆兒來了?”
左千戶面貌同左夢魚有些相似,同樣是眉目鋒銳,猿臂蜂腰,一副十分乾練的模樣,而且蓄着短鬚,更顯得威嚴沉穩。
這時候左夢魚栓好了馬匹從後面過來,正被左千戶瞧見:“夢魚!今天怎麼沒有練武,反而騎馬出去了?”
左夢魚走上前來,躬身行禮:“父親,那小兒失蹤案有眉目了!”
左千戶一愣:“此言當真?我派許多錦衣衛調查此事都沒有得到半點消息,你從哪裡發現了端倪?”
左夢魚站直身體,笑道:“兒子哪裡有那本事,只是最近結識了一個出自龍虎山天師府的張道長,他麾下有護法神兵,探明白了此事。”
這個神思細膩的少年知曉父親不太瞧得上道士和尚之類的人,於是便言明瞭張牧之的出身,並把狐精說成了護法神兵。
左千戶眉頭一皺,不過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道:“你準備如何去做?”
“如今那些小兒被圓覺寺的僧人關在陳府中,張道長不好直接攻打百姓府邸,想要藉助我錦衣衛之力!”
左千戶有些不悅:“既然探明那些小兒去處, 我錦衣衛前去解救就是,那道士摻和什麼?”
左夢魚只好解釋:“張道長說陳府中有妖魔潛藏,那陳老太爺更是大妖變化而成,故而道長才去降妖伏魔。”
“你們準備何時動手?”
“正是三日後壽宴之時,張道長會領法兵同錦衣衛一起破敵!”
左千戶點頭:“那好,到時候爲父自當帶錦衣衛前去,順便看看那道士有什麼本事!你也隨我同去,驗證一下自家武功長進!”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張牧之帶着喬裝打扮的陳書成一起來到陳府不遠處。
“書成,你先覓地藏身,等府中戰事平息,我派狐精前來給你報信,然後你再進去!”
陳書成點了點頭,然後尋了家酒樓走了進去。
張牧之站着等待,過了一會兒聽到馬蹄聲響起,街上行人紛紛避讓,一隊穿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衛騎馬而來。
當先之人是個面貌威嚴的中年,倒是沒穿飛魚服,頭上也沒有帶冠,而是穿了一身輕甲,身後背了五六把雁翎刀,排成一個扇形。
衆馬匹來帶近前,左千戶身旁的左夢魚率先下馬:“父親,這位便是張道長!”
張牧之步履從容上前拜見:“貧道見過左千戶,多謝左千戶前來相助。”
“今日那白縣令也在陳府中,正好一併拿了!”左千戶點了點頭:“分內之事,不必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