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粥：“她的票停了。”
“嗯？？？”許青焰有些迷糊，什麼叫票停了，“停了然後呢？最後多少票？我在通道那，看不見。”
“四百多，現在緩慢接近五百。”
嗡！
明亮的舞臺通道處，許青焰靠在白色的牆壁邊緣，手指按在手機屏幕上。看着那句四百多，眼裡閃過一絲驚疑。
五百票可以忽略掉了，最後結果不可能五百多的。
但票數卡在四百多不動，然後緩慢爬升確實讓人有些看不懂了。一般來說，票數都是一直漲到五百然後停滯。
接着和抖尿似的，一截一截的往上慢慢漲，直到觀衆手裡的猶豫票全都丟完。
裴暮蟬還沒退場，他現在沒法回到休息室裡看屏幕轉播。只能又編輯了一條消息發給林晚粥，詢問道。
“最後票數出來了嗎？”
“沒有，現在五百六十了，這個漲幅估計最多六百多票。”林晚粥回覆消息速度很快，“是不是有什麼黑幕？”
許青焰倒不關心什麼黑幕，這次他沒整舞美，就是估摸着節目組可能會控票。沒必要浪費精力，不如留着以後用。
這首歌可以配的舞美可太多了，黃沙西風浩瀚感和嗩吶絕配。嗩吶一響，能把整個舞臺都震翻，再配京劇腔
魂回千年，回眸彷彿能看見王寶釧站在苦寒之地。
紅月寒枝，眺望着大漠孤夜。
正如歌詞詮釋的那樣，我這一生浪費太多時間，只爲了等那一分鐘，突然在意這分鐘，塞外月下。
寒光孤影，天壓壓黑。
薛平貴騎着白馬一路狂奔，一往無前，沒有書信只有契約。耳邊只有夜風緊刮的聲音，馬蹄重重踏碎月光，一往無前。
直到馬兒累死，鞋底被磨到血肉模糊，也恍若不覺。直到最後精疲力竭倒在大漠裡，意識模糊間耳邊傳來了兒時的鑼鼓戲曲。
年輕的將軍身騎白馬，功成名就後夜半歸鄉。婦人映着月光，站在院子裡，遙遙望着天上的月亮。
同一個月亮之下，兩層畫面逐漸重疊。
現實與夢幻相接，整整一十八年不相見。再見，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論煽情，《我是歌王》這羣人都是渣。
許青焰隨便整點什麼電影質感的舞美，足夠給《身騎白馬》加不少演出效果，但沒必要，這節目老整點幺蛾子。
但別看節目組愛作妖，但觀衆依舊愛看。大部分人就是看個樂呵，順帶看視頻下飯，哪裡管那麼多有的沒的。
節目組劇情百轉千回，那就是有意思。
至於什麼公正，觀衆會說我覺着xxx唱的有點問題，不好聽。她票數低很正常啊，節目組沒什麼問題。
他正低頭看着手機，還沒回林晚粥消息。
忽的見通道那頭走來兩人，一個身影窈窕，胸前覆着一層陰影。慢慢靠近，許青焰這才認出是溫少婦和她的助理。
“許老師。”溫霜華笑眯眯打招呼，胸前晚禮服包裹之物晃動。
“你好。”許青焰禮貌迴應。
他對外國友人沒多大反應，哪怕溫少婦身材再好，臉長得也不錯。但人家和他不是世界的人，沒必要太佔用腦內緩存。
不出意外，溫少婦這次要唱一首英文歌，舞臺多元素和國際化倒是實現了。
“許老師在這等裴暮蟬嗎？”溫霜華停住了腳步，“前四的競爭太激烈了，幾乎要七百票才能夠晉級。”
“我幾乎是沒什麼希望了，只能盡力而爲了。”
許青焰正想着裴暮蟬的投票結果，沒多少聊天的閒情逸致，面對溫少婦的搭訕他也有些心不在焉。
“嗯，有機會的，加油。”
溫少婦大概是看出許青焰現在心思不在這，在通道這也等了一會，不由問道。
“裴暮蟬的票數是多少？七百幾？”
“現在還”他剛想說不清楚，手機忽的震了一下，林晚粥發來了消息，“最後結果出來了，六百三十票。”
許青焰看見那個數字的時候整個人還懵了一下，說不出來是高了還是低了。說不出是虧了，還是賺了。
節目組控票了，竟然真的下場控票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種殊榮，畢竟裴暮蟬這舞臺表現，不控票能直接把票數拉滿到七百多票以上。
但現在是墊底，或者說暫時墊底。
不過林晚粥不可能拿六百三十多票，溫少婦倒是難說，暫時墊底和比賽最終墊底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六百三十多。”他擡頭道。
“怎麼可能？”溫霜華聽到六百三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有些懵，自己跨語種唱英文歌都不止這個票數。
更何況，她也聽過薛平貴和王寶釧的故事。
從沒想過有人竟然拿能把民間傳說戲劇給寫進歌裡，還是一首融合了地方語種的現代歌曲，着實讓人敬佩。
候學恆也說了，這歌水平很高。現在寫出這首歌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然而這首的最終成績卻不太理想。
攝像機在後方跟拍，估計這些畫面後期也用不上。
“結果就是這樣，人生處處是驚喜，準備上場吧。”許青焰語氣很淡，分不清是輕鬆還是假裝灑脫。
溫少婦嘆了一口氣，“她唱得很好，這歌也寫得好。”
“謝謝。”
許青焰餘光瞥見門開了，轉頭就看見了臉色麻木的裴暮蟬，也沒心情和溫少婦閒聊了，趕緊迎了上去。
“溫姐好。”裴暮蟬扯出一個笑臉，強行營業。
“嗯，你唱得很棒了。”溫少婦鼓勵道。
兩撥人錯開，溫霜華需要重新準備調整上臺的狀態，最後回頭瞥了他們一眼。
許青焰與裴暮蟬並行往回走，低聲說着什麼。兩人神態自然，關係有種若有若無的親密，卻又不像是男女朋友。
溫少婦壓低了眸子，眼裡的羨慕一閃而過。曖昧比戀愛要甜，隨時有可能發生任何事情，不會被瑣事磨去熱情。
人的一生，所能經過最深刻的曖昧期大約不會超過三次。再往後就是索然無味，只是不斷重讀的欲拒還迎。
此時，在溫少婦眼中“很好磕”的歌手和詞曲cp，兩人渾然不覺，只是一邊低聲交談，一邊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雖然已經註定被淘汰了，但現在還沒法走。
“我不該來這的，他們真的”裴暮蟬聲音有些低，顯得有些沮喪。
“控票是一種殊榮，不過他們明顯用力過頭了。”許青焰輕聲笑着，說道，“你這次唱得太好了，以至於他們控票過猛。”
“什麼意思？”
“如果節目組不急的話，只需要扣掉你二十票就夠了。”許青焰耐心分析，“但你現在的票數是墊底，扣太多了，有波動。”
裴暮蟬略加思考，嘆了一口氣道。
“還是不對，那也超不過候老師。”
“肯定超過了，我覺得應該有七百四十票。”許青焰隨口一說，至於真有沒有，反正現在是驗不出來了。
裴暮蟬：“”
兩人回到休息室，裴暮蟬低頭玩手機平緩心情。屏幕裡，溫少婦已經上場了，帶來的是一首英文歌。
許青焰沒有再回復林晚粥了，她即將登臺，沒必要影響她狀態。
不多時，溫少婦唱完了，最終拿到了六百四十多票。結果已經很明顯了，裴暮蟬幾乎是倒數第一的成績。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趕不上夜間最後一班航班。今天節目錄完，大概是明天回星海。
嘉賓集合大廳幾個嘉賓面面相覷，按理來說嘉賓唱完會來集合大廳。但裴暮蟬沒來，不僅沒來甚至連個消息都沒遞。
一想到剛剛投票時卡在四百多票停滯的場面，在場的幾個嘉賓心中各有心思，這節目組做事有點粗糙啊。
“裴姐沒過來嗎？”江景升試探性的問道。
此話一說，所有人都有些尷尬。
節目組大費周章的動票是爲了誰，難不成江景升心裡沒有一點數嗎？說白了，在場人都看得出來票有問題。
但節目組剪輯之後，完全有能力把卡頓給剪掉，觀衆什麼都不會知道。最多說兩句，裴暮蟬票數偏低。
但到了節目組真播出時，輿論可比現場票數可控多了。節目組得罪不起林晚粥背後的溫芸，難道還得罪不起裴暮蟬？
她連公司都沒有，就一個小破工作室，還有個啥？
說任由揉捏有點太過了，但對方就算是遭遇了不公正。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這就是行業潛規則，不夠紅那就聽安排。
做節目就是爲了收視率，節目組的人也是要吃飯的。
嘉賓集合大廳沒人接江景升的話茬，這個時候出來搭話明顯是不合適的。至於節目組後面怎麼剪，那是他們的事情。
現場尷尬了一瞬，江景升只能咳嗽一聲道。
“可能裴姐身體不舒服，沒事。”
在場的不是候學恆就是天后張雨琪以及苦情歌王王禹，這種隨便挑一個出來也是華語樂壇的老前輩。
不接江景升的話茬是爲了自我保護，誰也不願意爲了賣新人面子而惹不必要的麻煩，江景升再尷尬不敢怪老前輩們。
此時，溫少婦推開了門，向着集合大廳款款走來。
她掃了一眼衆人，卻並未見到裴暮蟬，眼裡不由閃過一絲驚奇。但攝像頭掃過來的瞬間，她又變爲苦笑。
“我沒戲了，這就是最後一期了。”
“溫姐，沒關係，我超喜歡你那首歌的。”江景升主動搭話道，總算是緩解了尷尬，“特別是那一句i think”
“是嗎？”溫少婦臉上帶着笑容，心裡卻在想着裴暮蟬也未免太大膽了。
許青焰他究竟是什麼人，上一次寫了《匆匆那年》、《晚婚》兩個跨度極大的歌曲，《晚婚》簡直要寫進女人的心裡。
現在又融入了戲曲故事底蘊《身騎白馬》，他帶給人驚喜越來越多了。雖然態度冷淡一些，但也可以理解。
畢竟他正值年少，人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長得好又有才華，身邊又有兩個小天后圍繞着。
玉堂金馬，正是年少歸來，風流如畫。他美色、金玉錢財，才華意氣，樣樣不缺。哪怕狂一些，也是能理解的。
相比之下，眼前原本秀色可餐的美男子江景升，人帥有才華。明明可以做偶像，卻依舊選擇了歌手，實力也是有的。
只是人和人不能比，正如貨比貨得扔。人一比，再好的東西也顯得乏味，眼前的美少年也成了皮囊草包。
大約是終於輪到了最後一位歌手出場，女主持人的聲音透着一股解脫的興奮，振奮精神道。
“有請林晚粥帶來她的競演歌曲，《如果伱也聽說》。”
話音落下，舞臺燈光慢慢黯淡下去。
咚咚咚，模擬心跳一般的鼓聲重重錘了三下。前奏悠然響起，潮汐海浪聲陣陣從遠方傳來，藍色的燈光打下。
嘉賓集合大廳，舞美出現的那一霎，幾乎所有人表情都變了變。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匆匆那年》的舞臺設計感。這撲面而來的氛圍感簡直無敵，海浪聲配上熒光海。
苦情歌，又是苦情歌。
在場人再遲鈍，也能猜出來林晚粥這首《如果你也聽說》出自誰之手。還有這熟悉的舞美，不用說肯定是許青焰設計的。
溫少婦嘴巴微張，看到藍色的熒光海的那一瞬間。腦海裡不由蹦出了一個念頭，幾乎是不受控制開口道。
“不會吧，這也是許老師設計的？他不是詞曲嗎？”
“這也是小許老師設計？”候學恆也有些驚訝，活了快五十年了，頭一次見包舞美的詞曲，“年輕人，全才啊！”
“藍色的熒光海，配這個旋律不錯。”江景升跟了一句，語氣有些尷尬，“這設計的是真不錯。”
傻了吧，不會幹舞美的詞曲不是好詞曲！
不僅是嘉賓集合廳的人傻眼了，休息室裡，裴暮蟬也有些愣。
“這是你設計的？”
“嗯，隨手弄的。”許青焰轉頭，“怎麼了？不是我不給你設計，主要是在咱們也調動不了舞臺上的資源。”
“我知道。”裴暮蟬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屏幕，喃喃道，“熒光海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