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錫蘭島終於涼快一些,不知名蟲子的叫聲此起彼伏。月光照在年青士兵的臉上,他們的鼾聲也是此起彼伏,結合着遠處若有若無的海浪聲,混合成了一股獨特的聲音。
一隻小蜥蜴從泥土中爬出來,直接爬在了刀疤的迷彩服上。
刀疤懷裡抱着步槍,帽子扣在臉上,鋼盔扔到了一邊。斜靠着工事的土壁,小蜥蜴從刀疤的胳膊上爬到胸前,再從胸前爬到另外一邊的肩膀上。
刀疤睡得正香,他感覺只是迷瞪了一會兒。
“啪!”一聲槍響!
多少年刀口舔血的本能,刀疤眼睛還沒睜開,手就抄起了地上的大八粒步槍。手一劃拉撥開保險頂上火,這才摸起鋼盔扣在腦袋上。
沒敢探頭,先用槍頂着鋼盔試探了一下。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有動靜,這才慢慢把頭探出去。
“咋整的?”見沒什麼動靜,刀疤貓腰跑到哨兵旁邊。
“報告營長,好像是印度人的冷槍。”
哨兵看是刀疤,下意識的就想站起來敬禮,被刀疤一把薅住。
“他媽的,不要命了,趴好了,老子去看看。”刀疤摘下刺刀,慢慢順着工事爬上來。黑夜裡面,山下的印度人陣地很安靜。
這座山是科倫坡城外製高點,佔領了這裡,就可以很方便的轟擊科倫坡城內。同樣的,如果印度人佔領這裡,就能很方便的轟擊明軍佔據的港口。
山上有一些石頭棱子,使得這山看上去像個包子。軍卒們就喊這座山是包子山!
刀疤貓着腰往前走,努力睜大眼睛,試着藉助背景輪廓分辨前面有沒有人。
走着走着腳下一歪,低頭一看,一腳踩在死人的腔子裡。
“操!”刀疤被嚇了一跳,心裡罵了一聲,用步槍抵着屍體,把腳拔了出來。又走了兩步,隱約看見有個影子晃動了一下。
槍抵在肩膀上,跪姿射擊,手指搭在扳機上。
“操你媽!”刀疤喊了一嗓子,今天晚上的口令,回令應該是“你媽逼”。
聲音剛出來,對面當的就是一聲槍響。子彈幾乎是貼着刀疤的腦門兒飛了過去,瞬間消失在夜幕中。
刀疤手指連扣兩下扳機,身子這才哆嗦了一下。黑影“哇”的喊了一聲,栽倒在地上。刀疤跑近了,一槍托砸過去,腳跟着就把那人的槍踢飛了,拽着脖子跌跌撞撞的往自己這邊工事裡拖。
山下的槍聲一瞬間響成了一片,稀裡糊塗的盲射。子彈在空中“嗖”“嗖”的飛,這邊陸戰營也開始噼裡啪啦的放槍。
雙方隔着幾百米對射,準頭都不咋地。
刀疤“呼哧”“呼哧”的往回跑,心裡叨唸着,千萬別打炮,千萬別打炮。
“轟!”剛剛跑到工事邊上,一股氣浪就把刀疤掀進了工事裡面。
“操,幫忙!”刀疤招呼一下手下的兵,把那個印度人拖了進來。“操!”拖進工事裡面,刀疤就罵了一句。
一枚迫擊炮彈片,直直的釘在了印度兵的腦門兒上。
還以爲能整個活口回來,審問出點啥來。可現在,全他孃的泡湯了。
“營長,這是印度兵,不是廓爾喀兵。就算送到後面去,也問不出個啥來。咱們的舌人只懂廓爾喀語,不懂他們說的奇奇怪怪的印度話。”
看到刀疤比較沮喪,手下一個連長趕忙寬慰。
“操!”刀疤又罵了一聲,然後端起搪瓷缸子“咕嘟”“咕嘟”的喝水。
也不知道印度這鬼地方有多少種話,反正這些天抓住的俘虜,舌人根本聽不懂他們說啥。後來問問當地的泰米爾人才知道,印度人自己人說話都得靠翻譯。不同地方徵來的兵,語言都不通。
對面砸了幾顆迫擊炮彈也就消停了!
“是個偵察兵。”連長從印度兵懷裡搜出一個小本本,上面畫着大明軍隊工事圖。看樣子這傢伙貓了有一會兒!
“營長,三連一個哨兵捱了一槍,打到了腦袋,看樣子活不成了。估計就是這王八蛋乾的!”
“扔出去。”刀疤厭惡的吼了一嗓子。
靠在工事土壁上,摸出一根菸,旁邊的臉上趕忙給點上火。
“營長,不是說這仗讓倭國人打麼?怎麼虎爺把咱們放到這邊來?”
“操,這陣地上。倭國人死了怕有五百多,他們實在頂不住了。如果不是這地方臺關鍵,虎爺也不會讓咱們上來。
迫擊炮彈少了點兒,派去領彈藥的人說只領到十幾箱。說是庫存不多,要大傢伙省着點兒用。營長,您說這時候是省炮彈的時候麼?”
“營長!二爺不會把咱們這些人扔到這島上不管了吧……!”
“混蛋!胡唚些個啥,咱們遼軍啥時候扔下過袍澤弟兄的?嘴裡說話沒個把門的!”
“啪”亂說話的傢伙自己給自己來個嘴巴,“營長,我這嘴胡唚,您別在意。”
“二爺去給咱們運援兵給養去了,估計再有六七天就應該回來。等援兵一到,咱們就他孃的拿下這什麼庫倫坡。老子膩歪透了這鬼地方!”刀疤看了看天,現在是晚上還算涼快。
只要太陽出來,那他孃的就跟下火一樣。怪不得這地方的泰米爾人都是黑不溜秋的,再曬幾天估計全營都跟他們一個德行。
幾個人正在防炮洞口圍着刀疤說話,突然間二三十米外的地方騰起了一團火,“砰”一聲巨響砸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刀疤扣上鋼盔鑽進了防炮洞,反應慢的只能就近爬在壕溝裡面硬挨。
好像印度人的炮彈也不富裕,砸了十幾顆之後就沒了動靜。
“媽的!”刀疤吐了一口嘴裡的土罵了一句。然後對着外面吼:“都他孃的抓緊時間睡覺。”
陣地上再次安靜下來,天邊也有了微微的天光。疲憊至極的士兵們,很快又進入了夢鄉,只有哨兵的眼睛,瞪得跟貓頭鷹一樣觀察着情況。
呼嚕聲再次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刀疤眯瞪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麻麻亮。遠處的海面上隱隱能夠見到紅,該死的太陽又要出來了。
清晨是一天當中難得的涼爽時間,刀疤抻了一個懶腰。也不知道今天老爺天收不收自己,上了陣地腦袋就栓褲腰帶上,誰他孃的知道哪顆迫擊炮彈會砸到自己腦袋上。
伸手掏了掏兜,只是掏出了一個乾癟的煙盒。刀疤這纔想起來,最後一根菸昨天晚上壓驚用掉了。
看着身邊睡得跟豬一樣的一連長,刀疤踹了一腳。“有煙嗎?”
一連長打着哈欠,挨個兜裡摸索。“營長,您這不能老混我煙抽,您不發餉啊!昨天晚上聽說您親自去幹掉了一個摸點兒的印度兵?”
好容易在兜裡摸索出一個煙盒,抽出一根給刀疤。划着了火柴,兩個人對着火點着了煙。
一連長是刀疤帶出來的兵,河北人。在老家的時候學過武,擅長使大刀,經常吐槽倭刀太輕。如果遇到他拿的大刀,他能連人帶刀劈成兩半。
“媽的,看得出來。印度人是要拼命了,咱們這陣地就是整場仗的關鍵。丟了包子山,那邊海港裡面的人就是炮靶子。”吐出一口煙,刀疤看了一眼遠處的海港。
一連長不說話,既然是整場仗的關鍵,印度人肯定要拼命。拼命就拼命,遼軍還沒說怕過誰。
這會兒一連的幾個兵也起來了,揉眼睛的,吐痰的,還有跑到戰壕北面撒尿的。刀疤伸腳踹了一連通訊員一腳,讓他去問問炊事班飯整好了沒有。現在趁着早上吃點兒飯,白天真幹起來了,估計吃飯的工夫都沒有。
通訊員剛剛站起身伸手拉了個懶腰,“嗖”的一聲,肩膀上爆出一團血花。
“操!打黑槍。”刀疤彈飛了煙,順手操起一把槍。“都他孃的老實待着別動!”中槍的通訊員躺在地上打滾,衛生員飛快跑過來,撕開三角巾緊緊捂住傷口。
刀疤心裡挺不是滋味兒,所以他想把放黑槍的王八蛋給幹了。
給一連長遞了個眼神兒,一連長心領神會。用槍舉着鋼盔,慢慢的探出去,貓着腰順着工事走。
刀疤貓腰跑到工事的一處鉗形突出部,慢慢把兩個彈藥木箱子支了個對角,然後把步槍從木頭箱子後面慢慢伸了出去。
果然,印度人沒忍住。“砰”又是一槍,槍法很準,直接打掉了一連長舉着的頭盔。如果這時候頭盔戴在腦袋上,即便沒有被打穿,一連長的脖子估計也折了。
刀疤看得清清楚楚,青色的天光下,兩百多米外有個屎黃色的小點兒。標尺套上準星,估算了一下距離。手指搭在扳機上,屏住呼吸。準星問問套住那個小點!
心裡盼着那傢伙探出腦袋,等了不過二十秒,那個小點變大了一點。刀疤手一緊,灼熱的彈殼從拋彈口飛了出去。
灼熱的子彈打着旋,帶着巨大的動能鑽進了印度兵的腦門兒。頭蓋骨被子彈直接掀開,紅紅白白的灑了一地。
那邊也不含糊,迫擊炮直接就招呼過來。明軍陣地上立刻騰起三個煙柱,刀疤感覺自己的胸口被大錘砸了一下一樣,憋悶的喘不上來氣。
“媽的,炮彈還挺闊。”刀疤罵了一句,身子緊緊貼着戰壕一動不敢動。
印度人一定是昨天晚上又得到了補給,炮彈再次充裕起來。而明軍這邊,炮彈要堅持到至少七天後李休再回來才行。所以印度人打炮,這邊只能咬緊牙幹挨。
等印度人的炮打完了,刀疤小跑回到自己的營指揮所。
路上碰見一連長的時候,他說剛剛被打中的那個通訊員沒救了。
炊事班的兵擡着吃食上了山,白麪大饅頭,牛肉罐頭燉海帶。還有燉鹹魚和大米粥!
米粥熬的很稀,但是戰士們很喜歡。山上飲水不好弄,稀溜溜的米粥就成了解渴的搶手貨。
所有人摘了帽子開始吃飯,心思活泛的吃完了還往兜裡揣倆饅頭。真打起來,哪還有時間吃飯。作戰間隙墊吧一口,也不至於捱餓。
一連在陣地上佈防,二連三連是預備隊等在後面。刀疤的營指就設在陣地上!
一飯盆牛肉,三個大饅頭風捲殘雲一樣進了肚子。一碗大米粥咣的往肚子裡面一倒,渾身暖洋洋的舒服。刀疤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可以打得死老虎!
太陽出來了,把兩邊陣地照得紅彤彤的。一大羣烏鴉嗚嗚嚷嚷的飛過來黑壓壓好大一片遮天蔽日,刀疤覺得印度人的屍體把全世界的烏鴉都招了來。
陣地前很快就被一片黑色覆蓋,烏鴉們肆無忌憚的啄食着陣亡者的屍體。有倭國人也有印度人。前天這裡發生了一次大規模白刃戰,雙方各死傷了一百多人。
也正是因爲這場白刃戰過於慘烈,印度人昨天才沒有進攻。放初上陣地的刀疤,從容佈置好。
烏鴉的叫聲叫得人心煩,所有人都靠在戰壕牆壁上。有人在整理子彈,有人擰開手榴彈後蓋。也有人目光呆滯,嘴裡唸唸有詞。
刀疤拿着望遠鏡小心的探出一點點腦袋,看着山腳下的陣地。一百多米高的山包,山上山下能舉着槍對射。
忽然間,刀疤看到了印度人的陣地後面很遠的地方,忽然騰地大股的煙霧。
“砰!”在防炮洞裡面蹲着的刀疤,感覺整個防炮洞都跳了一下。空氣中瀰漫着灰塵,土腥味兒直往鼻子裡面鑽。
刀疤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都停了一下,雙手捂住耳朵,身子搖晃的像風中落葉。心裡不斷的向漫天神佛祈禱,千萬不要被重型火箭彈直接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