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在幾個心腹手下還有姐夫鄧文通的陪伴之下,來到了河灣村。一行人距離村子還有兩百多步就停了下來,舉目看去,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三丈五尺高的城牆,高大堅固,外面貼着一層結實的青磚,城牆的地基用的都是堅硬的石塊,美觀牢固。城牆上面的垛口整整齊齊,看起來似乎比長城建得還要考究。
繞着城牆是深兩丈,寬三丈的護城河。在護城河外面是三道壕溝,已經建好了一道,剩下兩道正在施工之中。民夫們光着脊背,喊着響亮的號子,把土挑到遠處。
鄧文通看着眼前的城牆,忍不住拍手讚歎。
“厲害,真是厲害,城牆怕是比義州衛城還要高大吧?”
“沒錯!”監督建造的馬如峰得意地說道:“義州城說是三丈五,實際上只有三丈二尺出頭。河灣村不光高,而且還大,沿河建造,長有三裡,寬有二里左右,比起大清堡還要大一倍。我看以後河灣村都不應該叫村子了,應該叫做堡,河灣堡!”
聽着馬如峰的話,大傢伙全都嚇傻了,這麼大的手筆,大清堡一半的人力和物力都砸在這裡,值得嗎!
鄧文通忍不住質疑道:“永貞,用得着下這麼大力氣嗎?”
“當然!”
張恪微然一笑:“姐夫,河灣村有大用!這裡以後就是咱們的兵器作坊,火器,刀劍,盔甲。全都要在這裡生產,你說重要不重要?”
張恪說着催馬上了一處土丘,登高指點。
“河灣村臨河靠山,地勢險要,方便防守。我準備在西北的山丘高處再建造兩座烽火臺。另外在河對岸建造一座小堡,把細河牢牢守住。中間寬闊的河面,正好可以放置水車,有了水車,無論是打製兵器,還是給火銃鑽眼。都會加快不少……”
張恪完全是按照軍工基地的標準在規劃河灣村,防禦力量不在話下。除了村子本身之外,還要在城堡四周建造關城,這樣差不多能圈出五里長的一截河面。然後在河面上興建大型水車,一旦運轉起來。河灣村的軍工生產能力肯定會成倍增長。
光是從軍工基地就能看出張恪勃勃野心,試問哪個領兵的武將能有如此的魄力!
大家聽完之後,倍感振奮,鄧文通作爲管錢的賬房毫不猶豫地拍着胸脯說道:“永貞,別管花多少錢,我都不會皺眉,保證要把河灣村建好!”
張恪笑道:“難得姐夫大方了,可要做好了準備。進城之後,要是諸位匠師能拿出好東西,我可是許諾了賞銀的。一點不能含糊。”
說笑着,一行人走進了河灣村。
走進來一看,大傢伙更吃驚了,城中到處都是煙塵滾滾,不停有敲擊聲音傳來。南城是劉鐵匠的鍊鐵作坊,放眼看去。一大排幾十個鍊鐵的爐子,炭火通紅。鍊鐵的工人不停地敲打,攪拌。忙得不可開交。
劉鐵匠拿着蒲扇,來回巡視着,小老頭一改往日的沉默和怯懦,渾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勁頭,眼睛瞪得老大,嘴裡不停地罵罵咧咧。
“攪得再快一點,沒吃飯嗎!幹活不知道賣力氣,要是着爐鋼練不好,就別想着領工錢!”
鍊鐵工匠嚇得渾身一顫,頓時打起了精神。柳木棒不停的在鐵水之中攪拌,就好像炒飯一樣,也就是所謂的炒鋼法。
明朝已經擁有最先進的鍊鐵流程,而且鋼鐵產量與質量均爲此時代的世界之最。
《天工開物》中的記載,明朝工匠把鍊鐵爐與炒鐵爐串聯在一起,讓由鍊鐵爐煉出的生鐵液流入炒鐵爐,用柳木棍攪拌,使生鐵液中的碳氧化,而成熟鐵。這種連續生產的工藝,已初具組合化生產的系統思想,既提高了生產效率,又減少了能耗,適合規模化生產。
《天工開物》裡面描述的炒鐵爐,實際上就是歐洲人在18世紀下半發明的攪煉爐。差別在於,歐洲的攪煉爐,通常使用熟鐵棒或者鋼棒攪煉,以燒去生鐵中的碳,最後得到低碳熟鐵。而中國使用柳木棍攪拌,攪拌的同時也會逐漸燒去柳木棍,這可以往生鐵混入碳,或者說減低生鐵去碳的速度。
藉由這個步驟,熟練的炒鐵手比較容易控制成份,可以直接炒出含碳量低於生鐵,卻高於熟鐵的鋼來,甚至有機會炒出中碳鋼與高碳鋼。
看到張恪前來,劉鐵匠急忙跑了過來。
“大人!聽說又打了勝仗,砍了好幾百顆腦袋,真是威風啊!”
張恪笑道:“劉伯伯,弟兄們在前面殺敵,可離不開好武器,離不開鐵疙瘩兒。眼下的作坊一天能生產多少鋼鐵,夠不夠造武器用的?”
“沒問題!”
提到了鍊鐵,劉鐵匠變得神采飛揚,打了一輩子鐵,也就這時候才找到了自信。
“大人,鍊鐵作坊一共有七名匠師,三十名炒鐵手,還有二十多名學徒工,每天差不多能煉出一千多斤。一半供應軍械作坊,生產刀槍和火銃,剩下的都用來生產鋤頭鐵鍬之類的,不光咱們大清堡用,還賣到了馬市,廣寧就有咱們租下來的鋪子,聽說開市的時候,蒙古人先跑到咱們的鋪子,有多少搶多少!”
劉鐵匠說的眉飛色舞,當初張恪跑到廣寧賺錢就是靠的他打造的鐵爐子。這幾乎成了劉鐵匠逢人比說的光榮歷史。
的確廣寧馬市已經成了大清堡的固定財源,光是鐵器一項一個月就能淨賺三五百兩。銷售熱絡的時候,甚至能突破一千兩。
大清堡的鍊鐵作坊有一半的費用是蒙古人幫着承擔的!
相比賺錢,張恪更關心純粹的鐵產量。一天一千斤,一年就是三十六萬斤,張恪記得錦州下轄一個鍊鐵作坊,一年產量也不過三五萬斤。河灣村的作坊短短時間能十倍於人,劉鐵匠的確功不可沒。
“劉伯伯,產量夠了,質量怎麼樣?”
劉鐵匠哈哈笑道:“大人,俺老劉別的不敢說,鍊鐵從來沒有馬虎過,不信您可以去問問老趙老歐他們,看看我煉出來的鐵成不成?”
“好!”張恪笑道:“劉伯伯,我自然相信你的話,不過咱們家大業大,凡事講究規矩,等我檢查之後。每一百斤鐵,給您提一錢銀子。”
張恪這話一出口,劉鐵匠頓時瞪大了眼睛。
別以爲一錢銀子不多,他每天供應軍械作坊五百斤鐵料,那就是五錢銀子,一個月算下來,差不多有九兩多!等於是一個月的工錢漲了六七成。正在忙碌的鍊鐵工匠們聽得都是怦然心動。
劉鐵匠一年的賺的銀子差不多趕上一個千畝田地的地主!
誰敢說工匠下賤!最起碼在大清堡的土地上,工匠就比什麼都值錢!
劉鐵匠原本紫紅的臉更加紅了,惶恐地說道:“大人,工錢已經夠了,別再加了,我,我就是臭打鐵的,當不起啊!”
“哈哈哈,劉伯伯,這錢你必須收着!”張恪笑着看了看那些工匠,大聲說道:“你們全都聽着,本官對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除了基本工錢之外,你們做得好本官給津貼。有了發明創造,比如能提高鍊鐵質量,增加鍊鐵數量,本官一律酌情賞銀,絕不含糊!只要幹得好,一年賺上百兩銀子,絕對不是做夢!”
咕嘟!
所有年輕的工匠都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液,這位張大人可真大方啊!
“大人放心吧,我們一定好好幹活!”
被銀子刺激得血脈噴張的工人們格外地賣力氣,張恪暫時辭別了劉鐵匠,向城北的軍工作坊走過去。
轉眼到了軍工作坊,在外面有四個人正在等着,分別是歐崇遠,趙老疙瘩兒,鄭寸,謝震。
這四位分別是造兵器、鎧甲、火銃、火炮的高手,他們也像是劉鐵匠一樣,遇到了張恪才得以大展拳腳,幾個人雖然忙碌,但是臉色紅撲撲的,彷彿年輕了十歲一樣。
“四位先生!”
張恪禮貌地拱拱手:“你們把我叫過來,有什麼好東西趕快拿出來吧!”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歐崇遠先笑道:“大人,要說起來,我們幾個都有點好東西,想要給大人看看,不過最厲害的還是老趙,就讓他先來吧!”
老趙也不客氣,得意的伸手,說道:“大人,這邊請。”
張恪跟着他們進了作坊,裡面到處都是忙碌的工匠和學徒,一直到了火銃作坊,老趙把張恪帶到了他的小房間之中。
頓時張恪就被木桌上的一杆火銃給吸引住了,這個火銃看起來和鳥銃差不多,但是銃管明顯更粗更長,透着黑黝黝的金屬光澤。
張恪把火銃拿在了手裡,真沉!
“大人,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火銃?”
“趙先生這是在考校我啊!”張恪仔細看了看,突然眼前一亮,失聲叫道:“莫非這是魯密銃?”
老趙頓時撫掌大笑,說道:“大人果然好眼力,這就是我大明軍中最精良、最犀利的火器……魯密銃!”
張恪頓時精神爲之一振,他看過對魯密銃的介紹,這種火銃全金屬結構,製造困難,成本高昂。但是一旦打造出來,最遠射程可達一百五十步,遠遠超過了其他火銃,甚至超過了弓箭,絕對是克敵制勝的利器!
“趙先生,能造出魯密銃,我一定要重賞你!不過……”張恪笑道:“咱們還是先試試火銃,是不是真的威力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