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在離開宮門後不久又想到了第三種可能——趙子暄對前主有意。
她頓住腳步向那重重宮闕間忘了片刻,很快的便否去了這個新冒頭的想法。
趙子暄雖是對前主說過娶她的話,但那時他纔多大。他說那些話應該也是出於維護、安慰。倘若他對前主有情,那怎麼之前就一點也沒看出來。
那一夜在夏州城外,她瞧他的神情稍稍炙熱了些,他便無措又茫然。
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婠婠搖了搖頭,心中暗笑自己這是被鳳卿城那些話給影響到了。她轉回身,一路晃回了四門。
四門的任務實在繁重,接下來的日子婠婠這個閒人也着實的忙碌了一陣。忙碌帶給她最大的好處就是睡眠質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失眠那種事再也沒發生過。
趙子暄果然的親自登門,將那些告病在家的大臣都請了出來。天門在北都的布控還未完全的設好,不過基本的作用已差不多能發揮出幾成。
婠婠從收集來的消息裡輕易的就拼湊出那些大臣究竟想逼趙子暄做什麼。
之前趙子暄並未娶妃,他年歲不大又一直在軍中,連個侍妾都不曾有。所以他那後宮也就空空蕩蕩着。立後納妃歷來與利益掛着鉤,北都中盯着後位、妃位之人自是多之又多。
這些年充盈後宮之事被提起來也不是一兩次了,每一次都因着各種的原因被擱淺下。這次許是因着四門的加入,讓諸人覺得北都能夠牢牢的立穩腳跟,又或許是拖延的時間實在太久不宜再拖,總之無論趙子暄如何不想,此事都沒能如前幾次那樣被擱置下去。
而這一次引發出此事的導火索是她。
她不在的那段日子,四門有些不從調度之勢。比起北都的利益,四門更注重她的下落。她手中捏着四門令,又同鳳卿城有着那樣一層關係。任是誰也會覺得心中不安。那些大臣是要趙子暄迎她入宮,以將兩方的利益綁緊在一處。
而無論立她爲後還是納她做妃,都需要充盈後宮以利平衡。
婠婠在拼湊出這些後,第一反應便是:鳳卿城那個烏鴉嘴!
第二反應是:他們讓趙子暄娶她,可問過她樂不樂意?當真該去挨個的胖揍一頓。
第三反應是:怪不得那日趙子暄會忽然問起些沒頭沒腦的問題。
婠婠盯着那堆消息,久久的不做聲。
事情果真是複雜起來了,中間牽扯了各方的利益,遠不是她這腦筋能想明白的。她唯一確定的是,她現在的處境很是不樂觀。
她不嫁趙子暄,北都這些人的心就安不下來。往後少不得會有什麼暗算針對。
玩心機,弄權謀,她是當真的不擅長。可以說在這方面她能力爲零。
時間在婠婠的出神中一點點過去。手邊的茶早已經徹底的涼透。透窗而過的陽光從西側移到了東側。
澹臺靈見她半日不言,便換了壺熱茶來,出聲詢道:“大人這是怎麼了,發了半日的呆。”
婠婠擡頭看了她片刻,道:“今日這局面,你們是不是早都想到了?”
澹臺靈看了看桌上的那些紙張卷冊,坐下來道:“事情已快平息,無人能左右大人的意願。”
這回答方式,是默認了她之前的問題。
婠婠的心甚是發悶。這些年相處下來,她與這些四門中人有如一體,同進同退,同吃同行。她以爲她與他們的關係似親似友,但在他們眼中卻不一定是這樣一回事。
她萬般小心着他們的安危,他們卻好像不曾考慮過她的安危。
事情不是她所平息的,她的意願能不能被左右竟是在旁人手裡左右着的,這算什麼不被左右?
婠婠默了默,道:“阿靈,我不比你聰明、想的長遠,許多事情我都信你,可以說這四門的事務實際都是你在打理。四門交予你,我也放心。”
澹臺靈甚是不解的道:“大人何出此言?”
婠婠反問道:“我繼續留在北都還能有好下場嗎?”
澹臺靈怔了怔,即刻起身來向婠婠拜道:“我確是想過,咱們留在北都大人也許會面臨如此境況,只是不曾想到會這般難解。”她頓了頓,又道:“定北侯並非良人,大人總也不能一生都爲他耽擱着。”
婠婠道:“所以我就要用我的婚事來保你們這兩方的利益?”
澹臺靈搖頭道:“我未曾如此想。”
婠婠道:“你喜歡如何想,那就如何想。我現在不樂意跟你們玩了。”
四門本就不合,迫於生存方纔強捏到一處。這些人互相間能有什麼情誼,與她又能有什麼情分。同她有情分的不過就只有天門的那些人而已,但這情分在利益面前又值什麼?
婠婠此刻覺得自己當真是蠢到了極點。不止蠢,還通身的散發着聖母白蓮花的氣息。
她沒有對不住四門裡的任何一個人,她對不住的是鳳卿城,是她自己。
這些人喜歡怎樣就怎樣,與她有什麼關係。
澹臺靈見婠婠這神情語態,便覺事情嚴重。她再次的鄭重拜身,說道:“眼前這種局面實非我們任何人之所願。大人知我重我,待我恩深義濃,我未曾有過半分不利大人之心。”
婠婠道:“有沒有都不妨什麼,即刻起四門便交予你。”
澹臺靈默然了片刻,道:“大人莫不是認定了我們是存心將大人置於危境?”她笑了笑又繼續道:“大人方纔說將四門交予我,我心中確是搖動。可我也知道一個義字是如何寫的。
當初大家想着留在北都,爲的不過是有個穩妥的容身之所。官家要倚重四門,就不會有誰敢與咱們硬做爲難。
大人細想,若大人沒有與定北侯一同消失那樣久,眼下的局面亦不會如此難解。”
婠婠聽罷後說道:“說的好生有理。若當真如此,我這心也不至太涼。若當真如此,你就還是接下四門罷,我這點心機實在不適合留在北都。”
澹臺靈很是乾脆的道:“大人若想走,我便跟着大人走。”
婠婠一愣,“你跟我走?”
澹臺靈將聲音放的更加的低,近乎無聲的說道:“大人莫不是想回汴梁?定北侯並非良配,以大人的心機脾性怕是要吃虧的。我不跟着,實在不能安心。”
她這反應到讓婠婠意外到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