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遠承認紙人是他所畫,但紙人本身卻不是他的東西,這若是算作證據的話那就有些荒謬了。
醉道人拿出了那個紙人,衆道士還有紫虛真人一看,皆是能一眼辨認出,這紙人所用的紙張是道觀中的黃紙,外人是買不到的。
“紙人屬山門之物不假,爲何會落到你的手中。”紫虛真人問道。
事關李修遠,所有的道人也算不出事情的原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盤問。
李修遠笑道:“這就得問醉道人師叔了,他的東西爲什麼會落到我的手中。”
醉道人當即道:“這紙人是貧道閒暇之餘裁剪折成的,用過一回之後便棄之不用了,至於貧道的紙人爲什麼會出現在山林之中化作美人迷惑貧道的徒兒,這其中的始末貧道亦是不太清楚。”
他整日喝的醉醺醺的哪裡會理會這些小事,丟了幾個紙人,什麼時候丟的早就記不住了。
李修遠道:“師叔是不記得了還是不想說?”
“李師侄此話何意?”醉道人看着他道:“莫不是以爲貧道會隱瞞實情不說?”
“人有私心,修道之人亦是有私心,修道是克服七情六慾,而不是斷絕七情六慾,若是沒有慾望,也就不會執迷修仙了,諸位師叔,師伯,真人,說實話都是沒有成仙得道的人,所以存在着幾分私心是可以
理解的。”
李修遠從蒲團上站了起來道;“既然師叔不知道,那不如由我說一說此事的前因後果?”
“師侄既心中又話,但說無妨。”醉道人道。
此刻伏在地上的凌風子卻是心中一顫,渾身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李修遠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三日前,我與成樂,周才三人結伴上山,他們二人是世俗之人,來此地訪仙問道,而我則是尊師傅命,回山門學法,那日我們三人行至山上的時候忽然見到三位美麗的仙女從
山上走下來,試圖迷惑我們三人把我們帶下山去。”
“竟有此事?”不少道人一驚,隨後皺起了眉頭。
山中有霧氣鎖山,對付凡人是足夠了的,能很好的迷惑凡人,讓凡人回到山腳,爲什麼會有三個仙女出現迷惑求仙問道的人呢?
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只怕並非多此一舉,而是有意刁難錒
李修遠繼續道:“當然,這三位仙女並非真的仙女,在我眼中她們是紙人,是施了法術變化出來的美人,周才和成樂看不透,前者被迷惑下山了,後者悟性不錯,被點破了,從迷惑之中醒來隨後便和我一道
上了山。”
“而中途,我取了一個紙人,略添幾筆,改了衣着相貌,施法送了回去,至於結果如何我卻不知曉,但在三日前我卻在醉道人師叔的玄光術之中看見了凌風子和那美人歡好......此事諸位若是不信我的話,
師叔可以作證,成樂可以作證。”
這話一出,醉道人當即臉色一變,醉意都清醒了不少,他有驚又怒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凌風子。
此事若是真的,那必定是凌風子先施法刁難李修遠上山,而後纔有了之後的事情。
“凌風子,你曾有拿三個紙人施法下山迷惑李師侄的舉動?”醉道人站了起來嚴厲的問道。
凌風子此刻驚慌失措的狡辯道:“回師傅,徒兒當日是有施法,但徒兒並不認識李師兄,只以爲有三四位凡人上山,山中霧氣迷惑不了,故而略施法術誘幾人下山,師祖不是傳下了封山禁令麼?徒兒負責山
中和長壽鎮之間的相關事宜,自然不敢違背禁令,放凡人上山。”
他隱瞞自己的私心,將此事說的大義凜然,只是爲了維護山門禁令,並非存心施法,李修遠幾個人只是附帶被牽連的。
醉道人聞言怒氣立刻平息了下來,他道:“紫虛真人,事情已水落石出,此事該如何解決?”
紫虛真人沉吟片刻道:“凌風子不知山中來客,施法相助,倒也是爲了維護山中的安寧,畢竟之前已有禁令,封山清修,入紅塵修行者非大事不得回師門,然他違背了門中規矩也是事實,至於李修遠,不過
是將法術還回去而已,凌風子道心不堅被迷惑了這是他自身修行不夠。”
“此事是一場誤會,便就此打住了,既是無心之舉,也就不必再追究了,凌風子禁閉三十日,以示懲戒,這般處理諸位可有意見?”
衆道人聞言皆是一言不發,顯然默許了這個結果。
不過也有道人隱約覺得,凌風子並非出自維護山門清淨方纔放出了三個紙人,也許真的是存心刁難李修遠。
但,此事沒有證據,亦是算不出始末,只能含糊揭過。
“貧道沒有意見,此事既是一場誤會那便就此打住。”醉道人開口道。
“多謝真人,多謝師傅,小道道心不堅,被自己的法術迷惑,回去之後定要勤加修行,不再胡亂施展法術,招來惡報。”凌風子身軀微微顫抖着,他心中大鬆一口氣。
還好自己機靈,找到了一個藉口,否自今日這事情怕是瞞不過去了。
紫虛真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無心之舉最好,若是有意而爲,他日劫難突至,總歸是害了自己,李修遠是人間的聖人,修道之人最忌諱的就是與之沾因果,若有結善因,當有善果,若結惡因,當
得惡果,這善惡之果,在他身上比常人厲害十倍,一切還需好自爲之,去吧。”
然而就在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李修遠卻是忽的道:“這樣的處理我卻覺得不妥。”
此話一出,道殿之中的所有人齊齊的看着他。
都以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李修遠卻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不知道師侄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醉道人看着他道。
李修遠道:“凌風子道心不堅,俗氣太重,會被小小的一個紙人法迷惑就可以看的出來,我覺得他應該另做出發,他違背了師門的規矩,以法術惑人,不但是同門爭鬥,還是以法術迷惑凡人,這看似一件事
情但這卻是兩件事情,周才因爲他的迷惑下了山,丟失了仙緣,成樂若非我的提醒也要下山去,試問,兩件事情只處理一件事情這公平麼?”
這話一出,原本鬆了口氣的凌風子又心驚膽戰起來,他對着李修遠急道:“此事紫虛真人已經了結了,你休要再胡攪蠻纏,小道已經認錯了,難道這還不夠麼?”
“並非我不饒你,只是在爲另外兩人打抱不平罷了,你施法迷惑我,我可以大度不放在心上,但是你施法迷惑凡人,不知道按照師門的規矩該如何處理?這是一碼歸一碼,要慢慢的理,怎麼能只解決一件事
情,而枉顧成樂和周才他們呢?難道僅僅只是因爲我是人間聖人,而他們只是普通人麼?”
李修遠看着紫虛真人道。
醉道人看了一眼李修遠道:“之前已經說了,山門已經封山,不收凡人弟子,即便是凌風子不誤他們的仙緣,他們也進不了山門。”
“這話不對,入不入的了山門這不是師叔說了算,諸位師叔,師兄,難道就沒有一個想要收徒的麼?”李修遠道:“另外,什麼是仙緣?濃霧鎖山,凡人明明不得入內,但卻還有能機緣巧合入山門者,這就
是仙緣。”
“緣到了,規矩也就不存在了,我想道童師祖只是說了封山門清修,並非沒有嚴令禁止凡人上山吧?不然每日也不會有人在山腳下打轉了,那些在山腳下打轉的人是沒有仙緣,故此上不山,而周才和成樂能
上山,是他們的仙緣,真人以爲呢?”
紫虛真人聞言點頭道:“此話大善,這是修道之人該說的話,封山不代表禁止凡人上山,既已破了山中法術上了山,入了道觀,便得仙緣,若是有修道的根骨便可收爲徒弟,傳授長生之法。”
這話一出,醉道人就感覺不妙了。
事情若是變成這樣的話,凌風子的修道生涯就毀了。
壞人仙緣這是多大的因果啊。
便是糾纏個幾百年,甚至是上千年也了不完,除非你能還別人一份仙緣,不然的話,若是兩人墜入輪迴,凌風子每一世都會被那周才所殺,意外橫死,即便是福德庇護,也會糾纏不休,生生世世都不得清淨
。
至於這一世,凌風子想要修行有成,那已經沒有可能了。
你道行越高,以後要了結的因果就越大,若是你真的成仙了,那更不得了,你得讓那周才也成仙,不然劫難一到,仙人也會墜入凡塵,打入輪迴。
故而,凌風子的修道之人還未走,便已經斷了。
“不知道壞人仙緣,師門之中有沒有規矩做出處罰的?”李修遠道。
紫虛真人點頭道:“有,收回法術,道行,趕出師門,如此因果,已無成仙之望,留在山門之中已無用。”
修道之人有情,亦是無情。
山中道人求的都是成仙,如果你沒了成仙的希望,一絲希望都沒有了,那還在山中做什麼?自然是要趕你下山了,別給師門添麻煩了。
當然這規矩不是針對凌風子的,對所有修道之人都一樣。
比如那些紅塵應劫的道人,還不是一樣非大事,得允許,不準回山門麼,就拿瞎道人來說,自出了山門開始就只回過山門一次,那是他修行有成,功德圓滿,要修得了金丹大道纔回了山門。
反觀木道人,在外身死道消,做了城隍也沒有回山門來,彷彿死就死了,沒有人會在意你。
這其中原由很簡單,就是怕紅塵應劫的道人把劫難帶回來,牽連其修行中人。
而凌風子聽到自己可能要收回道行,趕出師門,頓時就慌了。
他忙道:“真人,此事小道並不知曉啊,小道這般修行哪能洞悉因果,而且那兩個凡人怎麼可能會有仙緣,小道不甘受此懲罰,師傅,師傅,你且說句話。”
醉道人看見自己徒弟這舉目無助的樣子,不由道:“此事雖小,但牽扯甚大,也不能因爲片面之語就趕走貧道的徒弟。”
“那師叔的意思呢?”李修遠道。
“測仙緣,若是二人有仙緣,貧道自會廢了他的道行,奪走他的法術,送他下山,若是無仙緣,那就不存在因果,凌風子按法術惑人的罪名懲罰,李師侄你看如何?”醉道人說道。
“可以。”李修遠點頭道。
“近日山中有訪客二人,一位是同李修遠一起上山的凡人名叫成樂,另外一位是長壽鎮的藥材商之子,張士,前者託李修遠的福,入了山門,後者因其父多次替山門採辦藥材,欠下因果,得你們的道童師祖
賜符,故而沒被濃霧所迷,入了山門。”紫虛真人此刻開口道:“至於另外一人周才,不知道哪位道友下山一趟?”
“貧道去吧。”一位道人站了起來,也不多言,很快便大步離開了。
“事情結果,等三人到了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