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林晚粥收到了許青焰發來的一條消息。
「怎麼不說話？」
林晚粥秒回了一個表情包，「戳戳」，就是不打字。小姑娘想法奇奇怪怪的，猜起來就是大海撈針。
「在工作室嗎？」
她看到那條消息的時候，心密密麻麻的收縮。空調溫度有些低，讓她不由縮了縮脖子，肩膀都聳了起來。
辦公室裡迴盪着齊婷刷短視頻的傻笑聲，魔性的音樂灌耳。
他問這個幹什麼？要來嗎！
或許是林晚粥愣神太久，手機那頭許青焰敲了一個問號過來。驚得林晚粥手一抖，慌慌張張回了消息。
打出一個「嗯」，想要發送手指又停住了。
匆匆忙忙刪掉，然後噼裡啪啦打了一堆，最後又刪成了一句話。
「在的，我在工作室。」
「十分鐘到。」
林晚粥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沒看錯的時候，耳廓忽然紅了。她嚥了一口唾沫，轉頭尋找齊婷。
「哈哈哈，這人真逗。」齊婷癱在電腦椅裡，笑得花枝亂顫，「粥粥姐，我給你分享了一個視頻，快看。」
「嗯？粥粥姐，你臉怎麼這麼紅？」
「沒，有點熱。」林晚粥手扇了扇風，臉頰撲紅。
齊婷就這樣看着她同手同腳的走到了窗戶前，然後嘩啦一聲拉開了辦公室的窗戶。悶熱的風穿過，吹散了辦公室裡的冷氣。
「？？？？」
「啊？」齊婷人都傻了。
不是，熱開窗幹嘛，不會是發燒了吧？
她走上前，看見林晚粥站在窗前，望着僻靜的園區小路。手不停的扇風，臉紅紅的，眼裡泛着薄薄的淚霧。
林晚粥轉頭，一臉認真道，「婷婷，我要出去一會。」
「去哪？」齊婷懵了一瞬，手在她額頭覆了覆，「粥粥姐你是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陪你去。」
「門口。」
一說門口，齊婷就懂了，感情是許老師來了。
她算了算日子，《戀愛獵手第四期估摸着明天播出，下週播出《我是歌王。
《戀愛獵手將迎來兩個小天后同屏的炸裂時刻，還爭搶同一個男嘉賓，估計真播出，熱搜又要炸一次。
雖然《我是歌王裡，許老師沒怎麼出鏡。但光憑着他給兩個小天后寫歌，又被先後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時感謝。
想到這，齊婷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匆匆那年、《晚婚的超高質量，外加上這一系列的綜藝爆火因素，不敢想許老師那天會爆紅成什麼樣。
真是秦始皇踩電門，贏麻了
九月中旬天氣依舊炎熱，下午熱浪捲了一層又一層。空氣中瀰漫着剛割完稻子的氣味，說不上多好聞。
下車後，他遠遠見着前面有個人站在那，猜是林晚粥。
走近一瞧，果然是她。
「那麼熱，怎麼出來了？」許老師心是好的，到嘴上就沒幾句好話了，「等會曬黑了，下週上節目，燈一關就人都找不到。」
「纔不會被曬黑。」林晚粥身上是一件少女風的T恤，布料像是生氣的大噴菇被高高頂起，似乎在表達不滿。
「哎，這會還生氣嗎？」他忽的問道。
「生什麼氣？」林晚粥不願意承認，聲音焉焉的，脖頸被午後陽光曬得微微發紅，「我沒有啊。」
她不願意認，許青焰也沒追着問，打算挑個合適的時候說說。
「別站這了，先進去吧。」
「噢。」
許青焰來過一次，
認得路。
他知道溫芸平時不來工作室，她們住得也近，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齊婷在工作室陪林晚粥，提醒她寫歌、練歌之類的。
林晚粥落後他半個身位，眸子垂落，掩藏情緒的演技漏洞百出。
「你來幹嘛了？」
「沒事不能來嗎？」他問道。
「不可能，沒事的話，你都是待在她那邊的。」林晚粥忽的擡起眼，目光從下到上刮到了他的鼻子就停住了。
輕輕轉頭，錯開了視線。
「你們關係好，哪裡還記得我。」
「沒有，我和誰關係都好。」許青焰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寫了幾句歌，想找你聽聽效果。」
「歌，是爲了下週的比賽嗎？」她問道。
「嗯，暫時還沒定，正好找你試試效果。」許青焰道，「沒譜子，等會進了練歌房，我唱一句你跟着唱。」
「噢。」
進了工作室，齊婷笑眯眯和許青焰打招呼。
「許老師好。」
「下午好，等會有空嗎？請你們搓一頓。」許青焰開口就是請吃飯，沒辦法，他又不可能天天在這邊待着。
逮着機會就請吃飯，兩個小姑娘能吃多少？吃着吃着關係就越來越好了，越是重要的關係越是要花時間去維護。
這段時間他也算掙了不少，只是許多錢都沒到賬而已。
《我是歌王上唱的歌版權分成比較複雜，中間還要剝離一道利潤。但後期這兩首歌，大概率要重錄做單曲。
一般情況，作詞作曲基本都是買斷，加年限的買斷，要麼是分成加買斷。但其中的收益包括上架完之後表演，分線上線下。
表演之後的live現場版剝離出來再上架，還有其他的一些版權細分，非常細緻繁瑣，一般情況都會委託代理公司公司進行結賬。
但許青焰是少有的詞曲同體，目前也只和兩個小天后合作，所有的合同都是一樣的。所以收益較爲透明，也不用擔心結賬問題。
兩個工作室到了日子，或是結到賬了，會自動給許青焰打一筆錢。零零碎碎算下來，他最近其實賺得真不少。
「真的？」齊婷驚喜道，「我聽說夏寧區那邊有家餐廳不錯，不過我晚上還有事，芸姐讓我幫她跑腿。」
「要不許老師你帶粥粥姐去吧，那環境很不錯的。」
「行啊。」許青焰笑了笑，應下了，「下次我換中午過來，芸姐就應該不會讓你去跑腿了。」
齊婷笑道，「是啊，謝謝許老師。」
三人坐在辦公室
裡坐着閒聊，約莫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才起身道出了正事。
許青焰往練歌室走了，林晚粥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像夾在兩個家長中間的小姑娘，一言不發低着頭。
看着兩人身影消失在門口，辦公室裡的齊婷不禁搖了搖頭。
粥粥姐是真沒出息啊。
昨天還說着生氣，看他們小動作眉來眼去的委屈。甚至還攥着粉拳，立志要半年之內把工作室做得比裴暮蟬還要好。
今天就灰溜溜跟在人後面，完全忘記了昨天的豪言壯志。
走廊裡，林晚粥好奇問道。
「今天晚上去夏寧區啊？」
「不去，不愛去高級餐廳。」許青焰頭也不回道，「去普城區，那邊晚上熱鬧，你上次不是說想去嗎？」
聽到他這麼說，林晚粥眼裡閃過一絲驚喜。聽見他還記得，於是驚喜又多了一分。
三言兩語沒怎麼哄，小姑娘心情自己就好了。
「我唱一句你唱一句，只試試效果
，你自由發揮就行。」許青焰聲音拍了拍手掌，聽了聽練歌室的聲音。
這地方的裝修要比裴暮蟬那邊效果差一點，還好不至於聲音發悶。
「噢。」林晚粥垂眸，心裡已經在盤算着晚上逛街的事情了。
前幾分鐘心情還跟苦瓜榨汁似的，現在又像是咬了一口大白兔奶糖，心晃晃悠悠在糖絲裡打轉。
要買兩杯口味不同的奶茶，然後把吸管並排齊齊***去，拍個照片。吃一直想吃，卻被嚴令禁止的東西。
雖然偶爾也和齊婷這樣逛街，但齊婷總會把自己的奶茶喝掉一半。他應該不怎麼愛喝奶茶，可以先喝掉
這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被藏在心裡，小心翼翼的摺疊。快樂反饋到臉上，然後嘴角被不動聲色的抹平。
「那我開始了，咳。」許青焰仍舊是不太專業的清了清嗓子，唱道，「親愛的你躲在哪裡發呆？有什麼心事還無法釋懷。」
聞聲，還在期待着晚上去哪玩的林晚粥忽的愣住了。
「嗯？怎麼不跟？」他好奇問道。
「哦哦。」林晚粥回過神來，調了調狀態唱道，「親愛的你還在」
她的音色更好，尤其擅長強弱音的控制。能做到這一點歌手，就像是能在大米上雕刻的高手，可以任意注入感情。
通過強弱音收放自如，肆意的調動情緒，像是在潑墨山水畫。
聽她唱完這一句，許青焰一臉驚喜。
「完美，再來一句試試假音。」
他原本想再唱一句中間段，忽的發覺林晚粥情緒不太對，轉頭看去發現她還在發愣，不由停住了。
「你怎麼了？」
「沒事。」林晚粥情緒有些低落，低頭問道，「這首歌是寫給我嗎？」
「這歌可能太悲傷了，換一首吧。」許青焰沒敢繼續唱了，雖然一開始也只打算讓她試兩句，不過現在沒必要了。
「不要，我喜歡這首歌的開頭。」林晚粥搖了搖頭，固執道。
「行，先不說這個。」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五點了，「走吧，出門逛逛，到普城區要二十來分鐘。」
「噢。」
兩人和齊婷打了聲招呼就出門了，半小時後開車到了地方。
一大片的小吃街，以前被整改過，現在沒當年那麼熱鬧。最近星海又在流行發掘小吃文化，倒是慢慢熱鬧起來。
正巧碰上美食節，小吃街請了不少百年老店過來支攤。經過一陣宣傳，人流量頓時暴漲，邊上還停着星海電視臺的採訪車。
什麼排骨李、刀面劉、張三爆肚、牛肉馮，小吃街免費提供一個個臨時的棚子，一字排開，熱鬧非凡。
奶茶一家挨着一家，各有門店。
兩人商量了一會，跑其中一家拿了兩杯奶茶。完了，兩根吸管整整齊齊插入一起，不偏不倚，像是拜天地。
這玩意他不愛喝，但林晚粥高興，就由着她了。
來一碗小混沌，肉質鮮嫩，骨頭湯濃郁。一路吃吃喝喝，從牛肉到排骨，全都買的小份的，問老闆多拿個袋子。
輕輕拆成兩份，互相分着吃。
直到再也吃不下，兩人這才沿着路走到了江邊，打算走個來回散步消食。
夜風輕柔，許青焰一邊信步閒庭的走着，餘光一直放在林晚粥身上。確定小姑娘哄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選歌差點選出事故來了，嚇得他趕緊撤回了一首歌。
歌手本就是一個情緒較爲豐滿的羣體，調動情緒的前提是感受情緒。有時聽見某特別的首歌，聽到淚流滿面也不足爲奇。
兩人肩並肩走在
江邊，林晚粥戴着口罩帽子，走在人羣裡也不算扎眼，普城區江邊夜跑的男男女女也不少。
路燈照亮了一小方天地，老城區的燈泡光線並不算明亮。迎面走來一個人，若是隔得遠了，也很難看清楚臉。
她望向許青焰，對方一雙眸子顯得有些散漫，輪廓乾淨清晰。臉部曲線分明，連同下顎線與喉結一起清晰可見。
胸膛中間頓時像是塞了一塊酸檸檬片，呼吸也有些紊亂。
「那首歌你不寫了嗎？」
「什麼歌？」他權當作不知道，語氣輕鬆道，「那一句我瞎琢磨的，根本沒有後續，編了一點歌詞就湊上去了。」
「我現在覺得不好聽，我那還壓着一首歌開頭，等明天給你看。」
他還在絮絮叨叨的解釋，輕描淡寫掩蓋下午那一句歌詞的存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話題轉移到新歌上面。
誰料，林晚粥停住了腳步轉身，手揹着身後，擡眼認真道。
「我挺喜歡那句歌詞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寫出來好不好？」
「真沒什麼歌詞，就」許青焰不想冒險，歌可以選別的，人更重要，天天整些傷身的歌曲根本沒必要。
「好不好？」她堵在許青焰身前，目光軟和卻固執。
「可是我怕你會被情緒牽引，會忍不住哭。」他嘆了一口氣，「唱歌開心就好了，沒必要找罪受。」
幾盞路燈昏昏沉沉，天邊的月亮被雲層遮擋，邊緣壓着薄光。
「我真的很喜歡這首歌，哪怕只聽了一句。
它能觸動我，我也想把這首歌唱出來，所以真的希望能聽到完整的曲子。」
「我哭，是因爲」
林晚粥揹着光，仰頭盯着許青焰，眼睛裡忽然溢出了淚光。像是壓滿了情緒的湖水，衝破了閘門。
突如其來的難過涌遍四肢八骸，她低頭，聲音有些哽咽。
「從清河離開這些年，我過得一點都不好。難過的時候只能發呆，什麼都不想就好了，心情慢慢就好起來了。」
過了一秒，她擦了擦眼淚，擡頭忽的又笑了。
「芸姐說經常發呆容易變傻，我就不發呆了，如果那時候我們也能像現在一樣散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