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財童子”一路走一路灑錢,知客僧的嘴角都快裂到後腦勺了。李梟帶着孩子一路跟着,反正不花錢的導遊不蹭白不蹭。
終於進了大雄寶殿,知客僧很有眼色的把“散財童子”引給了一個穿着袈裟,看起來等級頗高的和尚。然後向“散財童子”問了好之後,心滿意足的離開。
由於李梟帶着孩子一直跟在“散財童子”身後,那等級頗高的和尚把李梟當成了“散財童子”一夥的。
“阿彌陀佛!貧僧悟淨!施主有什麼心願,可與小僧說說。如若是小僧能辦到的,必定如施主所願。”和尚對着“散財童子”唸了聲佛號。
“原來是悟淨禪師,小人年有升見過禪師。小人想見見方丈大師,還望悟淨禪師幫忙引薦。”年有升說着,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張銀票。
因爲離得近,李梟看得清楚。這是一張嵌着金邊的銀票,在大明銀行凡是金邊的銀票,至少也是千枚銀元。沒想到,這叫做年有升的傢伙出手這麼大方。一次性打賞千枚銀元,就爲了見方丈大師一面。相比之下,剛剛打賞知客僧的那些,還真就是小錢兒。
這老和尚有啥特別,見面費居然這麼高。哪天讓艾虎生幫忙打聽一下,自己的見面費是多少錢。
悟淨看了一眼手裡的銀票,似乎對銀票上面的數字頗爲滿意。對着年有升雙手合十一禮:“方丈大師年事已高,最近不怎麼見客。不過施主至性至誠,貧僧就幫忙通傳一下,若是方丈大師肯見,也是年施主的福氣。”
“多謝悟淨大師!”年有升趕忙拱手施禮。
那悟淨大師轉身出去,沒過多久轉身回來,對着年有升一禮:“方丈大師有請。”
年有升往裡面走,李梟就在後面跟着。悟淨以爲他們的一起的,也沒多說什麼。
轉過兩個彎,來到一座頗爲雅緻的小院子。院中寒梅傲雪,紅彤彤的一大片。走到院子門口,就能聞見一陣清冽的淡雅香氣。
院子門口有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和尚,年有升不敢怠慢,趕忙奉上一摞銀元。
“施主!貧僧就送到這裡,一會兒出來的時候,貧僧自會相送。”悟淨只是送到院子門口,沒有繼續往裡面走。
小和尚掂量一下手裡的銀元,看了看年有升又看了看年有升身後的李梟和李麟。
“跟我進來吧。”小和尚說了一句,轉身帶路。
剛剛走進老和尚的禪房,李梟感覺到熱氣鋪面。禪房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地磚,地面上擦得乾淨可以倒映出人影來。禪房裡面擺着的傢俱,一水的紫檀。上面的擺設,不是美玉就是黃金。李梟看了半天,好多東西他居然也是第一次見。
這他孃的禪房,比起紫禁城裡面皇上的寢宮修得都要豪華。
禪房裡面端坐着一個鬍鬚眉毛皆白的老和尚,禿着的腦袋油光鋥亮。見到三個人進來,立刻說了聲:“奉茶!”
小和尚立刻走出去,不多時端過來兩杯茶。一杯給年有升,一杯端給了方丈,李梟和李麟連個坐的位置都沒有隻能在方丈室裡面站着。
“不知道施主到我大慈恩寺有何所求,若是老衲辦得到,必定會讓施主滿意而去。”方丈也不喝茶,直接撈乾的說。
“不瞞大師,小人想承包灞河橋的修建工程,還請大師幫忙。”年有升說完,從袖子裡面拿出了三張帶着金邊的銀票。
方丈看了一眼三張銀票,然後收起眼神兒。“施主所請,恐怕非老僧所能及。施主還是另外打聽一下!”
“小人聽臬司衙門汪大人所言,方丈大師佛法高深,恐怕此事在這西安城裡只能由您支應得來。若是事成,小人定然不忘大師的恩德。小小意思,是小人的一點香火燈油錢。”年有升說着,又掏出兩張金邊銀票。
“哦,原來是汪禪悅所託。那老衲也不能拂了汪大人的面子,此事老衲知曉了,一會兒在悟淨那裡留下地址。三日之內,老衲必有迴音。若是事情不成,這錢老衲自然會退給施主。”
方丈果然有派頭,說完也不等年有升說話,枯樹枝一樣的手一擺:“送客!”
李梟腦門兒直冒青筋,剛剛自己看到和尚接受的賄賂就是幾千銀幣。而工部對每個工程,都是計算過預算的。送出去這麼多錢,想要有盈利那只有一個辦法!
偷工減料!
一想到自己到處鑽營着弄錢,卻被這些黑了心的傢伙往自己兜裡劃拉,李梟氣得腦袋冒煙。當下按住火氣,不過就是三天時間,倒是要看看這灞橋工程到底花落誰家。如果真落到這姓牛的手裡……,說不得老子又要拿幾顆人頭殺雞儆猴了。
但願這些猴子能被嚇住,如果嚇不住,李梟不介意搞個大清洗。國法不足以震懾人心,希望滴血的屠刀,支離破碎的屍體能夠震懾得住。
年有升對着方丈老和尚一禮,看了一眼身後的李梟走出了方丈的禪室。
“小師傅,我們自己走出去就好。”年有升對着出來送客的小和尚施禮,孫子裝的足足的。
“哦!穿過那個月亮門,就是通向大雄寶殿的路。”估計是嫌棄年有升給的錢少了,小和尚態度冷漠,指了一下月亮門就鑽回了暖和的屋裡。
眼看着小和尚縮進屋裡面,年有升“噗通”一聲跪倒在李梟面前。
“你這是……?”李梟有些不解的看着年有升,不知道這位“散財童子”鬧的這是哪一齣。
“大帥!剛剛的事情您都看到了,請還我們西安一個公平世界。”年有升說完,匍匐在李梟腳下不敢擡頭。
“你知道我的身份?”李梟看看自己的打扮,沒看出有什麼破綻。
“大帥出了賓館,小人就看出了大帥的身份。試問這西安城,誰能勞動總督大人親自去火車站接人。借的還是大慈恩寺方丈的座駕!
所以小人一直守在賓館側門,想着如果大帥出門,定要向大帥揭露這西安官場黑幕。”
“所以你就跟着我,所以你爲了揭露這裡面黑幕,花了數千枚銀幣。”李梟左看右看,這傢伙似乎都沒那麼有錢。
“不敢欺瞞大帥,這數千枚銀幣是我的全部家當。今天晚上回去,全家人的晚飯都沒有着落。不過爲了向大帥揭露西安官場黑幕,就算是破家也值了。”
“就這麼大仇?”破家也要把這些和尚拉下馬,這仇口可不是一般的大。李梟不明白,年有升爲什麼要做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的事情來。
“這幾年,小人上下打點鑽營。好不容易包了兩個工程,可臨近開工卻被這大慈恩寺的僧人硬生生撬了去。大慈恩寺仗着財雄勢大,肆意賄賂西安府官員,甚至可以決定官員的升遷。
這修路修橋的工程,更是誰出的錢多,他們就操縱包給誰。以至於官府發包工程,商賈們不先去官府,而是先來這大慈恩寺捐香火。
他們捐了香火錢,就能得到工程。爲了掙錢,他們肆意偷工減料。建成一年的道路,經過一個冬天就開始翻漿出坑。官員們都得了他們的銀子,就說是過往的馬車超載所致。
於是乎朝廷就得繼續撥款修路,他們就繼續撈繼續貪。老百姓出行依舊艱難,而朝廷的銀子,就這樣被他們騙去了。”
聽着年有升的話,李梟氣得攥緊了拳頭,關節的地方白得嚇人。
“大帥若是不相信小人說的,只消三天之後看看這工程是不是落到小人手裡就知道了。如果真是小人獲得了這工程,便請大帥您整肅吏治,還我西安百姓一個晴天。”
“好!”李梟點了點頭,三天而已他等的起。
拉着李麟出了大慈恩寺,李麟懂事的跟在老爹身後,沒有提登大雁塔的事情。
三天裡,李梟行程滿滿。視察了西安兵工廠,還親自爲已經加班加點兒生產你的西安兵工廠剪綵。因爲臨近前線,西安兵工廠主要生產的是彈藥。
畢竟從這裡向前線供給彈藥,要比從遼東要近便的多。
遼軍打仗一向講究發揚火力,炮彈和子彈消耗非常大。明年就要進攻哈密,彈藥消耗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這年月兵馬俑還沒挖出來,可華清池卻是在的。在孫傳庭的安排下,李梟和李麟爺倆在據說唐明皇和楊貴妃用過的澡堂子裡面泡了澡。
沒感覺華清池的水比遼東老家的好,這或許是人們都覺得自己家東西好的原因。
三天時間一晃就過去,李梟在吃早飯的時候,順子把年有升領了進來。
年有升非常客氣,見到李梟二話不說就跪。
“大帥!這是藩司衙門的堪合,憑藉這個堪合,修築灞橋的工程就是小人的了。”年有升跪在地上,把堪合高高舉過頭頂。
李梟吃着雪白雪白的大饅頭,喝着陝北小米。太祖曾經說過,陝北的小米飯養人。這喝在嘴裡,就是沒大米粥好喝。想來想去,或許當年太祖是真喝不到大米粥。
李麟坐在一邊,腮幫子鼓得像松鼠一樣。吸溜吸溜的喝着小米粥!
這小子就這點好,不挑食!李梟很喜歡李麟這一點,人的嬌氣其實就是先從飲食開始。
瞥了一眼這堪合,李梟知道這堪合肯定是真的。這個年有升有八個膽子,也不敢欺騙自己。除非他瘋了,或者是活夠了。
“說三天就是三天,效率還真是高啊。”嘴裡嚼着饅頭,李梟恨得咬牙切齒。
年有升跪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順子!去跟孫傳庭說,今天不去看西安紡織廠了。麟兒想登大雁塔,你讓他安排一下。”李梟沒理會地上跪着的年有升,對着順子吩咐。
“諾!”看到李梟陰鬱的臉色,順子就知道孫傳庭和這個大慈恩寺要倒黴了。
孫傳庭接到順子的通知,立刻開始佈置。他倒也理解,李梟就這麼一個兒子,如今打下的江山將來肯定是兒子的。午門事件已經過去一年多,皇帝也死了一年多,可朝廷根本沒有再立新皇的意思。
國不可一日無君,可現在的大明帝國,已經五百多天沒了皇帝。朝廷的權利,死死的把持在李梟、孫承宗和張煌言手裡。
孫承宗都這年紀了,身子骨再硬朗也活不了多少年。李梟今年還不到三十,大明帝國未來的主宰,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誰。
巴結好了這位,就等於給子孫後代混了張長期飯票。這大腿,一定得抱住,死死抱住。
可他不知道,這輩子踩的最大一顆雷就要爆了。爆炸的結果,很可能是炸得他連渣都不剩。
李梟站在賓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看到一隊隊士兵開進了大慈恩寺。道路兩旁的買賣人家開始關門,可憐那些剛剛出攤的人家,不得不關門歇業,等自己這位大人物走了,才能繼續做生意。
看起來,巴結上官這種事情從古至今都是一個鳥樣。
“爸!今天能上大雁塔麼?”李麟扯着李梟的袖子問。在沒人的時候,李麟都叫李梟爸。只有身邊有人的時候,纔會喊爹爹。
李梟總是覺得,兒子喊自己爹爹怪怪的。他還是喜歡爸這個稱呼!
“能!一定能,你沒看到麼?那些人正在爲咱們清場。”李梟指了一下,遠處那些忙忙碌碌的人。
“爲什麼爸您出去一定要清場呢?”李麟對遠處那些忙碌的人有些不解,他其實很喜歡大慈恩寺外面熱鬧的街道。
“有些人一心想着巴結你老子,很怕有人害我。”如果是在以前,李梟或許還不會說些什麼。可現在,心裡憋着一股火。
一想到自己在京城算計着花錢,整天咬着牙這算那算。可這幫混蛋,居然這樣中飽私囊,把朝廷的錢肆無忌憚的往兜裡揣,李梟就恨得牙根癢。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孫傳庭乘着馬車來到賓館樓下。
“看!巴結你老子的人來了,在西安這地面上,他就是土皇帝。”李梟看了一眼孫傳庭,輕蔑的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