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幾年前上海的那個天頤美居的樓盤開發商沒有把工程款付給建築隊,自己跑到國外去了。那些工人找不到人要錢,裡面有個爲首的因爲缺錢,孩子白血病手術耽誤了死在家裡。他就一直是要找開發商報仇替兒子討債,哪裡還能找到那人,後來這人加入了一個什麼社團在裡頭混,最近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消息,說是那個樓盤是周霖山開發的,他們就認定了當時是他不肯給錢,所以一起來找他算賬了。可是周霖山只是投資人之一,根本沒有參與進去,真不關他的事。那幫狗雜種,把我兄弟害成這樣,我要他們好看。”
天頤美局……我的心裡轟然大亂。就是我之前拿出來大做文章的那個上海的養老地產的樓盤,當時是爲了給周霖山潑髒水,讓他沒法拿到cbd的地皮,我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手術室的門緊緊關着,我看着那扇門忽然蹲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其他人怎麼拉都拉不動我。我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很悽慘,之前躺在地上的時候身上還沾了許多落葉和泥土,路過這裡的人都詫異地盯着我看,可是我無心在意形象了。裡面的那個男人因爲我的一己私心差點送了命,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老徐最後使勁把我拽起來讓我坐在椅子上:“湯寒,你就放心吧,周霖山命大的很,我們有一回在高速上爆胎了,只有他沒受傷,其他人在醫院躺了大半個月。”
我紅着一雙眼睛擡頭看着老徐:“他要是死了的話,我就也活不成了。他現在會這樣都是我給害的,我是個特別壞的女人,總是背叛他算計他,之前還一直拿喬不肯原諒他,我好怕自己遭天譴。”
他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慶幸手術做得很順利,他的麻藥還沒有過去,我去瞧他的時候,他還沒有醒過來。我在牀邊看着他,此刻的周霖山如此安靜地躺在牀上,他的眉目彷彿是雕刻出來的藝術品,還有他的嘴脣,我們在之前的數不盡的夜裡深吻纏綿,品嚐彼此的味道,我如此深愛這個男人,他早已經融入盡我的生活深處,強勢不可抹去。
他還未醒,但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站在牀邊,靠近他的耳朵輕輕地說:“日後哪怕你再傷害我,我都不會再害你。因爲我愛你。”
等待麻醉過去的時間是漫長的,我被老徐強拉去吃點東西,再回去的時候周霖山已經醒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睡覺的時候看上去安靜極了,可是一睜開眼睛,彷彿雙眸中有無盡光華,即使是在疲憊的情況下,也能讓人覺得神采奕奕。
他對我伸出說:“湯寒,你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正好在醫院裡,讓醫生順便給你檢查一下。”
我搖搖頭,身體湊近他。伸手用力地環抱住他,把自己的臉貼着他的臉,久久不願意放開。老徐在房間裡一直怪聲怪氣地咳嗽,我只當做沒有聽到,我和我男朋友親熱,誰敢有意見?
周霖山摸摸我的頭,在我耳邊小聲說:“我要住院多久啊,真是迫不及待出院,要不是腿上受了這傷,咱們今晚本來可以……”
我臉上一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但是隨即又變了臉,笑嘻嘻地親了他一口,用更小的聲音說:“回頭你睡覺的時候,我就抱着你睡,讓你只能看着不能碰我,饞死你。你說好不好啊,小哥哥。”
“湯寒,你別逼我今晚就出院。”他捏了捏我的臉放狠話。
老徐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行了,我得趕緊走了。出去抽根菸去,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你們兩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這樣,我下半輩子還活不活了?”
他麻藥雖然退了,困勁還沒有完全過去,我讓他再睡會兒。老徐站在外面,我走過去跟他說話:“我有時候覺得你好厲害,像是電影裡的黑幫大哥,一呼百應。”
“那是老典故了,哥哥我現在就是個飯店的小老闆,過尋常日子,能調遣的動人,都是過去的弟兄給面子。”
“謝謝你對周霖山這麼好。”
他哈哈笑了起來:“湯寒,我和霖山是自家兄弟,說謝謝就生分了。”他又突然問我:“對了,你最近有沒有跟徐茵聯繫?”
“茵姐?沒有啊,她平時工作很忙的,最近她任職的公司在策劃上市,所以更是忙得見不到人了,你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就……有點事兒,我跟她之間的一點私事。”
我疑惑不解,他們兩不過那天才一起吃了一頓飯,怎麼就能有這樣的交情了,可惜老徐口風緊,怎麼都沒法套出話。
女人總是愛好八卦,我也不例外。之後想起來這事兒就給徐茵打了電話,一開口就問:“老實交代,你跟老徐怎麼會突然有私人交情了?你們那天一起坐車回去都幹了些什麼呀?”
徐茵沉默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話:“湯寒我完了,我跟那個大鬍子酒後亂性了。”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她懊惱地跟我說那天他們都喝多了,司機先送她回去,本來聽了我的叮囑一定要送她上樓,老徐卻直接說他送她上去,之後再自己散步回去,讓司機先走,結果這一送就出事了。
徐茵有些抓狂地問我:“怎麼他還跟你問起我來了?我都跟他說了當做沒發生,這人真是!叫他別跟人亂說,他還跟你說了,我非找他問清楚什麼意思。”
“哎哎,他什麼都沒說……”我話還沒說完她就匆匆掛了,我聳了聳肩膀,覺得有些詫異,卻隱隱又有些期待,要是這兩人湊一起,倒也不錯。
周霖山按照醫生的意思,得住院兩個星期,他對此特別鬱悶,一直嚷嚷着辦出院手續,不過他媽來了囑咐我們,絕對不能任由他胡來,一定得康復了才能離開。我覺得周霖山的媽媽脾氣特別好,我說他是因爲保護我才受傷的,她就拉着我說:“那你有沒有傷到哪裡?他是男人,當然要保護女人了,難道讓你保護他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他媽拍拍我的手說:“小寒,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當然可以啦伯母,我覺得您特別親。”
“我也很喜歡你。小寒,答應我一定要在我兒子身邊不要離開他,他看上去什麼都有了,可其實我知道這麼多年他過得很辛苦。你有沒有聽他提過我們家的事,比如他爲什麼跟他爸關係鬧得那麼僵?”
我點點頭:“他跟我說過的,聽說伯父當年把他妹妹嫁出國,來挽救公司的財務危機。”
“是的了。嬌嬌離開之後,霖山的性情大變,雖然不見得消沉,但是很讓人捉摸不透。他後來也輟學了,不再念書開始接手派瑞,剛開始的時候真是玩命地工作,去消化那些複雜的商場信息,讓自己迅速地融入到房地產的圈子裡。工作上偏執,感情也是一樣,開始隨性不定,想必你也知道他之前交往過的女朋友,都是一時興起,真正能讓他收心的我沒有見過,直到遇見你。”她握住我的手:“小寒,他一定對你感情很深,纔會爲你做出改變,我該謝謝你,讓我兒子能不再孤單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抓住了一個不得不考究的點,嬌嬌?
“伯母,您說您女兒叫嬌嬌?”
“恩對,嬌嬌。這是小名了,她的本名叫謝天嬌,後來出嫁時改成了現在的名字,她自己取的名字,叫周沫。”
“改了名字?爲什麼要改名字?很奇怪她之前不姓周。”
“嬌嬌是我們家老管家的孫女,並不是我和他爸的親生女兒。這孩子身世挺可憐的,她父母都是出車禍死的,跟爺爺一起在我們家裡長大,後來她爺爺也去世了,我們就把她收作養女,其實和親生的孩子也差不多了,畢竟從小她就和霖山一起長大,她出嫁到新加坡,我是最不捨得的。”
我有些感傷:“我父母也是出車禍死的,我跟她還真是有些同病相憐。後來我外婆撫養我長大,再後來外婆上了年紀精力銳減,我纔跟着小姨生活的。”
“原來是這樣,你的性格跟嬌嬌很像,很憨厚實在,我看到你打心裡喜歡。”
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忍不住開口問道:“阿姨,我想問您一件事情,嬌嬌和周霖山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那他們會不會互相……”
“沒有的事。”我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猜到了我想問什麼:“小寒,你別多想,嬌嬌對霖山來說,就跟親妹妹一個樣,這是正常的親情。他對你的才叫愛情,你看他爲了你連自己的危險都不顧了,還不能說明心裡有你嗎?他對嬌嬌纔不這樣呢,從小到大欺負她欺負慣了,我記得有一陣子小丫頭見到他就要哭。不過你以後儘量不要在霖山面前提到那個孩子,他一直都覺得她嫁人是我們家裡的恥辱,你提到,他會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