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姑聽這李修遠的話當即就臉色一沉。
若是換做是其他人這般和自己說,早就勾了他的魂,取走了他的性命,哪裡會和他這般多的廢話。
但是眼前這個李修遠還真的不一樣,在人間之中命格最貴之人,便是帝王的命格也遜色他一籌,縱然只是學了一身的武藝,不通道術,但是靠着人間聖人的身份也足以橫行無忌。
“李修遠,你的身份我清楚,但是我的身份你卻未必明白,這華縣是我華姑的地盤,你在其他地方胡鬧我管不着,但是在這裡,你卻不行。”華姑說道。
“爲何?天下之地歸天下人管,你只是鬼神一流,有何資格掌管一縣之地?”李修遠說道。
華姑忽的笑了起來:“我有何資格,我在這裡的時候這裡還沒有華縣呢,還只是一處荒蕪之地,是我看見這座縣城從無到有,發展至今,你說我有沒有資格管?”
“你管的是地,不是民。”李修遠說道;“百姓如何生產,如何勞作,與你無關吧。”
“你覺得我這尊鬼神在華縣約束了他們?”華姑說道。
“不是麼?”
華姑笑了:“朝廷比我約束的更狠,貪官污吏,橫徵暴斂,民不聊生,比起我你更應該去管管朝廷,聽說你最近在考功名,那麼你應該少管閒事,去專心考功名,日後成爲人間的王侯,宰相,整頓朝綱,肅清寰宇纔是你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在這裡仗着自己身份隨意的打殺鬼怪,須知萬物皆有靈,你這般大肆殺戮,當心破了聖人的命格。”
“聖人就應該有和尚的心?要六根清淨,禁止殺生?你說朝廷比你約束的更狠,那好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李修遠說道。
“你的疑問我可以解答,不過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這般對問未免有些不妥,可願入座小酌一杯?”華姑說完便伸手一揮,那滿殿的狼藉立刻就一掃而空。
損壞的座椅消失不見,滿地的血污,精怪的屍體也都隨之隱匿。
大殿一下子恢復了整潔,乾淨。
一張張案几陣陣齊齊的擺放着,上面有金盤玉碟,美酒家餚,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
“好法術。”
李修遠看了一眼,卻看不出端倪。
他只能看破幻象,變化之法,若是真正的道術他也看不破,就比如當日自己的那師叔木道人種梨一樣,當真是長出一顆顆新鮮的大梨,能吃能摸,不是假物。
“這是小術而已,你若是感興趣我可以教你。”華姑說道。
“那還是不學了,我和你之間還有恩怨沒有了結。”李修遠說道。
“請入坐。”華姑伸手示意道。
李修遠也不客氣,隨意坐下之後,華姑又拍了拍手示意了一下。
當即就有幾個打扮美豔的女子走了出來,一個個靠着李修遠的身邊坐下,爲他取菜倒酒,捏肩捶背,細心侍奉。
這些都是觀音廟之中的女子,不是鬼,原本都是身穿素衣的尼姑,但是此刻褪去了素衣,換了豔麗的衣裳之後卻是一個個模樣大變,皆是一位位姿色非凡的美人,其中李修遠還看到了那個一直面帶微笑的小尼姑,不,現在應該是叫少女了。
嬰寧~!
她也是其中一個少女。
“鬼神不近你的身,我讓她們伺候你,如此也算是禮道周全,沒有辱了你的身份。”
華姑說完亦是坐了下來:“說吧,有什麼疑問儘管問來,我爲你解答之後還請你離開此地。”
“我念頭通達了,自然會離開。”李修遠說道:“我第一個疑問便是區區一個華縣,民力並不充沛,爲何會捨得那般多的錢財爲你鑄造一尊菩薩金像?”
“信徒的供奉,歷來皆是如此,自古以來一些信佛的帝王,大建寺廟的都有不少,你未免有些少見多怪了。”華姑說道。
李修遠又道:“寺廟之內的放生池之中爲何冤魂密佈,皆是嬰兒的冤魂。”
華姑又道:“我修的是送子菩薩法身,那些冤魂是我這些年收集來的,若是有人求子,我便取一冤魂超度,讓他投胎,這是我的功德。”
“果真如此?”李修遠看着她道。
“不然你以爲呢,世上的嬰兒多有夭折,若是盡數加起來的話何止一池,一城之數都有。”華姑說道。
李修遠又道:“寺廟之中的尼姑爲何個個如此放浪,勾引香客,騙取錢財?”
華姑又道:“她們年青貌美,守着寺廟心中難免寂寞,況且行爲放浪只是影響風化,並不觸犯朝廷的律法,至於騙取錢財的事情那是子虛烏有,春風一度,恩客留下點金銀接濟她們不是應當的麼?否則寺廟之中這些不生產,勞作的女子如何生活?你情我願的事情,你管得有些寬了。”
“哈,哈哈。”忽的,李修遠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李修遠大笑道:“我笑我自己,明知道你們這些鬼神向來就是鬼話連篇,一個字都不能相信,我居然還想聽一聽你的真話,看樣子是我太天真了一點。”
“你是不相信我的話了?”華姑問道。
“何止不相信,簡直聽的我火冒三丈。”
李修遠站了起來,踢翻了案几,盯着她怒道:“華縣的百姓不是心甘情願的拿錢財供奉你,而是因爲不得不供奉你,因爲只有不斷的拿錢供奉你,你纔會讓他們家生下子嗣,若是哪家沒有供奉你,你就讓哪戶人家的孕婦生下死胎。”
“縣內的張家,張員外夫婦,行善積德,結果卻連墮兩胎,至今沒有子嗣,原因別人不說我也知道,定然是張員外家沒有供奉你這尊送子觀音,所以你讓張氏生下了死胎。”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就是利用這一點,方纔不斷的壓榨一縣百姓的錢財,爲你鑄造了一尊金身法相,你居然還敢厚着臉皮說朝廷的橫徵暴斂勝過你,簡直就是滿嘴放屁。”
“華姑,我這話說的可對?”
“這些東西是何人與你說的?”
華姑當即目光閃動,浮現了幾分狠辣之色,她四處在大殿之中搜尋,在每一位賓客,女鬼,尼姑的臉上一一撇過,希望找出是誰敢忤逆自己。
她覺得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把一些不該說出去的東西告訴了李修遠。
不然這人間聖人剛來華縣沒多久豈會知道這些事情。
李修遠冷冷道:“這些東西還需要別人告訴我麼,我又不蠢,一眼就看透了,每一位來觀音廟祭拜的人都是爲了求子而來,而你又是送子觀音,再加上那不吝嗇的供奉錢財,香火給你,其目的不就是爲了換取一子嗣麼?不然那些連飯都吃不飽的百姓爲什麼還要從牙縫裡擠出一點錢財給你?這以爲你真是觀音菩薩?便是真的觀音,也不需要百姓如此不要命的供奉。”
“所以說,邪魔妖道就是邪魔妖道,有了金身,得了香火,終究只是妖魔,成不了仙佛,做不了真菩薩。”
“放肆。”
這話似乎點到了華姑心中的痛楚,她當即厲聲喝道:“李修遠,別給臉不要臉,不要以爲你是人間聖人我就怕了你,大不了我避你百年,百年之後,信不信我讓你李家斷子絕孫?”
大殿之中的那些避的遠遠的賓客,鬼怪此刻皆是心驚膽戰。
華姑居然如此的霸道,要和這人間聖人對着來?
“區區一個鬼怪也太自以爲是了,你給我面子,別笑話了,你是怕我。”李修遠淡淡一笑。
“荒謬,我會怕你區區一凡夫俗子?”華姑盯着他道。
“因爲怕所以怒,因爲怒,所以心虛,你道行很高,應該已經有點察覺了,今日我的到來不是巧合,而是天意,天意讓我來這裡是爲了讓你這個作惡多端的鬼怪應劫,而我就是你的劫難。”李修遠說道。
“呵呵,我早已渡過劫難,已成神仙,那還有劫難,你一凡夫俗子,竟敢言劫,你懂什麼是劫難麼?”華姑覺得好笑。
李修遠說道;“我不懂什麼劫難,但我知道你今日要渡一劫,你既然自比神仙,那我這劫就名爲神仙殺劫,不知道今日華姑可敢應劫?”
神仙殺劫?
華姑臉色一變,其他賓客更是心頭狂震。
華姑強勢,無懼這人間聖人,但是這人間聖人卻更是霸道,張口就是神仙殺劫。
此言有誅殺華姑之心。
可華姑是誰,人間的真菩薩,道行之高難以想象,在世間有廟宇大小總共八十八間,金身七十餘座。
最大的便是這觀音廟之中的金身,重三萬六千斤,聚上千年香火,是華姑最強的法寶,而自身還與諸多千年大妖交往甚深,麾下妖魔鬼怪無數,只需一聲令下就能召集。
真身每降臨一處,必舉辦酒宴,座無虛席,皆爲華姑賀。
如此人物,雖不是真正的仙佛,但已經是堪比仙佛了。
差的只是一個名聲而已。
“呵,就憑你這句話,我就從今日開始,讓華縣三十年沒有子嗣降,並留下入夢真言:木子入土,書生斃命,萬家生佛。看看到底是你先讓我應神仙殺劫,還是你先被暴民殺死。”
華姑沉沉笑道:“可別小看凡人爲了後代的那股瘋狂勁,不讓他們生育,管你是人間聖人,還是本朝帝王,他們都敢亡命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