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一句話讓那幾輛殘破的坦克,成爲了法軍士兵的夢魘。
既然皇帝陛下認爲那些坦克非常有價值,新任法軍陸軍中將勒克萊爾自然要讓皇帝陛下滿意。
問題是,法軍只有有限的十幾輛拖拉機。還是靠着葡萄牙的關係,從大明走私過去的。
可這十幾輛拖拉機,卻是法軍後勤補給的中流砥柱,拿破崙咬牙再咬牙,也只調來兩輛。
真逗從拖拉機進入戰場的那一瞬間開始,被擊毀的坦克是不會移動的。
明軍的榴彈炮經過幾次校炮之後,已經可以精準的進行打擊。
遠遠是一公里外,幾個明軍的觀察哨潛伏在那裡。
一條野戰電話線,就扯到他們身後。
“太他媽冷了,我覺得我要凍僵了。”呼格吉日勒趴在彈坑裡面,手插進褲襠裡,一個勁兒的蹦躂。
“媽的,不要蹦躂,一會兒讓法國人看見了,我槍斃了你小子。”巴彥沒好氣的踹了呼格吉日勒一腳。
十二夜深夜的察裡津,溫度已經下降到零下二十三度。對於察裡津地區來說,這已經算是暖冬了。
可對於巴彥他們來說,這簡直就是地獄。
身上裹着厚厚的帆布衣服,據說裡面塞滿了鵝絨。這衣服保暖程度堪比老羊皮襖,可卻比老羊皮襖輕多了。
厚厚的帆布十分耐磨,在胳膊肘和下襬這些容易磨損的地方,還專門打了補丁。
可即便是這樣,巴彥他們還是覺得冷。
“啪!”天空中又炸響了一顆照明彈,一個小降落傘緩緩降落下來,照明炬發出的亮光,照得大地一片雪白。
照明彈的間隔是四分鐘一發,基本上能夠保證一發落下另外一顆升空。
“連長,有情況。”呼格吉日勒放下望遠鏡,對着下面的巴彥小聲說道。
“咋了!”巴彥小聲問道。
“好像有人在往坦克上栓鋼絲繩!”呼格吉日勒把望遠鏡遞給爬上來了巴彥。
巴彥接過望遠鏡,果然有幾個黑影,正在照明彈的照耀下爬行。
他們爬的很有耐心,身上特地披了雪白的牀單遮掩。
可他們百密一疏,身後拖着的那道黝黑的鋼纜未免顯得太多顯眼。
一共被擊毀二十三輛坦克,從南到北都被編了號。
巴彥看了一眼編號圖,拿起電話輕聲說道:“二十三號目標,五連發急速射!”
掛上電話,巴彥就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嘴巴大大的張開。
沒過兩分鐘,就聽到炮彈尖利的呼嘯聲。
最邊上的二十三號坦克周邊,炸響了一顆接着一顆的炮彈。
瀰漫的硝煙,迅速將那幾個法國兵吞沒。
一百二十毫米榴彈炮,五連發急速射,估計這幾個傢伙就算留下點兒什麼,也都是零件狀態。
距離很近,炮彈爆炸的衝擊波震得巴彥感覺自己好像是風浪中的小舢板。
果然,明軍炮擊過後。
那些法國人也開始報復性的炮擊,不過他們根本就是無目的炮擊。
炮彈落得東一發西一發,根本不知道明軍觀察哨在哪兒。
好容易熬過了雙方的炮擊,巴彥重重的噴出一口白氣。現在他連咳嗦都不敢,畢竟這裡距離那些坦克也不過就是一兩公里遠。
萬一被察覺,那被榴彈炮照顧的就是自己。
今天法國人派出十幾波人,全都被明軍的炮彈給炸沒了。
那些殘破坦克的邊上,到處是彈坑。
好幾輛被炸燬的坦克,被明軍的炮彈擊中,直接回到了零件狀態。
開始的時候,巴彥還覺得,爲什麼不乾脆把那些坦克都炸掉。
可現在算是想明白了,這些坦克就是法軍吸引器。
他們的身後,現在有一個炮兵營隨時待命準備幹掉敢來偷坦克的法軍。
這一天下來,少說也幹掉了百八十個法國兵。
而且巴彥還知道,這些坦克存在一天,那些法國兵就會前赴後繼的衝過來送死。
有時候戰場就是這樣殘酷的地方,明明知道是個死,而且已經死了很多的時候,還是得奉命去送死。
士兵的命,對於那些大官兒們來說,其實就是實現意志的工具而已。
有時候巴彥也想過,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打仗。
爲了什麼,要留在這個狗日的冷得凍死人的地方。
甚至在某一個時刻,他甚至想過逃走,逃回到大草原去。
弄幾隻羊養着,再抓兩匹野馬馴服。
每天騎着馬放羊,安安樂樂的過一輩子也挺好。最後被自己的兒子,用勒勒車載着送給長生天。
不管怎麼說,也好過自己的好多弟兄,被炮彈炸得支離破碎的,躺在這異域的土地上要好得多。
這種想法在一次跟呼格吉日勒聊天的時候,被徹底打消了。
呼格吉日勒說,現在的日子好多了。
他小時候根本沒有鞋,到了冬天就是一塊破羊皮包着腳走路。
草原上的寒風,把他的腳凍得出了一道接着一道的小裂口。
他說那個疼是鑽心的疼,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什麼困苦跟那種疼比起來,都顯得微不足道。
如果他有了兒子,絕對不會讓他的兒子受這份苦。
他會讓自己的兒子,好好的生活在溫暖的大房子裡。吃着手把羊肉,喝着熱氣騰騰的鮮奶。
出去放羊的時候,能穿着和現在一樣的大頭鞋。腦袋上,也戴着厚厚的棉帽子。
反正,有現在這身行頭就好。
巴彥一瞬間釋然了,他現在吃的苦不是爲了別人,就是爲了自己的子孫不再受苦。
可以吃飽穿暖,不用挨頭人的鞭子,也不用像呼格吉日勒小時候那樣,腳上裹着一塊羊皮去放羊。
營長說,他現在是軍官了。回到大明之後,會按照明軍的標準安置。
最次,也會到西域去。主持一座農場,成爲那裡的土皇帝。
西域!
來的時候坐火車路過那裡,到處是沙子的地方。草原不太多,巴彥不是很喜歡。
不過農莊還是很不錯的,一般都在距離水源很近的地方。水草也算是豐美,屯住在那裡的漢人,種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棉花地。
據說,這東西運到關內可不少賺錢。
換來的錢財除了買糧食,還有好多富裕。
正在瞎想的時候,幾個人滾進了彈坑。
伸手抓起阿卡步槍就要摟火,手卻被按住。
“是我!”
“營長?”巴彥聽得出,這是營長李遠的聲音。
“一會兒騎一師的來換防,我們可以撤了。”李遠的聲音帶着歡快的調子。
部隊在這裡頂了四天,現在終於要撤下去休整了。
全營活下來,算上輕傷的只剩下三成,再不撤下去就打光了!
“真的?”
“剛下達的命令,凌晨三點半開始換防。騎一師的偵察兵會來接替你們!”
“你打個電話來就好了,何必跑一趟。”
“打電話,電話鈴一響,呵呵!你就昇天了,一腦子糨糊。”李遠沒好氣的打了巴彥一巴掌。
“終於要撤下去了,呵呵!”巴彥已經被幸福感衝擊得有些傻掉了,只知道咧着嘴傻樂。
邊上的呼格吉日勒和他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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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麟坐在飛艇上,很不情願的遠離了莫斯科。
這一次戰場之旅,跟真正的戰場相去甚遠。
普魯士軍隊自從佔領了斯摩棱斯克之後,就一直守在第聶伯河西岸不動彈了。
無論明軍和俄軍怎樣引誘,怎樣的示弱,他們就是不打算越過第聶伯河。
好幾次明軍想着進攻,可普魯士軍隊在第聶伯河上佈置了好多炸藥。
引爆炸藥之後,冰封的第聶伯河立刻碎裂成無數冰塊兒。
沒人能從這樣的河上面過去,除非他想自殺。
莫斯科一丁點兒戰爭前線的影子都沒有,俄國的那些貴族們,仍舊熱衷各種各樣的宴會。
每天都能夠看到喝得醉醺醺的人,有些人喝多了就靠在牆角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都會變成面帶微笑的僵硬屍體,被人扔上馬車拖出城燒掉。
老爹去了察裡津,並且嚴詞拒絕了他去察裡津的要求。
李麟非常討厭莫斯科,又或者說是他討厭莫斯科那些俄羅斯貴族。
參加過幾次宴會之後,他就更加的討厭這個地方了。
對於那些俄羅斯貴族來說,世界的全部就是,酒,女人,賭博。
或許在察裡津的李梟知道莫斯科的事情,一封電報就把李麟打法回了京師。
藉口非常蹩腳,李浩那裡有事情很棘手,要李麟去幫着處置。
李麟不太相信李浩會有事情處置不了,而且這位曾經用腳丈量過大西北的叔叔都解決不了的事情,自己又何德何能能夠萬的轉?
回京城也好,找個由頭去二叔那裡。
聽說海軍陸戰隊已經把意大利西西里島拿了下來,正準備進軍法國本土。
或許到了二叔那裡,自己能夠見識一下真正的戰場是個啥樣兒!
老猴子離開莫斯科的時候,非常的戀戀不捨。
在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裡面,這老混蛋已經和兩個俄羅斯女人發展了超友誼的關係。
在飛艇乘降場上飛艇的時候,那叫一個戀戀不捨。
李麟恨不得把這傢伙踹下飛艇,讓他這輩子都在莫斯科混算了。
以上了飛艇,這貨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兩罐牛肉罐頭,然後找了幾個混蛋在那邊喝酒。
又是一個只知道酒和女人的混蛋!
還好,沒有賭錢的壞習慣!
不過很快,擲骰子的聲音讓李麟無奈扭過頭。
好吧,這又是一個喜歡泡女人、酗酒、賭博的混蛋。
李麟發現,好像身邊這樣的人很多。大明士兵當中,也有很多這樣的人。
倒是自己見到的大人物,都很自律。
李梟一般都不怎麼喝酒,除非是和敖爺和滿爺。
小時候張煌言曾經告訴過李麟,這是獅子和老虎之間的友誼。
這天下,也只有他們才能夠坐在一起喝酒。
那時候李麟不理解,現在理解了卻發現。
其實大人物很少有不良嗜好!
就好像老爹,女人只有德川千姬,還有自己死掉的老孃。
平日裡基本上不喝酒,更不要說賭博。
老邁的孫承宗自然在女人方面不會犯錯誤,可他也不怎麼喝酒。
每次遇到孫承宗的時候,他要麼在打五禽戲,要麼就在看書。
好像世界上只有這兩樣事情,才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
張煌言雖然有兩房妾室,但卻不喝酒。
幾乎到了滴酒不沾的地步!
賭博更是從沒有聽說,他連鬥地主都不會。
敖爺倒是喝酒賭博都佔着,可對於女人卻很是剋制。一個老婆一個小妾而已!
滿爺更不用說,只有喝酒一個毛病。
算起來,老爹是這些人裡面最君子的君子。
讓他感興趣的,或許只有飛機、大炮和坦克。
“少帥,咋不高興?”老猴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到了李麟身邊,身上帶着濃重的酒氣。
“不玩了?”李麟沒好氣的說道。
“輸光了!今天手氣臭。”老猴子有些不好意思,兩隻手還在身前不停的搓。
這貨一想着借錢就是這副德行!
“不借!有錢幹什麼不好,回家孝敬父母也是好的。
把錢都用在女人的胸脯上,還有酒壺裡的東西,還有那個……
回家好好的孝敬一下父母,給孩子買點兒好吃的,不香麼?”李麟沒好氣的說道。
“嗨……!我的少帥,俺乾的啥?
腦袋綁在褲腰帶上的營生,今天還有氣兒,說不定哪天就沒氣兒了。
這輩子不好好玩樂一下,實在對不起自己。
真有一天到了閻王那裡,後悔這也沒玩過,那也沒玩過,多虧啊!”
“滾蛋!”李麟氣得腦袋冒煙,不打算繼續和這個混蛋說下去。
老猴子立刻就滾了,他已經看出來,李麟已經十分不耐煩。
聽了老猴子的話,李麟纔算是明白過來。
原來個人的嗜好是跟他們的心性聯繫在一起,老猴子這種人其實是大多數。
他們沒有別的什麼追求,一輩子都是活着乾死了算。
也只有那種有追求的人,纔會剋制自己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