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陰森可怖,不知道關了多久的犯人就像是一個個小鬼,眼神呆滯,形容枯槁。每當腳步響起,這些人伸出了漆黑的爪子,無力的嘶吼着。
“冤枉啊,放我出去!”
洪敷敎厭惡的揮了揮袖子,後面的獄卒早就揮起了鞭子。
“都給我滾一邊去,剁了你們的狗爪子!”
一面抽打着犯人,一面點頭哈腰的說道:“大人,走這邊,小心地滑!”
洪敷敎和張恪一前一後,來到了最裡面的天字號牢房。這裡比起前面的房間都要寬大,裡面還擺了牀鋪。牀上坐着一個披頭散髮人,隔着木欄一股臭氣直刺鼻孔。
張恪皺了皺眉,從身形來看,正是朱金海,不過短短兩天時間,已經從富貴公子哥變成了街邊的要飯花子。
癡癡的傻笑着,突然扯下幾根頭髮,髮根還連着一塊頭皮,他也不管疼痛,就向嘴裡塞!
洪敷敎看了半晌,突然痛苦的搖搖頭:“永貞啊,爲師無能,你還不容易找到了朱金海,可是到了我手裡竟然就瘋了,這麼好的一條線索就斷了,爲師對不起你啊!”
張恪也常嘆口氣:“老師,怪只怪我們的對手太強大了,如果不是出其不意,只怕連我大哥都救不出來。如今他們已經從突襲之中清醒過來,開始反撲了,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狠辣的招數,弟子也是不知。”
“哎,永貞,我是真想借着這個機會,一舉蕩平遼東的惡濁,內患不除,何以蕩平韃虜!身爲遼東人,不能保國安民,對得起這身官袍嗎!”
洪敷敎滿腔的悲憤,揮起拳頭,狠狠砸在了木欄上,留下了刺目的血印子。手上在流血,心頭也在流血!
張恪很清楚老師的心情,只是自己這位老師還是太天真了!
“恩師,弟子有幾句肺腑之言,還請老師思量一二。遼東貪墨非是一天,也非是一人。如果真按照老師的想法,只怕遼東再無領兵的將領,再無可用的官員。就算是皇上也不得不權衡利弊,不能貿然出手。不過藉着這次案子,能敲開遼東的一絲陰雲。我想聖上御極四十多年,英明睿智,絕不會允許碩鼠如此敗壞江山,定然會調查遼東之事。只要有聖上的支持,早晚有真相公諸於衆的時候,賣國不法之徒定然有戶滅九族的時候!”
張恪說到滅九族的時候,故意提高了聲音,偷眼看了看牢房裡面的朱金海。洪敷敎沒有注意到徒弟的小動作,而是頹然的嘆口氣:“我也相信有這麼一天,只是眼下線索紛紛斷掉,一個贓官都拿不下來,沒臉見人啊!”
“哈哈哈哈,恩師不要着急,既然張公公插手了,宮裡就不能不知道。巡撫周永春和按察副使葛春芳的風評也不好,只要被朝廷盯上,他們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聽到張恪的分析,洪敷敎點點頭,可是還有些憋屈。
“不能解決根本,換了誰來當這個官,還有什麼差別!”
“哈哈哈,弟子可不這麼看,依我想老師一展身手的時候到了,您老坐在那個位置上,又豈會同流合污!”
洪敷敎也忍不住笑道:“永貞,爲師本來還想着讓你走科舉的路子,現在一看你小子文武雙全,鬼主意又多。回到大清堡之後,好好幹,早日升官,爲師身邊可離不開你這個幫手啊!”
師徒又談了幾句,洪敷敎心情好了不少,轉身離開大牢。
張恪故意放慢了腳步,站在朱金海的牢門外面,看了看朱金海,這位朱公子似乎吃頭髮吃膩了,竟然抓起地上的稻草,恍如無人的嚼着。
“朱公子,不管你真瘋了也好,還是假瘋也好。張某和你說兩句吧,據我的推測,這次案子背後的黑手應該是金萬貫,這個遼東第一商人手段厲害啊!上至經略巡撫,甚至監軍何公公,下至販夫走卒,全都要聽他的擺佈。這次讓你給建奴送鐵器說不定是他有意設計的,案子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朝廷一定會追查的,你們朱家極有可能成爲犧牲品。既然瘋了,就一直瘋下去,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忘了你,再清醒過來,不然你難逃一刀!”
張恪說完連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正在嚼着稻草的朱金海的突然渾身一顫,蓬亂的頭髮撩開了一個縫,從裡面射出憤恨幽怨的光……
張恪辭別了老師,立刻回到了臨時的住處,剛一進門,大哥張峰就在等着他。見到了張恪,一把拉着他就往屋裡走。
“老二,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張峰忍不住說道。
張恪笑道:“大哥,你發現了什麼?”
“我和楊龍在府邸周圍轉了一圈,發現了不少人在暗中監視,至少不下十波!”
“大哥你確定嗎?”
張峰一拍胸脯,笑道:“老二,看不起你大哥是吧,在賀伯父的手下,我可是最厲害的夜不收,偵查軍情是老本行,怎麼可能看錯!我還認識一個監視的人,他叫柳老七,是李光榮的部下,身手還行,不過也就比我差着一點!”
張峰話語之中充滿了自信,張恪也微微一笑。
“大哥,他們這是要把案子抹平了,被抓的人死的死,瘋的瘋。要是把咱們兄弟也殺死了,就算想查也沒有線索了!”
“真他孃的陰險!”張峰氣哼哼的說道:“老二,要不是有你心眼多,大哥這條命早就沒了!你說吧,咱們要怎麼幹?”
“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計,我要讓他們自食惡果!”
……
吱吱呀呀,幾十駕馬車緩緩向城外走去,往來不斷賀世賢的兵丁巡邏保護,車隊從東門路過,茶樓之下,金萬貫端着茶杯,俯視着車隊,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公子,看到沒有,中間的的那駕馬車就是張恪那小子。”
金萬貫微微點點頭,輕笑道:“朋友,你的才智金某佩服,沒有這樁事情,說不定咱們還能成朋友!”
就在金萬貫的目光之中,車隊出了東門,剛剛走過吊橋,突然從兩邊驟然響起馬蹄聲。五百名騎兵分成兩隊,向着車隊撲來。
李光榮臉上帶着猙獰的冷笑,手裡緊緊扣着一支箭。
“臭小子,要不是你,老何怎麼會進了大牢。死就死在聰明上了!”李光榮一鬆弓弦,一支箭就飛了出去。
他動手了,其他的弓箭手更是箭如雨下,一轉眼馬車就成了刺蝟一般。不少護衛的士兵也都被弓箭射傷,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李光榮打馬如飛,轉眼就衝到了馬車前面。
“哈哈哈,帥堂之下,你小子威風啊,得意啊!抓了朱金海,還請了張公公。可惜啊,你小子只有鐵齒銅牙,沒有鋼筋鐵骨!”
李光榮說着用刀尖挑起了車簾,往裡面看去。
頓時李光榮大吃一驚,預想之中張恪滿身插滿弓箭,七竅流血的場景根本沒有。馬車裡面也沒有人,只有兩個碩大的木箱子。
李光榮眉頭緊鎖,難道是藏在了箱子裡面!
他急忙喊了幾個手下過來,“快把箱子擡下來!”
士兵們七手八腳的去擡箱子,卯足了全身的力氣,竟然紋絲不動。只能又找來幾個人,一起動手。
“大人,死屍都非常重,說不定人躲在巷子裡,都被射死了!”
正說話之間,木箱總算是擡了下來,有個手快的士兵見箱子沒鎖,急忙掀開。
這麼一掀可不要緊,頓時從巷子裡冒出了爍爍光芒。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還有不少五光十色的寶石,簡直晃瞎了眼睛。
這些兵搶掠就是家常便飯,一看金銀就忍不住了,紛紛伸手就抓,金條元寶就往懷裡塞,周圍的士兵也都紅了眼睛,全都跑過來搶掠,不甘人後。
李光榮頓覺不對,急忙舉起了手裡的腰刀,大聲的喊道:“不要搶,不要搶!”
亂哄哄的士兵那是隨便能約束的,就在李光榮急得冒汗之時,突然一聲霹靂傳來。
“姓李的,瞎了狗眼,竟敢搶劫給宮裡送的銀子,快快束手就擒吧!”
賀世賢領着人像是一陣旋風就衝了過來,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在看一羣可口的小白兔。
……
就在賀世賢下手之時,一支車隊迅速出了南門,張恪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正和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勾肩搭背,開懷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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