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參將何光先猛地感到不妙,他急忙回頭,一支箭貼着肩頭擦過,火星子亂冒,一條胳膊都麻木了,手裡的刀更是差點掉在地上。
“誰,哪個狂徒敢襲擊本官,給我抓起來!”
圍在四周的士兵全都急忙回頭,就在這時候,三匹戰馬先後越過了士兵的頭頂,張恪一馬當先,衝到了行刑臺的下面。
手中提着武士刀,三步兩步就到了臺上,楊龍和喬福也都跟着,站在了張恪的兩邊。
變起突然,誰都沒有料到還有人敢闖法場。
這不是話本小說,你有多少的能耐衝破千軍萬馬!
何光先像是瘋了一樣,大聲的吼道:“快,把這些狂徒給我拿下,一個都別放過!”
喬福朗聲大笑:“狗官,小爺剛剛故意射偏了,不然你還能在這噴糞嗎?”
“反了天了!”何光先氣急敗壞,好不容易能幹掉張峰這個禍根了,竟然冒出了幾個小崽子壞事,還敢衝他射箭,簡直把他堂堂參將踩在了腳底下。
“小畜生,你們是哪裡來的,敢來劫法場,真是找死!來人,給我亂箭射死他們!”
張恪輕蔑的看了上躥下跳的何光先一眼,冷笑道:“這位大人,沒到午時三刻就急着殺人滅口,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醜事!”
“兔崽子,老子剁碎了你!”
何光先帶着人就往上衝,坐在斷頭臺的張峰剛剛都閉了眼睛等死,突然有人衝進來,也嚇了他一跳。
“是你們!”
張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弓箭的不正是喬福嗎,還在大清堡的時候,這小子兩筒清鼻涕,像是小跟屁蟲一樣天天纏着自己。
至於中間的那個就更熟悉了,這不是二弟張恪嗎,他一個書生怎麼也拿起了刀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已經死了,這是在做夢嗎?
張峰猛地看到了楊龍,突然聲色俱厲。
“楊龍,老子不是告訴你不要胡說八道嗎?你小子到底聽沒聽到?”
楊龍緊握着手裡的腰刀,頭也不回的說道:“大哥你放心吧,二爺會救你的!”
“放屁,就你們三個能拼得過千軍萬馬,還不趕緊滾蛋!”張峰是真急了,可不能買一個搭三個啊!
“張恪,你不想咱們家斷根了,就趕緊走!快走!”張峰扯着嗓子大喊。
張恪猛地一回頭,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出現在了面前。
到底是親兄弟,又在生死場再度重逢,饒是張峰性子剛強,也忍不住落了淚水。
倒是張恪沒心沒肺的笑道:“哈哈哈,大哥,你看看周圍,我們還能跑嗎?”
張峰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搖頭嘆道:“唉!你不該來啊!”
“大哥,你放心吧,咱們都不會有事的。”
他們正在說話,何光先已經叫來了弓箭手,指着幾個人說道:“快,給我射死他們,一個不留!”
他的話還沒落地,就聽有人喊道:“好大的威風啊,他們是本官的部下,你也敢殺嗎?”
何光先猛地回頭,只見一個四十左右的人在一羣騎士的簇擁之下,站在了法場外面。這個人沒見過,想來也不是什麼大官,敢阻止自己殺人,那就不客氣了。
“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管老子,連你一起殺了!弟兄們,把他們也包圍起來,全都一起射死!”
洪敷敎面帶着冷笑,猛地從懷裡掏出了大印,託在手上。
“本官是新任遼海東寧道監軍僉事洪敷敎,你們誰敢動手!”
洪敷敎聲音響亮,傳出去老遠,這下子不止何光先大驚失色,就連監斬臺上的巡撫周永春,按察副使葛春芳,總兵尤世功,李光榮等人全都站了起來。
一個個面面相覷,尤其是按察副使葛春芳更是臉色鐵青。
“週中丞,真是洪敷敎嗎?”
周永春點點頭:“的確朝廷下了公文,只是沒想到,還不到十天的時間,他竟然到了遼東,真是夠快的!”
葛春芳臉上的肉抽動了一下,似乎有些驚恐,三角眼中又閃過荼毒的光。
“中丞大人,洪敷敎不過是監軍僉事,官位還在下官之下,處決人販的事情是我們定下的,他有什麼置喙的份兒!大人您立刻下令,趕快殺了張峰,可等不得啊!”
總兵李光榮也急忙抱拳說道:“中丞大人,葛大人說的沒錯,應該立刻行刑!”
這幫人都逼着動手,可是周永春臉色也不好看,洪敷敎畢竟是進士出身,又是新官上任,最好不要弄僵了。尤其是還不清楚洪敷敎的態度,就該不能貿然樹敵。
“葛大人,洪大人剛剛到遼東,或許有些情況還不知道,我們過去和他見見面,有什麼誤會說一說,我想他會理解的。”
周永春帶着頭走向了斷頭臺,後面的文武都只能跟着。葛春芳故意慢了一步,對着李光榮低低的聲音說道:“李總兵,只有殺了張峰,才能把案子壓下去,不然查下去什麼結果,你我都清楚!”
李光榮急得滿臉通紅,說道:“我的葛大人,卑職哪裡不知道啊,好不容易支走了賀世賢,竟然又冒出一個洪敷敎。中丞大人又不下令,我能怎麼辦!”
葛春芳眼珠轉了轉,突然冷笑道:“誰說沒下令,剛剛不是扔了令箭嗎,都是何光先這個笨蛋拖拖拉拉的,讓他趕快動手!”
李光榮頓時眼前一亮,可是還有些猶豫。
“葛大人,要是洪敷敎追究……”
“我擔着!”葛春芳咬着牙說道。
李光榮急忙點頭,這時候周永春已經帶着人到了洪敷敎的面前。
“哈哈哈,洪大人,來的好快啊,本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洪敷敎身爲下官,一看周永春一身的紅袍,宛如鶴立雞羣,就知道他是巡撫大人,急忙深深一躬。
“中丞大人,下官來的魯莽,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洪大人隨本官去府衙吧,諸位同僚也好給洪大人接風洗塵,這往後咱們就要一同共事,相互扶持嗎!”
“慢!”洪敷敎微微一笑:“中丞大人,下官有一事不解,爲何各位大人全都來到了法場,這要斬之人是誰,又犯了什麼罪,怎麼驚動了所有人啊?”
周永春略一沉吟,身後的葛春芳急忙冷笑道:“洪大人,你有所不知,犯罪的乃是把總張峰,他盤剝商人,逼死良善,又造成軍隊譁變,罄竹難書,按照大明律法,應……當……斬!”
斬!
一字出口,後面的李光榮急忙向何光先擺手,何光先也明白過來。
這時候張恪他們已經下了斷頭臺,來到了洪敷敎的身後,誰也沒有想到會出狀況。就在這時候,何光先咬咬牙,一個健步衝上了斷頭臺,把腰刀高高舉起。
“卑職奉命殺人,受死吧!”
腰刀閃着寒光,迅速劈下!
“啊!”
正在說話的洪敷敎和周永春都嚇了一跳,不過周永春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死就死吧,一死百了!
張恪眼角都要瞪裂了,暗罵自己疏忽,怎麼就沒想到狗急跳牆呢!
喬福更是抽出了弓箭,不過不管他們怎麼着急,離着斷頭臺都有十來步,已經來不及了。
大家就見到寒光閃動,緊跟着砰地一聲,有人痛叫着摔倒了斷頭臺的下面。
再看去,一個昂藏大漢傲然挺立在斷頭臺上,正是張峰!
本來張峰以爲自己死定了,哪知道二弟竟然從天而降,他一下子就燃起了求生的火焰。見何光先動手,張峰雖然被綁着雙手,但是功夫猶在。猛地蜷縮身體成了一個球,就地一滾,躲開了致命的一刀。
張峰正好滾到了何光先的腳邊,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躥起來,腦袋撞在了何光先的下巴上。全身力氣都用上了,頓時這位參將大人就坐了雲霄飛車,痛叫着摔出一丈,重重的摔在地上。
張峰撇着嘴冷笑道:“姓何的,可惜啊,你還沒福砍老子的腦袋!”
張峰說着雙膝跪在地上,衝着洪敷敎大聲喊道:“大人,我冤枉啊!”
這時候張恪和喬福他們都衝了過來,把張峰保護在了中間。
張恪更是怒火中燒,大聲喊道:“諸位大人,軍中的弟兄,瀋陽的百姓,大家看得清楚,他們急着殺人滅口,張峰冤枉啊!”
“張峰冤枉!”
“張把總冤枉!”
張恪這一嗓子喊出去,法場外面也響起了震天響的吼聲,足有一百多個張峰的部下一起跟着大喊,聲震法場。
巡撫周永春頓時皺起了眉頭,沉着臉說道:“洪大人,張峰一案已經查實,證據確鑿,你還是不要橫生枝節了!”
洪敷敎急忙躬身施禮,哈哈笑道:“中丞大人,下官初來乍到,對案情是一無所知。”
“那你攔着殺人幹什麼?”葛春芳頓時瞪圓了眼睛。
洪敷敎微然一笑:“案情下官不懂,可是朝廷的規矩一清二楚!”
“什麼規矩?”
“請問這位大人,張峰身爲把總,犯罪之後是否上奏朝廷,聖上是否勾結了案犯!”
葛春芳楞柯柯的說道:“案卷正準備上奏朝廷呢,只是眼下臨近年關,大家都忙,一個小小的把總,殺了就殺了,值得大驚小怪嗎?”
他這話一出口,周永春的臉色就不好看了,心說憨娃子,你上當了!
果然洪敷敎頓時疾言厲色,大聲說道:“我朝太祖規定,武官犯罪一律要奏請提問,可沒有規定品級,也就是說即便小如把總,沒有朝廷的批准,也不能隨意審訊,更遑論開刀問斬!”
洪敷敎隨即微微一笑:“諸位同僚,你們一心要殺人,下官也不敢管,可是我提醒你們一句,大明律法還規定了武職當奏不奏的,要處以絞刑的!”
這話一出口,在場衆人脖子全都冷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