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馬蹄踏着雪地,從遠處涌來黑壓壓的一大片騎兵,足有六七百之多。旌旗飄揚,人喊馬嘶。
隊伍的最前面是兩位蒙古的臺吉,一個是炒花部的歹安兒,一個是兀良哈部的善巴。
歹安兒三十出頭,一臉的絡腮鬍子,兇相畢露,他抓着鑲滿寶石的彎刀,得意的狂笑:“善巴兄弟,就這麼一個小堡,沒什麼油水,只要勇士們一個衝鋒就能拿下來。要不是那幫叛逃的胡扎(漢人蔑稱)躲在裡面,都懶得打他們!”
善巴看起來很憨厚,急忙笑道:“沒錯,漢人當官的都是一幫懦夫,攻擊大清堡他們竟然奉上銀子,讓我們饒過他們而攻擊河灣村,大清堡尚且這樣,小小的村子又能如何!”
歹安兒頗有些遺憾的說道:“父汗太軟弱了,女真人能打敗明朝,我們蒙古勇士也一樣,要是父汗能給我一萬勇士,義州,甚至是廣寧都是我們的牧場!”
善巴笑道:“臺吉神勇,汗王會知道的。”
歹安兒抓了抓鬍鬚,大聲的喊道:“勇士們,打下河灣村,殺光所有卑賤的胡扎!”
這些蒙古兵聽到全都大聲的吶喊起來,作爲專業的搶劫戶,他們比起下山虎要聰明的多,從隊伍之中推出了十多駕盾車,盾車上插滿了旗幟,在後面一羣蒙古士兵跟隨着,緩緩向城頭衝來。
蒙古人出現,村子裡立刻就動員起來,所有士兵上城,剩餘的青壯幫助搬運物資,救護傷員,就連老弱婦孺都出來了。
大家都是從韃子手裡逃出來的,要是再落到韃子手裡會是什麼下場誰都心知肚明。因此根本不用動員,大家都做好了一切準備。
嗚嗚嗚……
牛角號響起,張恪悚然一驚。這些韃子竟然連休息都不休息,直接攻城,實在是沒有把自己看在眼裡!
敢小瞧老子,就讓你們好瞧!
張恪沒有着急,而是仔細的觀察着,韃子出動了十二駕盾車,在盾車後面隱隱約約有一兩百的士兵,有的帶着盾牌腰刀,有的扛着雲梯,還有帶着弓箭的。
他們越來越近,已經進入了六十步之內,城頭甚至能聽到喘息聲。
喬鐵山湊到了張恪的身邊,低聲問道:“要不要用火炮?把盾車打碎了?”
張恪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喬大叔,把握大嗎?”
喬鐵山搖搖頭:“咱們城裡面只有我放過炮,但是也不怎麼樣,而且擔心炸膛,不能多裝藥,所以……”
“那就不用,等韃子近了再下手!”張恪冷靜的說道:“告訴弟兄們,命運握在自己的手上,不想成韃子的奴隸,就服從命令,奮死力戰!”
“我明白!”
喬鐵山轉身去下命令,韃子終於到了二三十步之內,躲在盾車後面的韃子紛紛涌了出來,推開城下的鹿角等物,後面扛着雲梯的韃子快速向着城頭衝來。
按照往常的規律,這時候城頭應該有弓箭火銃響起。可是此時城頭卻寧靜的嚇人,彷彿是空城一般。
韃子也聽說了,河灣村的新居民來了還不到十天,一無所有,就連築城都用的冰塊樹枝。這樣的一幫窮鬼能有什麼,韃子越想越猖狂,只要衝上去,裡面的人就只能引頸就戮!
“衝啊!”
韃子攀着雲梯,快速的往城頭衝去,爬得快的距離城頭不到一丈了。
咚咚咚!
渾厚的鼓聲突然想起,沉寂的河灣村彷彿一下子活過來一樣。
從垛口的後面涌出了無數的士兵,抱起冰塊,瘋狂的砸下去,就像是冰雹一樣,打得韃子措手不及。
一個擡着頭往上爬的韃子正好被迎面砸中,冰塊上附着的樹枝正好扎穿了他的喉嚨,鮮血頓時向箭一樣射出來,屍體重重的摔下,兩個緊跟在他後面的韃子被他給砸落,正好上面扔下來一根滾木,兩個韃子都被砸得大口噴血,眼看着活不成了!
冰塊比起石塊要輕,不過這也有好處,那就是能舉起更大的冰塊,躲避起來更困難。第一波涌上城頭的韃子全都遭了秧,二三十人都被砸中,痛苦的哀嚎着。
韃子也被突如其來的打擊嚇了一跳,不過他們迅速冷靜下來,盾車後面的弓箭手都衝了出來,羽箭瘋狂的射了上來。
砰!
一個正在揮刀砍雲梯的士兵腦門中了一箭,身體撲通摔落下去,緊接着又有五六個士兵受傷。
韃子的箭術比起下山虎的部下要強太多了,弓箭又準又恨,專門往面門脖子射來,即便是有了鎧甲的保護,士兵也傷亡不斷。城頭上的冰塊頓時減弱了不少,韃子趁着這個機會,又重整旗鼓。
五六十個韃子在掩護之下向着城頭爬去。
張恪也知道此時唯有拼死一戰了,他猛地從垛口站起,緊握着武士刀向雲梯砍去,一刀正好砍斷了雲梯,三個韃子摔了下去。
“不好!”
隔着一個垛口,又衝上了一個韃子,張恪一個健步躥過去,手中的刀狠狠扎向了韃子。這個韃子經驗豐富,他急忙用手中的大盾格擋。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武士刀的鋒利,穿透了生牛皮和後面的硬木,刀鋒正好砍在了緊握着盾牌的左手上,大拇指瞬間被削掉。
這個韃子痛叫一聲,連退了兩步,靠在垛口上,張恪哪裡會給他喘息的機會,雙臂用力揮動武士刀,十幾斤重的盾牌順着刀劍飛出去,正好打在這傢伙的胸口上,肋骨瞬間斷了兩根。
張恪猛地一腳,把他踹到了城下。就在砍了這個韃子的時候,突然從城下射來一支利箭,張恪急忙閃身,箭頭擦着盔甲過去,劃出了一道火花,裡面的肉火燒火燎。張恪後背全是冷汗,要是被正面射中,絕對非死即傷!
暴怒的張恪把火氣都撒在了衝上來的韃子頭上,當初他在念國防學校的時候格鬥術在所有同學當中就是最厲害的,甚至一般教官都不是他的對手,在配合一柄銳不可當的武士刀,張恪簡直就像是趙子龍附體一般。
哪裡有韃子就衝到哪裡,在他的手下死的韃子越來越多,每到一處新兵們都士氣大震。
正所謂槍打出頭鳥,城下的韃子弓箭手也注意到了他,有個韃子神箭手扣上了一支重箭,就瞄準了張恪。
“胡扎不配有勇士,死吧!”
這個韃子正要鬆手,突然從心頭涌起了一絲不祥之感,他慌忙轉頭,驚得張開了嘴巴,一支箭就從他的嘴裡穿過,箭頭射穿了顱骨,韃子一聲不吭就倒下去。
射箭的正是喬福,他知道自己手下的弓箭手根本沒法和韃子比,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因此他忍着性子,直到城下的韃子越來越猖獗,甚至以爲城上沒有弓箭手,他們大大方方的走出了盾車的掩護。
喬福咬了咬牙,五十名弓箭手一起發難,箭雨就像是飛蝗一樣,韃子的弓箭手倉皇之間被射死射傷十五六個。
眼看着攻城不順,手下死傷慘重,氣得歹安爾蓋直放屁,攻擊大清堡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小小的冰城就能造成這麼大的傷亡,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衝,都給我衝,誰先殺入村子,賞美女十名,白銀一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韃子更是如此,又有一百多韃子加入了戰鬥,城下的韃子已經超過了四百人,簡直就像是一羣螞蟻一樣。
弓箭手拼命的射箭,其餘韃子攀着雲梯奮力衝擊。
喬福他們也暴露出來,成了韃子重點攻擊的對象,一轉眼就有六七位弓箭手倒在了地上,就連喬福的肩頭也中了一箭,好在不深,還能咬牙挺住!
城頭的傷亡越來越嚴重,韃子已經突破了好幾處,喬鐵山、嶽子軒、馬如峰他們都陷入了苦戰,身上滿是鮮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大家都在咬牙撐着,他們都清楚,只要他們敗了,身後的親人們就都完了!
“大人,我們來了!”
張恪正在血戰,猛地一回頭,只見一大幫人扛着東西衝了上來。領頭的正是孫七,老漢一隻腳有傷,一瘸一拐的上了城頭。
馬彪忍不住說道:“孫爺爺,您那麼大歲數了,用不着你!”
“嘿嘿,傻小子,爺爺是給你們送寶貝來了!快,把懸戶安上!”
伴隨着孫七的命令,大家把扛着的東西全都送到了垛口,這時候張恪才弄清楚孫七他們做的是什麼!
用硬木做支架,蒙上獸皮或者棉被,再淋上水,堵在垛口上面,可以防禦射來的弓箭,這就是懸戶。
一個個垛口堵了起來,城下的弓箭殺傷力大大衰減,士兵們終於能喘口氣了。不過令張恪好奇的是孫七他們怎麼弄到了這麼多的皮子,沒有幾百張肯定做不到。
“孫老,這……”
孫七笑了一聲:“大人,您不是給了那麼多的皮子嗎?”
“沒錯,可是那皮子不是讓你們做衣服嗎?”
“哈哈哈,老骨頭了不怕冷,可不能讓孩子們白死了!”
孫七轉身下城,他的腳上穿着漏洞的破布鞋,從腳趾頭一直到腳踝,全都是紅腫的凍瘡,有的還在流着血水!
張恪鼻子發酸,怒喝道:“弟兄們,拿出絕招,殺光韃子!”
從隊伍後面突然衝上來二十幾個士兵,他們懷裡都抱着一個木箱,到了城上,引信點燃,火星呲呲作響。
這些木箱正是守城的利器萬人敵,本來應該用泥做外殼,張恪沒有這個時間,只能用罈子替代,爲了防止碎裂,外面凍上了一層厚厚的冰,然後又用木條封住。
從上面拋下去之後,爆炸聲此起彼伏,冰城都被炸得來回亂晃,嘎嘎作響。等到硝煙散去,往城下看去,滿眼都是韃子的屍體。
血肉模糊,更有傷員在痛苦的哀嚎,無力的掙扎,僥倖沒死的也被嚇得魂飛魄散,就在這時候,虎蹲炮也響了起來,鐵砂子無情地射向了逃跑的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