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 今晚的《天涯音話》就到這兒了,我是主播林子,我在天涯路上與你們分享音樂和故事, 那麼每週六晚, 讓我們不見不散”, 林指將音量調小, 將廣告插入, 拉開椅子,朝導播室裡的人一笑,拿起外套, 走出播音室,掏出手機。
“阿堃, 到了嗎?”
“恩, 我在東大門等你, 外面風大,有帶衣服嗎?”
“有, 我現在就過來”
那一天分別後,林指帶着易囡回了A城,等一系列的事情漸漸穩妥了,原來電臺的臺長不計前嫌,沒有過多責怪林指當年的突然離開, 依然很歡迎她的加入, 如今, 她的《天涯音話》是該時段收聽率最高的節目, 曾經林指的老聽衆都紛紛表示, 她的聲音一如過往的溫柔與沉靜,只是比起年少不知事的當初, 現在的她更添了兩分味道,講起那些歌曲有關的故事時,更加的娓娓道來,而無意中表露出的憂愁與感性,也讓她有了一票的追隨者。可惜,佳人早有了伴侶,每週六晚節目結束後,準點來接送,林指欣然接受的樣子也只能讓那些躍躍欲試的人止步了。
走出大樓,外面的風還真的很大,林指將風衣抓得緊了緊,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偶遇查樓的保安,他熱情地打招呼,指了指大門外黑色的小車,林指會心一笑,和他道了別。走出大門的時候,她看到吳堃依靠在車上,見林指來了,將手中的的煙往地上一扔,踩了踩,打開門。
“不是說要戒了嗎,怎麼又吸上了?”
“在戒”
“囡囡呢?”
“她說今晚睡同學家,我明天去接她練琴”
“元元呢?”
“早就睡下了,最近乖多了,都不嚷着要你了”
“那糟糕了,還是快點回去,做個被遺忘的媽媽可不好受”
結果剛剛轉動鑰匙,打開家門,三歲的元元就一把抱住林指的腿,“媽——媽!”,林指嚇了一跳,將他一把抱起,雖然已經三歲,但是還不算很重,“元元,怎麼還不去睡覺啊,邱阿姨呢?”,她環顧四周,結果發現身後跟着進來的吳堃也不見了。正納悶的時候,廚房中傳來了少女的歌聲,“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易囡捧着蛋糕,身後跟着吳堃,邱阿姨走了出來,懷中的元元捧着林指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媽——媽,我要吃蛋糕”,林指的眼神溫柔如水,吳堃非常識趣地結果她懷中的小娃娃,他們在餐桌前坐了下來。元元在吳堃懷中掙扎個不停,“臭爸爸,我要去媽媽那裡”。無奈吳堃力氣大得很,他只好屈服在吳堃密密的胡茬下,“媽媽~~~”易囡懂事的很,她摸了摸元元的頭,“好弟弟,乖乖,姐姐給你吃蛋糕哈”,她用手指在蛋糕上挑起一朵奶油,往元元的口中送去,元元開心地直拍手,“姐姐!姐姐!哈哈!”,然後張大嘴等着美味送入口中,結果,易囡將手一揚,在他的臉蛋上劃了一道白花花的鬍子,看起來滑稽地很,她自己笑得樂不可支,可不管小傢伙因爲到嘴的美食消失而立馬眼淚就要決堤了。
“媽媽——”
“好啦好啦,來,不能吃太多哦,要睡覺覺了”
“啊嗚啊嗚”,他心滿意足地將勺子上的奶油舔了個乾乾淨淨。
林指看着一家老小這樣和睦融洽,心中感慨萬千,這兩年的事情實在太多,想起上一次易囡爲自己過生日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短短的幾年,她身邊的人換了,有了小元元,可易囡還是易囡,邱阿姨也還在,她仍然在喜歡的職位上做着心愛的工作,這究竟是不是物是人非?
入了夜,林指站在陽臺上,端着一杯紅酒望着遠方,平日爲了保護嗓子,她很少喝酒,可今夜,心中的情緒像蟲子爬來爬去,很難平靜,與其在牀上輾轉反側,還不如上來透透氣。吳堃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身後,他給林指披上了一件外衣,頓時冷意便少了兩分。
“謝謝”
“生日快樂”
“好吧,再謝謝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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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元睡着了”
“囡囡晚上睡得遲,明早要不就別去上課了,讓老師改個時間”
“好”
“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秦總沒有爲難我,我們也不常見到”
“他有分寸的,如果你不開心,你也不必留在這”
“你想不想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林指沒有說話,吳堃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他現在很辛苦,之前一門心思都在天遠上,現在被迫抽身,想要翻身,真的不容易”
“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難得找回了一些資金,想要自己白手起家,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易家的人了,可是偏偏這個時候身體又出了問題”
“怎麼了?”
“老問題,胃病越來越嚴重,現在幾乎就不能進食,還成天地喝酒”
“你是想我去勸他嗎?”
“他畢竟也是——”
“有用嗎?他連我的面都不肯見,不是也不肯見你嗎?”
“他是給自己揹負的東西太多了,他覺得對不起你,他不知道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阿堃,我去,你爲我做了這麼多,爲小璇做了這麼多,你說什麼我都聽的”
“林指,我……”
“下週二起程吧”
有人卻等不及。
週一一大早邱阿姨和易囡出了門,一個去準備一天的食材,一個去學校讀書,林指的節目都在晚上,白天的時間就剛好在家中陪着小元元,他這個年紀剛學說話,可愛得很,吳堃被逗得哈哈大笑,突然門鈴響了,吳堃應聲去開,開門的聲音響起,卻沒有後續的音響,楚青抱起元元站起身,往後轉,楚青還沒看清眼前的人,元元喊了一聲,“爸爸,慢吞吞的老烏龜——”,來的人中衝出一人,一拳打在吳堃的臉上,把小孩當場就嚇哭了。
方毅嶼連忙將撲在吳堃身上的趙舜之拉開,“動什麼手,多大的人還這麼感情用事!”
“我這是教訓吃裡扒外的東西!”
林指將元元放下,走到兩人面前,“這麼久沒見,不需要這樣的陣仗吧?”,她扶起吳堃,看了看他嘴角的傷勢,瞪了一眼趙舜之,“莫名其妙——”,她話還沒說完,趙舜之覺得腳邊有什麼東西在捅自己,衆人低頭一看,小不點拿着玩具槍,一臉憤怒地看着趙舜之,“biubiubiu,把壞人打扁!”。明明臉上還掛着淚珠,還要一副正義警察的樣子,林指又好笑又心疼,正準備伸手將他抱起,結果方毅嶼搶先一步,他一把將他抱在懷中,舉得很高,元元驚喜地一笑,瞬即又恢復了嫉惡如仇的樣子,氣沖沖地看着方毅嶼,“把我放下!”
“我爲什麼要把你放下啊?”,方毅嶼將笑臉一收,擺出一幅凶煞煞的表情。
“嗚嗚嗚——”,元元一看,便泄氣了,也不怪他,這才三歲,哪見過什麼世面呀,哭着喊着要爸爸媽媽,“哇哇——”
林指責怪地看了一眼方毅嶼,“你既然知道,幹嘛不告訴他,還讓阿堃白白捱了一拳”。
趙舜之聽聞此言,一臉糊塗地看着幾人,方毅嶼知道自己做事不周,瞥了一眼趙,“你真的是,也不好好看看,這眼睛這鼻子,哪個不是按着辰遠刻出來的?”,他抱歉地看了一眼吳堃,吳堃擺擺手,也沒有多說什麼。
“你是說,這是阿遠的孩子?”,趙舜之沒有搞懂眼前的情況,“可她不是……”
“我都說是了”,方毅嶼示意趙閉嘴,轉而問道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我纔不要告訴你!”
“爲什麼不能告訴我?”
“你是壞人!”
“那你不告訴我,我就把你爸爸媽媽全部抓起來,好不好?”
“不好!不許抓我爸爸媽媽!我,我我叫易元”
“哦——是不是你是你媽媽一塊錢買來的啊?”
“啊?”,元元那麼小,哪裡懂得貨幣的含義,林指嘆了口氣,“你就別逗他了,都進來吧”
林指拉着吳堃進了臥室,她給他塗了點藥,這趙舜之也真是,下手真重,林指有點抱歉,“阿堃,真對不起,我……”
“這又不怪你,他們找上門,估計阿遠真得有麻煩”
“哎,這幾年的麻煩還少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他們走出門,竟然看到易元坐在方毅嶼的懷裡,樂得前俯後仰,林指心中打小鼓,這叛變地不要太快吧。易元見到媽媽出門,利落的爬下沙發,踉踉蹌蹌地往前跑,一把撲倒林指的懷中,“媽媽,這個叔叔不是壞人,他……”
“他是伯伯”
“爲什麼啊,那那一個呢?”
“那個是叔叔,這個太老了”
方毅嶼吃了個啞虧,“林指,你——”,倒是趙舜之難得地笑了聲。
幾人正不知道往下說些什麼,房門又開了,原來邱阿姨從外頭回來了,這些人她都熟悉,多多少少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林指衝她笑笑,她明白地將易元抱走,留下空間給這幾人。林指看着遍地的玩具,聳了聳肩,“你到底是來賄賂他還是賄賂我的?”
方毅嶼看着林指,讚賞地笑了笑,“你將他教的很好,還有易囡,她跟着你是對的”
“方大哥,當年您爲什麼突然拋棄了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您這次來多半爲了他”
“是,我們想接你去S城一趟”
“不用了”
趙舜之聽她這麼說,有些着急,“毅嶼哥有自己的苦衷,阿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林指打斷了他,“我自己去”,她頓了頓,“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可能”。