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把總案子,竟然鬧到了遼東兩大太監都出面了,簡直有些匪夷所思!不少人都偷偷看洪敷敎,暗暗給這位洪大人豎起了大拇指。剛剛來到遼東,就能拉來張曄如此強援,實在是本事通天。
洪敷敎卻有苦自知,他一直看不起太監,更別說結交了!張曄此來準是和自己的徒弟脫不了干係,這小子到底有多少底牌啊!
張恪反倒沒有在乎老師,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張曄身上,就指着這位肥胖的肩膀了,千萬給力啊!
“該,該處置!”何汴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一張細膩的白臉漲得通紅。
“師兄,咱家給主子萬歲爺,給老祖宗辦事二十幾年,沒有別的毛病,就學會了一樣,叫做護犢子!爲什麼要護犢子?是爲了咱家自己的臉面嗎?不是!是主子萬歲爺,是老祖宗!外人別管有多大的理,都不能隨便動咱們的人,不能打宮裡的臉面。師兄,你以爲咱家說得對嗎?”
張曄微微一笑:“何師兄,臉面是自己掙的,我們這些人啊,都是靠着主子的恩賜,靠着老祖宗的呵護,我們才活得像半個人樣!這是最大的根本,要是忘了這個,就不配做主子的奴婢!這些年主子萬歲爺靜攝,老祖宗一心伺候着主子,對下面益發的寬厚了。偏偏就有些人不知道念着主子的好處,還膽大妄爲,超出了奴婢的本分!”
張曄說着站起身,笑着走到了熊廷弼的面前,深深施禮,說道:“經略大人,您身爲封疆大吏,主子萬歲爺信任的重臣,對於這些奴婢不用太客氣,按照規矩辦事就行了!”
張曄的一番話可夠厲害的,等於指着何汴的鼻子,說你忘了本分,說你恃寵而驕,飛揚跋扈,沒了奴婢的樣子!至於讓熊廷弼處理,更是直接打臉。
何汴氣得渾身顫抖,指着張曄說道:“張公公,咱家是遼東監軍,軍中的事務就是歸我管,歸我管!張公公,眼下是你逾越了分寸!”
“哈哈哈,何公公你放心,咱家不想搶你的位置,也沒有那個心思,至於是不是逾越,你看看這個吧!”
說着張曄從懷中掏出了一串念珠,送到了何汴的面前。
何汴一看念珠,頓時眼前發黑,差點摔在地上。顫顫哆嗦的抓在了手裡,一雙眼睛就移不開了!
“這,這是老祖宗的念珠?”
“哈哈哈,何公公好眼力啊,老祖宗的意思你懂了吧!”
張曄說着一把搶過了念珠,端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彷彿垂釣的姜太公一樣。在場衆文武看向張曄的神情瞬間就變了,分明把他當成了欽差大臣。
不過人羣之中唯有張恪清楚怎麼回事,那個念珠正是他送給張曄的。當知道何汴出手,張恪就想到以毒攻毒,要想對付太監,也要請太監出面。
當初洪清泉給他念珠的時候,就提到過遼東礦監張曄是他的乾爹,如果日後有事,可以找張公公幫忙。
張恪當然是牢牢記住,擒拿了小五子之後,沒有急着到帥府,而是先到了遼東礦監太監的府邸,亮出了念珠,見到了張曄,把這尊大神給請了出來。
張曄看到了念珠之後,什麼都沒說,直接放到懷裡。張恪還想着討一句保證,可是他又不知道念珠究竟有多大的威力,只能憋住了。一路走來,他都提心吊膽,不過此時一看,這個念珠比想象的威力還大,簡直就是尚方寶劍!白白給了張曄,真是有點浪費。不過轉念一想,這東西也只有在張曄的手裡才能發揮作用,他也只能認了,靜靜的看着兩大太監的對決。
張曄亮出了念珠,何汴就像是鬥敗的公雞,咬着牙一句話說不出來。反倒是張曄笑眯眯的開口:“何師兄,咱家想着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事,就當聽個故事吧。”
“張恪,你把此案的前前後後都說清楚!”
“遵命!”
張恪走了兩步,到了兩個太監的面前,說道:“此案要從冬月27說起,把總張峰扣押了一批運送違禁物品的商隊。立即向上通報,請求嚴查。三天之後巡撫周大人,領着文武前來查驗,結果發現扣押的車輛之上竟是軍糧,偏偏此時運糧的商人朱金海又懸樑自盡,因此就治了張峰的死罪!”
“可是經過調查,朱金海並沒有死,而是找了一個相貌相近的車伕替死,朱金海本人則是隱匿在城外瀟灑快活。因此逼死商人罪名系誣告,而且朱金海詐死隱瞞真相,又回過頭挑動遼東商人脅迫朝廷殺了張峰,造謠生事,鼓弄脣舌,陷害忠良,已經是罪不容誅。”
“此外,爲了製造張峰扣押糧隊的假象,朱金海又夥同參將何光先,屠殺了一個真正的運糧隊。宦官小五子幫助買通千總金生,將扣押的貨物換成了糧食。商、官、宦三方聯手,顛倒黑白,幾乎殺了有功之臣,卻放任黑心商人,視大明國法於不顧。草民所言皆有證人證據,何光先和朱金海就在堂下跪着,懇請公公爲冤案做主!”
張恪沒有攀扯任何人,他很清楚飯要一口一口吃,先把大哥的冤情徹底解決了,有了這個案子,就不愁涉案的官吏會跑掉!
有賬不怕算!張恪心裡暗暗的咬着牙。
“嗯,去把小五子帶上來。”張曄幽幽的說道。
下面一陣腳步聲,兩個大漢拖着一個蓬頭散發的小太監上來,剛到堂上,小太監一眼看到了何汴,急忙嚎啕大哭。
“乾爹啊,快救救兒子吧,他們要殺了我啊,乾爹啊!”
聽着小五子撕心裂肺的叫聲,何汴就是心頭一痛,有心說話,可是張曄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何汴生生閉上了嘴。
“小五子,咱家問你,你不是見過千總金生,還讓金生放行,你們把扣押的貨物換成了糧食,誣陷張峰?”
“這個……”
小五子臉色慘白,眼珠轉了轉,突然說道:“冤枉啊,小的的確介紹金生認識朱金海,只是小的只是牽線人,他們談什麼小的一無所知,請明察!”
聽到小五子的話,何汴暗暗鬆了口氣,不愧是自己**出來的人,還不算太傻,只要能咬死牙關不承認,還有活路!
張曄面無表情,說道:“當真不知道嗎?”
“不知道!”小五子狠狠搖搖頭。
張曄的目光越過了小五子,落在了朱金海的身上,問道:“他說的屬實嗎?”
朱金海盤腿坐在地上,聽到了問話,嘿嘿一笑:“張公公,小的雖然笨,但是好歹明白一點道理,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都是不該說,也不能說的,您就別浪費時間了!”
“哼,果然是奸商,來人,給咱家動刑!”
“慢!”張恪突然出聲了,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腰牌,雙手送到了張曄的面前。
“這不是宮裡的腰牌嗎,你怎麼得到的?”
“回稟公公公,這是家兄在周巡撫查驗糧食之時發現的。草民以爲憑此物就可證明有宦官參與了掉包的行動,小五公公說他不知道是欺人之談!”
張曄見到了腰牌,滿意的點點頭:“何公公,你怎麼看啊?”
“哼,廢物!”何汴心裡頭都把小五子罵翻了天,剛剛還覺得他機靈,哪知道竟然連腰牌都能丟了,真是無藥可救,蠢透了!
張曄微微一笑:“行了,證據確鑿,也就不用打了,把小五子、朱金海、何光先全都嚴加看管。其餘涉案人證物證,也要好好保存。咱家這就準備上書,熊大人,你是不是也一起上書,將此案上報主子萬歲爺啊?”
“那是自然!”熊廷弼不動聲色的答應。
這時候洪敷敎突然站了出來,厲聲說道:“張公公,經略大人,下官以爲此案還有甚多疑點,必須要仔細查證!”
“哦?洪大人請講!”熊廷弼說道。
洪敷敎說道:“第一就是朱金海所帶貨物究竟是什麼,張峰他們當初報說是廢舊鐵器和藥品。這些東西都是命令禁止出售建奴的,有人竟敢不顧朝廷禁令,此乃是通敵的大罪,不能不查!第二奉集堡發生了士兵缺糧譁變,恰巧在此時建奴入寇,殺死了一千多人。時間選得恰到好處,幾乎將張峰推到了必死之境,建奴是趕巧了,還是有人通風報信,暗通建奴!此事並非關乎一件冤案,而是關係到遼東的防務。倘若有人勾結建奴,出賣我大明軍情,遼東十幾萬守軍立刻就陷入了險境。下官懇請經略大人一定要徹查,不管涉及到誰,都不能心慈手軟!”
聽着老師的話,張恪突然心臟猛地一縮!
老師還是太着急了!根據張恪的觀察,遼東上下的官吏,從文官到武將,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其餘全都爛了。這麼大張旗鼓的動作,萬一惹來反撲,恐怕不是好事情。只是張恪也知道老師的脾氣,是不可能不說的。
熊廷弼臉色陰沉着,半晌說道:“洪大人所言有理,你又熟悉案情,調查的事情就由洪大人幫着本官吧!”
洪敷敎欣然的說道:“下官遵命,保證不放過一個罪人!”
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掃過全場,不少人都嚇得躲開,不敢對視。
張曄突然哈哈一笑:“很好,很好啊,冤案昭雪,咱家也算是功德一樁。對了,去把蒙冤的把總張峰請過來,聽說他立功不少,是個忠心報國的猛士,咱家要請他喝杯酒,賠禮道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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