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島,這做渤海灣裡面大島算是李梟一手創立。如今,他已經成長爲大明在遼東最爲鞏固的支撐點。島上雖然只有一師的一個團駐守,可後金軍從來沒有敢對這裡生出過一絲一毫的念頭。
海浪滾滾而來,拍打在礁石上迸發出白色的浪花。李梟和毛文龍走在鬆軟的沙灘上,護衛們被毛文龍攆得遠遠的,順子不願意,還被毛文龍踹了兩腳。直到李梟點點頭,順子纔在十幾步外跟着。
耳邊是轟鳴的海浪聲,毛文龍好像有話要說,但卻什麼都不說只是走。
“老毛,有話就說。你不覺得兩個傻老爺們兒大冬天的在海邊喝風傻透了麼?”李梟實在不願意再走了,大冬天的海邊的海水都結成了海冰,在海灘上走凍得跟烏龜一樣。
“我想着,在山海關辦一座軍校。遼東的軍情民政我都不想管了,專心來辦一座軍校。”似乎是想了很久,毛文龍才下定了決心。
“您這是……?”毛文龍提出的太過突然,李梟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陸軍軍官學校第一批五十個學員,年後就要結業。可我覺得,這些小傢伙還得再訓練三個月才行。而且我覺得,這種訓練要長期的持續下去。今後咱們遼軍,所有的軍官都得經過軍校的培訓才行。
放眼大明的將領們,大多都是家傳或者歷經多年戰陣撕殺。可那都是非常傳統的戰爭形勢,黑山大虎山一戰,別說老夫看不懂,連那些經年累月的老行伍同樣也看不懂。
可那些小子們,一個個卻很興奮的在討論。看着他們在課堂上激動的樣子,我就覺得我們老了。已經跟不上戰爭的形勢,今後的仗還要靠着這些小傢伙來打。你再給我一些有過實戰經驗的教官,一年之內我給你培養三百個能幹的軍官出來。”
毛文龍會真誠,李梟感覺母豬離上樹也不遠了。
看着李梟疑惑的眼神,毛文龍灑然一笑。“梟哥兒,我老了。沒有孫先生那樣的雄心壯志,也就沒了心氣兒。對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膩煩了,如果你不同意我辦這個軍校。乾脆我老毛辭官,回江南老家養老去。這些年也積攢了一些家底,吃到死也吃不完。”
“長遠來看,軍官由軍校培養是必然選擇。這沒什麼錯處!”毛文龍都這麼說了,李梟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毛文龍提出的建議,其實也是李梟想做的。
“只是您這撤下來,這遼東的軍情民政誰來管?”這是李梟頭疼的事情,毛文龍現在的官職是薊遼督師,算是大明一品官員。他如果請辭辦軍校,那朝廷再派來一個人。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東林黨那波人,跟李梟沒辦法尿到一個壺裡面。
“軍事上袁崇煥獨當一面沒任何問題,有祖大壽幫着。從錦州到山海關的防線,可謂固若金湯。民政嘛!王通這個人你認識麼?聽說他在大同總兵任上,幫過你的忙。”
“王通……!倒是想起來,當年滿爺被朱之馮給關了。我去解救滿爺出來,王通倒是幫了很大的忙。這傢伙不是宣府總兵,怎麼跑到咱遼東來了?”李梟立刻想起來,那個泥鰍一樣油滑油滑的總兵。
“還不是魏忠賢給鬧騰的,當年魏忠賢在位的時候。他在大同給魏忠賢修了生祠,現在朝廷抓閹黨。照着生祠上的人名抓,一抓一個準兒!
王通就抓到京城下了大牢,可能這小子使了些錢。判了個在遼東軍前效力,我看這小子有些手段,就給了個知縣讓他幹。沒想到這半年幹得還不錯!不但糧食增產,還組織民衆把海產晾曬之後走門路往山陝銷售。那地方的人沒吃過海產,價格賣得不便宜。半年時間,居然賺了有近千兩銀子。”
“我擦!他一個總兵,還知道這個道道兒?”李梟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武職的王通還會這一手。
“梟哥兒!你也當過總兵,應該知道總兵最重要的事情其實是找錢,而不是打仗。就拿你來說,不在京城找那麼多銀子,這遼軍的架子能撐得住?王通跟你一樣是總兵,不找錢他拿什麼養兵。指望朝廷那些官派錢糧,手下的兵早就餓死了。用他主管遼東的民政,老夫認爲可行。
況且老夫也不辭官,明面上還給你把牌位戳在這裡。”
“您老說的倒是有道理,過年的時候你把人送過來我見見。如果可行,那就讓他管管試試。咱們遼東,現在人口有六七十萬人。而且還被韃子切成了兩塊,這攤子可不好管。”
“那成!老夫過年的時候把人給你送過來,都是老相識也好說話。既然你同意了,那老夫這就回山海關去。哦!對了,這些給你批一下。”毛文龍從裘皮大氅裡面,掏出了一疊紙出來。
“這啥?”
“陸軍軍官學校的經費單子,哦,對了!你再給我弄五十個教員來,都要打過仗的,就從二師要。我去找袁崇煥,這小子居然不賣老夫面子。你面子大,給我批個條子老夫去找他要人。”
“……!”李梟這算是服了,老傢伙從來不打沒把握之仗。他算是算準了,李梟本身就想辦軍校。明年準備在山東繼續組建陸軍第三師,大兵好招。就是合格的基層軍官不好找,辦軍校簡直成了必然的事情。這步棋,毛文龍算準了才走的。
“愣着幹嘛,批啊!”看到李梟不接,毛文龍有些急了。
“我說老毛,這大冷天的又沒有筆我咋批?”
“別蒙我,我知道你小子用鉛筆不用毛筆。趕緊趁熱打鐵給老夫批了,艾虎生那個王八蛋什麼都不認,就認你李梟倆字兒。我特麼找了他幾回,都給我撅回來。趕緊的!”毛文龍乾脆伸手往李梟懷裡掏鉛筆。
遠處的順子眼睛都直了,滿遼軍也就這混蛋敢這麼幹。這傢伙年紀大,資格老,又是個老潑皮,全遼軍誰都知道,毛督師最難纏。
“沒帶,大冷天的我出來身上揣一鉛筆算是怎麼回事兒啊。戳不戳得慌,別掏了怎麼沒帶。爪子冰涼冰涼的……!”面對毛文龍,李梟算是沒了脾氣。
“沒帶是吧,沒關係,我帶了!”毛文龍霸氣的從懷裡掏出一支鉛筆,順帶遞上自己的牛皮公文包,讓李梟墊着簽字。
李梟是被這老傢伙弄得沒招兒,只能在牛皮公文包上簽字。
“得嘞!走了,我這就回山海關。頭年把王通給你送過來!”見李梟簽了字,毛文龍立刻把條子塞進牛皮公文包裡面。往懷裡一夾,跟後世倒爺似的就往碼頭走。
“不留下吃飯了?”
“不吃!船上湊合一口,頭年得從艾虎生那裡把銀子摳出來。”毛文龍應了一聲,頭也不回。
“爹,大帥批了?”剛剛上船,毛文龍的師爺陳繼盛急忙走過來問。
“批了!批了!”毛文龍喜滋滋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哼!遼東軍情民政大權全都落到別人手裡,巴巴的辦個什麼軍校。一點兒好處都沒有,還樂成這樣兒。”毛文龍的兒子毛承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毛文龍一腳,就把兒子踹了個腚墩兒。
“小王八蛋,說什麼怪話。”
“爹!當着這麼多人,說我小王八蛋對您老很不利啊!”
“你……!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賬的東西,眼光短得像是個女人。明天登了岸,就給我滾回江南老家去。你這樣的,也就配看個祖墳。”毛文龍氣哼哼的進了船艙,陳繼盛大聲命令開船。
“都沒權了,還這麼高興。陳叔,您說我爹這是不是老糊塗了?”毛承祚委屈的看着陳繼盛,陳毛兩家世代交好,陳繼承對毛承祚來說就像是親叔叔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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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你爹這步棋可是看準了才走的一步高棋。別的咱們不說,你爹掌管了軍校。那就是軍校的校長,今後軍校畢業的學生,可都是你爹的學生。
想想看,今後遼軍的軍官都是你爹的學生。那是多大的威勢?你呀!一點兒都不瞭解你爹的苦心,這次回到江南好好的讀書。不要和那些什麼生員們鬼混,考個功名出來。憑藉你爹的關照,你小子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呵!呵!呵!”陳繼承喜滋滋的進了船艙。
“真的會是這樣?我爹都是校長了,我還考什麼功名。真是的!”毛承祚站起身子,看到不少水手正在看着他。“看什麼看,都給老子幹活兒去。開船!開船!”
陳繼盛走進船艙,毛文龍正在昏暗的燭火裡面看李梟的批文。
“成了,成了!銀子批了十萬兩,有作戰經驗的軍官批了一百人。梟哥兒這真是大手筆啊!呵呵!”昏暗的燭火中,毛文龍的笑聲像是夜梟。
“李梟此子如此培養人才,其志不小啊!”陳繼盛提醒道。
“管他呢?咱們就做鳳凰羽翼下的一隻麻雀就好,他遨遊九萬里咱們就跟着飛。最不濟,他也能落到梧桐樹上。天塌下來,有大個頂着,你怕個啥。”毛文龍眼睛仍舊沒從李梟的簽字上面移開。
“只是……!”
“我說兄弟,你不要想這個想那個。”毛文龍重新把手裡的紙塞進皮包,繫上了釦子才說道:“李梟這小子,別看年紀小。但做事那叫一個膽大心細,而且還總是能立於不敗之地。
你就看看這長興島,這才幾年建成了什麼樣子?只要有這長興島在,李梟就什麼都不怕。想滅長興島,你總得渡海吧。可你看看,這渤海黃海還有其他人的勢力麼?五桅大船,已經成了黃海渤海無敵的存在。就算是放眼整個大明,也沒有一股海上勢力可以和李家一較高下。
現在李梟剛剛佔了山東,等他把山東佔穩當了。你說他會幹嘛?我猜想,他下一步就是河北。然後是山西,中原。李梟的志向很大,不是你我能揣度的。把心放肚子裡,老哥把你從江南請來,不是拉着你一塊掉腦袋,而是有好事關照你。”
“你是說李梟會造反,志在大明天下?”陳繼承瞪大了眼睛。
“咬人的狗不叫,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