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靈湘邊走邊打量着霧裡,心裡甚是疑惑。
“走路不看路,又想摔倒不成?”霧裡不看木靈湘,不溫不火地說出這句話。
木靈湘差點被這句話給驚倒,邊走邊抱怨:“哪有被路摔倒,明明是被活佛嚇倒的。”
“你說什麼?”霧裡停下腳步。
“沒......沒什麼......”木靈湘吐了吐舌頭,不待霧裡再出聲,便先走了一步。霧裡無奈,也追着她的腳步而去。
“住持找我有何事啊?”木靈湘一路無聊,隨口問了句。
霧裡不言,繼續朝前走着。
“霧裡,我說住持找我究竟有何事啊?”木靈湘再一次問出聲,朝着霧裡扭頭凝眸。
霧裡加快腳步,依舊不言。
木靈湘皺眉,臉色大變,顯現出微微怒容:“霧裡!”
霧裡停下腳步,揹着身子不看木靈湘。
今天他真是太奇怪了,木靈湘心裡想着:“你怎麼啦?”
霧裡嘆了口氣,良久,緩緩轉過身,他眸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湘子......”
“恩,怎麼啦?”木靈湘皺眉緊鎖。
“無事!”霧裡轉身,擡起腳準備前:“該快些了,免得他們等急了!”說罷,先行一步。
木靈湘感覺霧裡似乎有事瞞着她,“他們?”她臉上鮮見地露出凝重之色,隨後也加快步伐。
主持的禪房在最深的後院。廣憐寺分成五個部分:莫哀,無喜,大悲,絕恨和滅魂。這五個院子彼此相連,形成一個大圓。在佛教的定義中,人生是無始無終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一切的沉澱最終不過是一個圓滿,修佛想成佛,也是爲了跳出這六道,跳出這個循環的模式而已。
莫哀是平日香客參觀禮佛之處,這所院子很大,裡面全是佛像。平時拜佛的人很多,院子就在廣憐寺大門入口。莫哀所在的右方是無喜,再右邊便是大悲、絕恨和滅魂。莫哀的左方是一堵厚厚的高牆,高牆後面是滅魂。
無喜是僧人修佛作業之所。這個世界分成六個部分,仙界、佛界、魔界、冥界、妖界和人界。人界中有仙修、佛修、魔修和妖修,卻沒有冥修。因爲冥界無實體的存在,冥界中的生物似乎只是一個媒介,在地府裡喝過孟婆湯忘卻千萬事,回到人界重頭再來。也許上輩子是修仙未果,這輩子便成了修魔。
似乎修佛是所有僧人的願望,當然這裡也會有一些不願意修佛的僧人。他們或者避世而存在於寺廟之中,不爲成佛,只爲更好地成人。他們有些人看破紅塵卻又留戀紅塵,希望在六道中歷練,成全自己遺留的執念。
大悲則是僧人和留宿香客的住所。木靈湘和霧裡便在這片院子裡休息。絕恨是一片書海,裡面全是佛經和各種書籍。也會有很多僧人在此編冊新的佛經,或翻譯成別的語言文字傳播到其他地域和民族。
滅魂則是歷代主持所在的禪院,這裡只有主持一個人居住。陪伴着他的是歷代主持羽化登仙留下的骨灰盒舍利子。通俗的話來講可以說這裡是一座陵園,是這個寺廟裡所以主持的安身之處,不管是活是死,都得留在這裡。這是所有的僧人嚮往的聖地,他們想生在此處,死在此處。
滿院裡唯一的特色便屬蓮花了,滅魂無其他,唯有蓮。
霧裡,每每走到滅魂,目光灼灼。木靈湘知道住持圓寂以後霧裡必然會接任住持之位,也會離開大悲來到滅魂。
生於此,死於此。
二人終於走到了滅魂,霧裡牽起了木靈湘的手。
院子裡只有一扇很小的木門,推開木門,裡面全是蓮花。蓮花在池塘裡盛開着,這裡的靈力充足,一年四季蓮花都不會凋謝,彷彿以此來見證佛祖的佛光普照衆生。
院子的三分之二全是池塘蓮花,沒有路,只有一座木橋。木橋將木門和禪房緊緊連接在一起,遠遠望去,禪房所在就像一葉孤舟,漂浮在這蓮花之中。
“進去吧。”在走到禪房門口的時候,霧裡突然出聲,緩緩將木靈湘的手放開。
木靈湘歪着腦袋,打量着他:“你不陪我進去?”木靈湘不是害怕獨自一人見住持,而是覺得今日的霧裡太奇怪了,使得她不免疑惑和心慌。
“我在外等你。”霧裡淡淡地說着,幫木靈湘推開禪房門。迎面撲來的是淡淡的檀香味兒,混着空氣中的蓮香,讓木靈湘有些焦慮的的心靜了不少。
木靈湘聽到霧裡此言,便不再多話,點點頭走了進去。
看着木靈湘走遠,直到關上了最裡面住持所在的那間禪房的門時,霧裡輕輕地拿起了佛珠,轉動着上面的珠子:“但願你不要怪我。”似有些無力,又似絲絲後悔。
嘆着說完這句話後,他便閉上眼睛,在地上打坐修行起來。
木靈湘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
“主持,您找我啊?您是從昨晚上就開始找我了嗎?您也真是的,如果有事兒找我直接跟我說嘛,還用等到今早上嗎。我昨晚上就可以直接過來找您報道來着。”木靈湘嘻嘻哈哈地邊走邊說着,小光頭陪着瘦瘦的臉頰,活脫脫像一個滑稽的娃娃,大眼睛眨巴眨巴,靈動地轉着。
“咦,他們是?”突然發現主持旁邊還有兩個人,木靈湘不解地問着。
那二人,身穿白衣,與整個寺廟青灰色的僧服不同,白衣飄飄然,仙氣十足。更特別的是,他們不是光頭,他們擁有很長的頭髮,似紅塵之人,又似遠方歸來的仙人。
那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歲左右,女的應該也就比男的小個兩三歲,兩個人看到木靈湘推門而入之時,眼睛冒着光,似乎發現一件珍寶,眸裡的喜色再也藏不住。
住持在榻上打坐,聽到木靈湘的聲音,緩緩睜開眼,渾濁無神的眼睛似乎預示着他的生命力。
雖然霧裡才二十歲,可是住持卻像一個瀕臨死亡的老頭。
聽說,當年霧裡的孃親生霧裡的時候,就是因爲是高齡產婦才難產,丟掉了性命,那時候主持也快四十歲了,住持出家快二十年了,因爲失去摯愛,雖每日唸佛,仍舊鬥志消沉,身體也日漸虛弱。
想到此處,木靈湘鼻子有些酸。
住持睜開眼,微笑着看木靈湘:“湘子,你來。”他向木靈湘招招手,木靈湘乖乖走近,坐在了住持身旁。
“住持,他們是誰啊?一直盯着我看,怪嚇人的,我可是臉皮薄得緊。”木靈湘悶悶地說着,撇撇嘴。這模樣,將住持逗樂了。
主持有些好笑地看着木靈湘,“湘子,他們是......”
“小主子,我們終於找到你了,嗚嗚......”白衣女子似乎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腦袋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木靈湘被她嚇到了,忙退了幾步,吃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紅葉,你這樣子會嚇到小主子的。”白衣男子也紅了眼,也跪在白衣女子身旁,對着木靈湘也是一個重重的磕頭,“爾等今日纔來,讓小主子受苦了。”
“臣,青草。”
“臣,紅葉。”
“叩拜小主子。”兩白衣人就這樣又在地上沉沉地磕了一個頭。
木靈湘更是震驚,目瞪口呆,手指顫抖地了指地上的二人,愣愣地看着住持:“他......他們......”
住持沉吟了一下,緩緩出聲:“湘子,他們便是來尋你的人。”他頓了頓,“你先讓他們起來吧!”
木靈湘傻了,尋她的人?他們誰啊?
“你們先起來說話,起來......”
“臣,遵旨。”兩人從地上站起來,肅然地站在木靈湘面前,有些拘謹又有些欣喜。
木靈湘再次打量着這二人,男的眼睛炯炯有神,五官端正,一看就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小夥子。
女的更是活力四射,靈動地眼珠子放着光一樣看着木靈湘,時而眨眨眼,時而晃着頭,嚴肅認真起來卻丟失了那份莊重,活脫脫地像一個裝成熟的小孩子。細細打量着,身高不高,卻像一個小精靈,可愛至極。
然而這片刻的默然並沒有持續多久,不時便聽到白衣女子驚訝的聲音:“咦,小主子,你的頭髮呢?”
木靈湘本來有些懵然和震驚的心情,被她這句話給打散了。她白了一眼那姑娘:“我是和尚,哪裡有頭髮。”
白衣女子有些抗議:“胡說!小主子怎麼是和尚!你可是我們靈族最尊貴的神女。”
“好了,紅葉!讓住持師父來解釋吧!”白衣男子轉向住持的方向,神情切切。
木靈湘皺眉:“神女?”
住持朝着白衣男子點了點頭,看着木靈湘嘆了口氣:“湘子,他們大約就是你的家人。今日特來尋你回去。”他從懷裡拿出一個銅手鐲,放在木靈湘的手心:“這是自小撿你回來時,在你身邊遺留之物,想來是你家人留下的。”
木靈湘徵然,接過銅手鐲,眼裡情緒複雜:“這是......我的?”
“我一直在尋你的家人,今日他們二人找來。特意說起這個鐲子,我想你大概就是他們所尋之人,剛剛他們看過這個鐲子,不會有錯。”住持慈愛地看着木靈湘,緩緩道來。
木靈湘還是不敢相信,她搖着腦袋:“怎麼會......就憑這個鐲子?”
“阿彌陀佛,湘子,他們確實是尋你之人。”主持繼續說着:“這鐲子特殊,此間不會有相同的一枚,錯不了。”
木靈湘認真地打量着鐲子,鐲子看似很常見,其實很特殊,上面鑲嵌着一顆黑漆漆的石頭。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材質,不知道這個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麼。
她真的是他們所找之人嗎?木靈湘再次疑惑地看着那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