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最終還是按照溫涼的要求,讓二黑去沐序的病房走了一遭。
二黑病房裡待了一個多小時也不見安格斯過來,這期間沐四一直在找各種理由趕他出去,感覺就像二黑是個巨無霸電燈泡似的。
黑修斯出了卡洛琳的房間就給祁夜回了一通電話,告訴他安格斯沒去找沐序的麻煩。
殊不知,原本安格斯是真打算去找沐序的,只不過,半道上出了意外。
他和司喏查到了沐序所在的病房,安格斯準備去把卡洛琳帶回來,司喏不願上去,就說在樓下大廳等他。
安格斯剛到住院部,就看到一羣醫生護士急急忙忙地朝着電梯跑去,電視上正在播放着最新一則新聞報道,在寧和醫院附近的高速路上發生一起重大車禍事件。
因爲距離寧和醫院是最近的,所以車禍的傷者大部分都送了過來。
安格斯突然意識到司喏還在醫院大廳……
一直以來,司雨翔的死,都是司喏心裡的一個心結,司喏每次在看到重大的車禍現場的時候,都會回想起司雨翔出車禍那日的情景。
安格斯來不及多想,迅速朝着電梯的方向跑去。
醫生已經進了電梯,電梯的大門已經合上了。
安格斯眸色一深,轉身推開安全樓道的大門,三步並作兩步朝着樓下跑去。
從八樓一直跑到一樓,安格斯還來不及大喘氣,就衝進了大廳裡。
車禍受傷的傷者已經送往醫院,樓下大廳忙得一塌糊塗,人來人往的大廳裡,全是哭喊聲和提醒行人讓路的聲音。
有的坐在輪椅上,有的躺在擔架上被擡了進來,隨處可見的鮮血,映入眼簾的,全是一片刺目的紅。
“司喏!!”安格斯推開一個擋在自己眼前的小護士,在人潮擁擠的大廳裡喚着司喏的名字。
停在大廳外的十幾輛救護車上的救護警鈴聲掩蓋了安格斯的吼叫,他一邊穿越人羣,一邊叫着司喏的名字。
始終無人應他……
他掏出手機給司喏打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才終於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喂?”
“司喏呢?這電話的主人呢?”安格斯語氣焦急,對面的女子通過電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這電話是我撿的……”
女子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安格斯走到分診臺前,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小護士,孔雀藍一般清透的眸子,帶着絕冷的光:“剛剛坐在那把椅子上的男人,長得最帥的那個,知道他往哪兒走了嗎?”
一個長相如此精緻的男人,怎麼脾氣就跟吃了火藥似的。
姑娘細細的回想了一下,順着安格斯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纔想起,剛剛那把椅子上的確坐了一個很帥氣的男人,看起來像混血兒,氣質特別出衆,她想不注意都難。
但這會兒那把椅子已經空了,那帥哥去哪兒了,她也實在是沒有留意。
“這位先生,這會兒被送進來的傷者實在是太多了,我也沒留意剛剛坐在那椅子上的那位先生什麼時候走的。”姑娘拍了拍安格斯的手,生怕就這樣被他勒死。
安格斯鬆手:“監控室在哪兒?”
姑娘嚇得趕緊指了個方向,等到安格斯朝着監控室的方向跑了過去,她才趕緊拿出電話給保安室打電話。
保安室接到電話的時候,安格斯已經到了門口。
“這位先生,麻煩您出去,這個地方除了工作人員以外……”保安拿着對講機,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安格斯撂倒了。
另一個保安剛趕過來,還沒靠近,安格斯就拽着剛剛那個被打暈的保鏢丟了過去。
安格斯如入無人之境,前來的幾個保安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他壓着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輸入了監控密碼,快進後,終於找到了司喏。
司喏當時就坐在那把椅子上,他原本低頭專注地看着手機,直到外面車禍的傷者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來……
司喏目不轉睛地盯着大門口的方向,目光呆滯。
那眸子像是被鮮血侵染過似的,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機掉在了地上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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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不忍再看,便直接按下快進……
***
醫院頂樓,司喏雙腿懸掛在樓外,就坐在了頂樓的樓沿邊上。
樓下車來車往,十幾輛救護車,警鈴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他目光空洞,眼底看不到一絲生氣,像是沒有生命的木偶,正保持着僵硬地姿勢坐在那裡。
當安格斯看完監控,用百米賽跑的速度一路爬到頂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抓着樓沿的手指,開始一根一根地放鬆……
安格斯突然意識到,他是要從這裡跳下去。
“司喏!!”安格斯大吼了一聲。
那僵硬的人,顫了一下,緩慢地回過頭,像要證明什麼似的,目光無比堅定地看着安格斯,說:“不,我不是他,他馬上就要死了,馬上就可以解脫了,我要幫他解脫。”
他嘴角掛着薄涼的笑,像是看透了這塵世的一切。
好像這生命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一粒塵埃。
“沈星樓,你下來!”安格斯叫住了正要回過頭去的司喏,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安格斯就知道了,這不是他的司喏,這是沈星樓,一個隨時隨地都想着要幫司喏結束生命的沈星樓,他總在司喏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出來,意圖結束所有的一切。
安格斯在叫住沈星樓的同時,朝着他大大地跨近了好幾步。
沈星樓似乎在驚訝,驚訝爲什麼這個男人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
他很緊張自己。哦,不,他緊張司喏!
從來沒有人,這麼緊張司喏……
“你別過來。”沈星樓語氣很平靜地問他:“你愛司喏嗎?”
“愛!”安格斯毫不猶豫地回答,此時,他恨不得自己能飛過去,一把將坐在‘懸崖邊上’的人拉回來,恨不得能長一雙翅膀……
聽到這個字,沈星樓很激動。
“不,你是騙我的!你不可能愛他!!沒有人會愛他,沒有人會真心實意的愛他!除了司雨翔,沒有人,沒有!!”沈星樓原本就‘搖搖欲墜’,激動的情緒更是讓他看起來如同一片掛在枝頭,即將凋零的樹葉。
開泳池派對的那天,安格斯的確和司喏的主治醫生裘嘉言見了面,但他其實沒有綁架裘嘉言,裘嘉言是他邀請過去的。
他告訴裘嘉言,司喏是他的愛人,即便司喏不知道,他也一定是這世上最愛司喏的人,比司喏自己還要更加珍惜他的那個人。
那晚,他的確喝了酒,和裘嘉言把酒言歡。
他從裘嘉言口中知道了司喏具體的病情,裘嘉言說,厲尚爵這個人格的出現,大概是因爲童年的創傷導致的,正因爲童年曾遭受過虐待,因爲沒有還手的能力,所以厲尚爵這號人物,比司喏更具有暴力傾向,也更擅長髮泄怒氣,他是司喏生理機能的一個防禦機制,也是司喏心底的一個陰暗面,當遇到刺激或者傷害的時候,厲尚爵就會出現,以此來保護司喏這具軀殼。
而沈星樓則恰好相反,沈星樓的存在,是司喏心裡最柔軟的部分,他代替了司喏的所有負面情緒,他脆弱,柔軟,有自殺傾向。當司喏承受不住的時候,這個最柔軟的部分就會跑出來,他想要帶着善良正面的司喏,以及陰暗掙扎的厲尚爵一起去死。
裘嘉言說,司喏這種情況,比起一般的病情而言,更需要別人的陪伴,也更需要感情。
所以,其實哪天晚上,他是聽取了裘嘉言的意見,纔會告訴司喏,他對司喏隱藏了那麼多年的感情……
此時,沈星樓是不信的,他不相信安格斯愛司喏,一點也不信……
“我比司雨翔更愛你,你下來,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證明,我比他愛你。”安格斯小心翼翼地靠近沈星樓。
沈星樓抗拒地搖頭:“你別過來!!”
“那你下來。”安格斯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生怕沈星樓一個激動就跳下去。
這是他安格斯這輩子,第一次對一個人投降……
沈星樓不願意相信安格斯的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想相信。
他突然扶着那樓沿,站了起來,單腳站着,另一隻腳已經伸了出去,只要身子稍微往前傾一點,就一定會掉下去,死無全屍……
而看他的身子,他是真的決心要死……
“我們一起死,一起死好不好?”就在沈星樓身子即將前傾的那一剎那,安格斯突然衝着他的背影大喊。
沈星樓身子踉蹌了一下,安格斯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咯噔了一下。
他回頭,好驚訝安格斯會說這句話。
安格斯見他回頭,一邊小心翼翼地朝着他靠近,一邊說:“我不喜歡亞瑟家族,也不愛權利金錢,我不喜歡這世界,但我愛你,我還活着是因爲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要死,我就和你一起死,你在這裡,我就在這裡,你去地獄,我就陪着你去地獄……”
“……好。”
就在安格斯距離沈星樓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沈星樓的脣角忽然上揚,淺淺的弧度,應了一聲‘好……’。
下一秒,沈星樓身子朝前一傾,縱身一躍,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