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孔府的家丁竟然對無辜女孩無禮,簡直超出了做人的底線。跟隨着張恪的士兵不說古道熱腸,也是看不得如此行徑。
“豈有此理!”
孫嘉聞聲色俱厲,請令道:“國公爺,卑職帶幾個人過去,把這兩個混賬羔子宰了!”
此時百步之外的樹蔭下傳來了絕望的嘶吼,少女拼命嚎叫,宛如啼血杜鵑。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兩個家奴得意地獰笑,絲毫不在意,還有更多的家奴湊了上來,色眯眯的樣子,要分一杯羹的架勢。
張恪坐在馬上,不動聲色,向着道路上看了看,只見過往的行人幾乎都低着頭,快步閃過,連看都不敢看。
那些被綁在一起的百姓更是低着頭,恨不得把腦袋插進褲襠裡,老老實實跟着向城裡走去。任憑女孩被蹂躪,任憑老漢被打得大口噴血,倒斃在地上。
“孔家作威作福太久了,百姓早就麻木了!”
張恪搖了搖頭,放在一兩年前,他肯定會路見不平,除暴安良。可是身爲手握重權的國公,他知道如何才能從根子上救這些百姓。和蝦米糾纏沒有意思,要玩就玩大的。
更何況他是秘密前來,不想張揚,更不能爲了小事,打草驚蛇。
“走,進城!”
張恪心中堵着一口氣,戰馬速度極快,在太陽下山之前就到了兗州府,其餘士兵都安置在了軍營。孫嘉聞帶路,一直來到了城中的總兵衙門。
離着大老遠,喬福撒腿跑了過來,單膝跪地,興奮地說道:“卑職參見國公爺!”
張恪跳下了戰馬,笑罵道:“都是自己兄弟,下什麼跪。快起來。”
喬福爬起來,自然地接過了戰馬的繮繩,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恪哥,廣寧一戰打得挺苦吧,聽說韃子有一百多萬呢!”
張恪差點摔倒,搖頭苦笑道:“你小子好歹也是和韃子拼過命的,就算皇太極把家裡的耗子都帶來,能有一百萬嗎?”。
喬福撓撓頭,咧嘴笑道:“不是說着威風嗎!不少唱快書的先生都這麼說,國公爺請來天兵天將。斬殺百萬韃虜兵。我都後悔死了,非要跑到這麼個憋屈的地方當什麼總兵,還不如在遼東暢快呢!”
兩個人說話之間已經進入了府邸,建築非常考究,青磚圍牆,高大結實,硃紅的柱子,一個人都抱不過來。庭院之中,花草繁茂。廊檐下還有金魚池,鯉魚戲水,老鱉曬背,看得出來。主人家下了不少功夫。
“呵呵,怎麼也學會享受了,院子弄得不錯?”
“哪啊!”喬福笑道:“這是包士卿的,他借給我的。那小子這兩年可賺了不少銀子。揮金似土,在江浙闖下了好大的名聲,人稱包萬三。說是比國初的沈萬三還有錢。”
張恪微微一笑:“有錢好啊,要是天下人都有錢了,世道就太平了。怕的就是幾個人有錢了,別的人都過不下去了。”
兩個人邁步進入書房,張恪居中而坐,屋裡全都是紫檀的傢俱,散發着柔和光華,坐在猞猁猻的墊子上,別提多舒服了,一路的疲憊都跑了大半。
“來,先和我說說,和孔家怎麼鬧起來了?”
談到了正事,喬福坐直了身體,理了理思路,就說道:“恪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不想來到就和孔家作對,可是孔家實在是太過分。我身爲山東總兵,清查手下有多少軍戶,有多少屯田總是應該的吧!山東都司下轄九衛十所,在冊軍戶共有五萬多戶,田產一百萬一十萬畝,還有匠戶一千多,沿海還有竈戶,能產食鹽。我本來還以爲撿了一塊大肥肉,高興好幾天,可是一查不得了,軍戶十不存一,能拉出來的青壯兵丁不到兩千。田產更是把各個大戶吃幹抹淨,其中三成多落到孔家手裡。”
喬福強忍着怒氣說道:“朝廷保家衛國的軍隊竟然成了孔家的佃戶,不光如此,最慘的是匠戶,有些做火銃的匠師竟然跑到了孔府,去給衍聖公做金馬桶!”
張恪聽到這裡,眼睛都瞪大了,也虧他們想的出來!說大膽包天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了,簡直就是爲所欲爲,山東一害,大明一害!
“恪哥,還有更氣人的,黃河決口,朝廷發下來二十萬兩救災的銀子。地方官竟然把銀子給了衍聖公府,結果孔家把銀子發下去了,不過他們卻要求百姓歸還,還要三分利。還不上銀子,就要賣身爲奴!您進城的時候想必看到了,那一串串的百姓,就是孔家讓地方官吏幫着抓起來的刁民!”
“官逼民反,你說孔家這麼折騰,就不怕大明朝都被折騰亡國了?
救災款吞一點太正常了,竟然拿着去放貸,張恪是徹底麻木了。
“你還真說錯了,孔家怕什麼,從漢代開始,一直傳了一兩千年,任憑改朝換代,只要孔聖人的招牌不倒,孔家就是山東的土皇帝,任憑怎麼折騰,都沒人敢拿他們怎麼樣!”
“哼,聖人後人就可以如此無恥,如此膽大妄爲嗎!”喬福氣得渾身發抖,他早就看透了,要想掌控山東,要想讓山東好起來,不把孔家解決了,就什麼都別想!
“恪哥,別人怕孔家,難道您也怕他們嗎?也想縱容他們?”
“要是那麼想,我就不來山東了!”
張恪冷笑道:“證據,現在需要的是證據,你拿到了多少?”
“這個……孔家作惡太多了,搶男霸女、魚肉鄉親、私吞田產、逃避稅賦,還暗害正直官員——簡直罄竹難書啊!”
顯然喬福的狀元還是沒白考,一張嘴也是一套套的。
張恪卻搖搖頭:“不要這些空洞無物的玩意,要打動人心!你要知道,孔家是千年的世家,樹大根深,更是天下文人的代表。歷來有多少正直官員彈劾孔家,結果不但沒有對付得了孔家,還惹了一身麻煩,甚至丟官罷職。”
想對付孔家,必須打掉他們頭上的光環。
張恪笑着從懷裡拿出了一摞紙張,送到了喬福面前。
“這是我在船上的時候,寫的一齣戲……”
正在說話之間,外面有人急匆匆前來報事,包士卿陪着楊廷筠趕了過來。和張恪見面之後,大家一番寒暄,包士卿正好看到了桌上的紙。
“國公爺,這是什麼東西,莫不是您的詩文大作?小的可要看看。”
張恪微笑點頭,包士卿接在了手裡,楊廷筠也忍不住看去,一看不打緊,老頭頓時激動地鬍鬚亂顫,一把搶了過來。
“若不是鐵石心腸,斷然寫不出來啊!”看慣了人情的楊廷筠竟然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